一夜無話。
大周王朝，皇宮深處。
天色剛剛破曉，拂曉的微光透過窗欞，灑在御書房那厚重的紫檀木書案上。
一個身穿禁軍統(tǒng)領(lǐng)服飾，面容剛毅，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向御書房，正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木鐵峰。
大內(nèi)總管魏全，此刻正侍立在殿門旁，看到木鐵峰前來，趕緊迎上前去。
“木統(tǒng)領(lǐng)，陛下還在批閱奏折，您先在此等候片刻吧?！?/p>
木鐵峰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但看了看御書房內(nèi)的燭光后，也沒有多說什么，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
就在這時，御書房內(nèi)傳來了一個威嚴(yán)聲音。
“讓他進(jìn)來吧。”
“是，陛下?！?/p>
魏全連忙躬身應(yīng)是，然后對木鐵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木鐵峰整理了一下衣甲，邁步走入御書房。
御書房內(nèi)，檀香裊裊。
大周皇帝齊文泰正襟危坐，眼神一直停留在案牘上，不時提筆批示那些奏折，眼神深邃銳利，不怒自威。
看到木鐵峰進(jìn)來，他這才放下手中的朱筆。
“鐵峰，查得怎么樣了？”
木鐵峰躬身行禮，沉聲回稟：
“啟稟陛下，屬下已經(jīng)查明，那名叫‘方旭’的年輕人，離開迎賀樓后，先去錢莊兌換了五十兩散碎銀子，隨后購置了一身棉袍和新鞋，在一家飯館用了飯，還買了一只燒雞，之后，他翻墻進(jìn)入了戶部侍郎林煜的府上?！?/p>
木鐵峰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按照朝廷規(guī)矩，沒有陛下的旨意，微臣不敢擅自帶人闖入朝廷官員的府邸。所以，他進(jìn)入林府之后的情況，暫時無法得知。”
“不過……”
說到這，木鐵峰話鋒一轉(zhuǎn)。
“屬下已經(jīng)讓人查清了他的真實身份！”
“哦？方旭不是他的真名？”
齊文泰眉頭一挑，來了興趣。
“繼續(xù)說。”
木鐵峰應(yīng)了一聲，這才繼續(xù)說了起來。
“此人并非叫方旭，他的真名叫林旭，乃是戶部侍郎林煜的長子！”
“林煜的長子？”
齊文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即皺了皺眉。
“朕記得，林愛卿似乎只有二子一女，林浩、林.武，還有一個女兒叫林歡，何時又多出來一個叫林旭的長子？”
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對于朝中重臣的家眷，不說了如指掌，也大致清楚。
木鐵峰躬身回道：“回陛下，據(jù)查，這林旭是林侍郎十年前才從老家接回京城的，至于具體緣由，其中細(xì)節(jié)，屬下暫時未能查明?！?/p>
“哦？”
齊文泰聞言，手指輕輕敲擊著御案，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想起來了，當(dāng)年確有人彈劾過剛剛嶄露頭角的林煜，說他為了攀附權(quán)貴，拋棄了糟糠之妻和年幼的兒子，轉(zhuǎn)而娶了時任吏部尚書蔡京的侄女，也就是現(xiàn)在的蔡淑。
當(dāng)時朝中正是用人之際，林煜又頗有才干，此事便被他壓了下來，不了了之。
莫非當(dāng)年朝中彈劾林煜的事兒都是真的？
齊文泰的目光再次變得深邃起來。
這時，木鐵峰沉吟了一下，又接著說了起來。
“陛下，還有一事?！?/p>
“據(jù)屬下的人來報，這位林家大公子在林府的日子，似乎并不好過，甚至還經(jīng)常遭受虐待?！?/p>
“嗯，這倒不出所料！”
齊文泰點(diǎn)了點(diǎn)頭，昨日在迎賀樓的時候，他就看到林旭只穿著破舊的單衣，要知道林煜身為戶部侍郎，自然不缺這點(diǎn)錢，林旭卻穿得如此單薄，自然不難推斷他在林府的日子。
堂堂戶部侍郎府的長子，竟然淪落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地步？
齊文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很快又隱去。
林煜雖然私德有虧，但在戶部的位置上，確實是把好手，為大周的錢糧運(yùn)轉(zhuǎn)立下了不少功勞。
為了這點(diǎn)小事兒，他還不至于動林煜這個三品大員。
齊文泰心中念頭轉(zhuǎn)動，面上卻恢復(fù)了平靜。
“此事，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對著木鐵峰揮了揮手，語氣淡然。
就在木鐵峰準(zhǔn)備離開之際，齊文泰又想起了什么，攔住了他。
“對了，上早朝的官員大多到了吧？你去武德殿將右丞相崔廉叫來，朕有要事相商。”
“遵旨！”
木鐵峰不敢怠慢，再次行禮后，腳步輕快地退出了御書房。
沒過多久，殿外傳來了腳步聲。
大內(nèi)總管魏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陛下，崔相到了。”
“宣?！?/p>
很快，一位須發(fā)皆已半白，身形略顯佝僂，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步履穩(wěn)健地走入了御書房。
正是當(dāng)朝右丞相，崔廉。
“老臣崔廉，參見陛下！”
“崔愛卿，平身吧，這里沒有外人，不必拘禮?！?/p>
齊文泰抬手示意，臉上看不出喜怒。
“謝陛下?！?/p>
崔廉直起身子，這才繼續(xù)問道：
“不知陛下召老臣過來所為何事？”
齊文泰也不繞彎子，直接說了起來。
“崔愛卿，前些時日，朕讓你徹查國庫稅收逐年減少，以及各地隱匿田畝、逃避賦稅之弊病，可有良策了？”
聽到這個問題，崔廉原本就帶著憂思的臉上，更添了幾分沉重和無奈。
“回陛下，老臣……老臣無能！”
“此事關(guān)乎國本，老臣日夜思慮，卻始終難以找到兩全之策?！?/p>
“如今朝廷稅賦，大頭仍在人丁稅，然百姓生計艱難，再加征恐激起民變……”
“至于田賦，各地世家豪族、官紳地主，隱匿田產(chǎn)之風(fēng)盛行，兼并土地，使得朝廷可征收之田畝逐年減少?！?/p>
“老臣曾嘗試提議清查田畝，核定稅額，然阻力極大！”
說到這里，崔廉的聲音帶著一絲憤慨。
“那些王公勛貴、世家門閥，盤根錯節(jié)，勢力龐大，皆言祖宗舊制不可輕易更動，清查田畝更是觸動了他們的根本利益，陽奉陰違者有之，暗中阻撓者有之，甚至還有人以辭官相威脅！”
“唉！”
崔廉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
“陛下，長此以往，國庫空虛，邊防軍餉、朝廷用度皆難以為繼，國將不國?。 ?/p>
齊文泰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崔廉所言，句句屬實，也正是他最為頭疼的地方。
大周立國百年，承平日久，但也積弊叢生。
土地兼并嚴(yán)重，稅賦制度僵化，權(quán)貴勢力尾大不掉，國庫收入一年不如一年，早已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只是，改革之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又談何容易？
看著崔廉那憂心忡忡、幾近絕望的神情，齊文泰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只見齊文泰從御案上，拿起一份墨跡未干的奏章草稿，遞到了崔廉面前。
“崔愛卿，你且看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