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腳步一頓，循聲望去。
只見二樓雅間的欄桿旁，正站著一位氣度雍容的中年文士，正是之前在錢莊有過一面之緣的“王尹”！
王尹身邊，站著一位目光銳利的灰袍老者，以及另外兩名他見過一次的隨從。
林旭眉頭微挑。
竟然又是這位王兄，沒想到竟然又在這里遇到了他！
這時，王尹對著林旭微微一笑，抬手示意。
“方旭公子，可否上樓一敘？”
猶豫片刻，林旭點了點頭。
“既是王兄相邀，恭敬不如從命?！?/p>
在眾目睽睽之下，林旭跟著迎賀樓小廝的引領(lǐng)，走上了二樓，進入了王尹所在的雅間。
雅間內(nèi)，陳設(shè)雅致，視野極佳，可以將樓下大堂的情景盡收眼底。
除了王尹和此前他身后的娘娘腔和虎背熊腰的侍衛(wèi)之外，還有一名灰袍老者，除此之外，跟上次見面的時候并無差別。
“方小兄弟，請坐。”
齊文泰指了指旁邊的梨花木椅，臉上帶著欣賞的笑容。
林旭依言坐下，目光平靜地看向王尹。
“不知王兄喚我前來，有何指教？”
齊文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笑道：
“指教不敢當?！?/p>
“方才聽聞方小兄弟佳作，石破天驚，我與崔老先生都驚為天人，故而想請公子上來，一睹風采?！?/p>
他目光落在林旭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當看到林旭身上那件略顯單薄，甚至有些不合身的青色布衣，以及他起身落座時，腿腳似乎略微有些不自然時，齊文泰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方小兄弟……似乎腿腳有些不便？可是受了傷？”
林旭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隨意地擺了擺手，卻沒有提及林府發(fā)生的事兒。
“王兄多慮了?！?/p>
“不過是前幾日出門，不小心被惡狗追咬，蹭破了點皮肉，不礙事?！?/p>
林旭所謂輕描淡寫的“被惡狗追咬”，顯然并未完全打消齊文泰的疑慮。
齊文泰看著林旭，自然沒有相信他的話，而且，聯(lián)想到之前木鐵峰所報告的林旭在林府的待遇，顯然也猜到了什么。
不過，既然對方不愿多說，他也不會強行追問。
齊文泰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岔開了話題。
“方小兄弟不必拘謹?！?/p>
他笑了笑，將話題引向了身邊的灰袍老者。
“我也是詩詞愛好者，方才我與崔老先生談及當今天下人才，還在感慨良才難得。沒想到，轉(zhuǎn)眼就在這迎賀樓，親耳聽聞了小兄弟的驚世之作?！?/p>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p>
就在這時，那位一直沉默不語，只是目光銳利地打量著林旭的灰袍老者，身體微微前傾，看向齊文泰，聲音帶著一絲探尋。
“先生，這位方旭公子……”
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興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莫非……就是前些時日，向陛下獻上‘攤丁入畝’奇策的那位？”
齊文泰放下茶杯，含笑點頭。
“正是。”
“崔老，我沒說錯吧？這位方旭小兄弟，乃是國士無雙之才！”
轟！
如同平地一聲驚雷！
那灰袍老者——崔廉，當朝右丞相，聽到齊文泰肯定的答復，眼中瞬間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林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仿佛要將他看穿一般！
是他？！
就是這個看起來衣衫樸素、腿腳不便，卻才氣驚天的年輕人，提出了那個足以改變大周國運，讓整個朝堂為之震動，連陛下都贊不絕口的“攤丁入畝”之策？！
這……這怎么可能？！
崔廉的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這位獻策奇才的模樣，或老成持重，或飽經(jīng)世故，卻萬萬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如此落魄！
齊文泰看著崔廉震驚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隨即轉(zhuǎn)向林旭，正式介紹起來：
“方小兄弟，我來為你引薦?！?/p>
“這位，乃是當朝右丞相，崔廉，崔大人?！?/p>
什么？
這下輪到林旭震驚了！
右丞相崔廉？
那個在大周朝堂之上，位高權(quán)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右丞相？他怎么會在這里？而且，還和這位神秘的“王兄”如此熟稔？
林旭迅速收斂心神，連忙起身，對著崔廉深深一揖。
“小子方旭，見過崔相！”
崔廉此刻也回過神來，連忙虛扶一把。
“方公子不必多禮！快請坐！”
他的態(tài)度，比起剛才，明顯多了一份鄭重和……熱切！
“方公子獻上‘攤丁入畝’之策，利國利民，功在社稷！老夫……佩服之至！”
林旭重新落座，心中卻已是翻江倒海。
右丞相崔廉……
這位自稱“王兄”的中年文士，能與崔廉平起平坐，談笑風生，甚至隱隱間，崔廉對他還有一絲恭敬……
他的身份，絕不可能是普通的富商或者官員！
京城之中，有如此氣度，又有如此地位的人，恐怕除了當今圣上，也沒有幾個了。
另外，自己向他售賣的攤丁入畝之策，這么快就傳到了皇帝耳中，甚至連崔廉這位右相都知道了，這就說明眼前這位神秘的王尹，地位必然極高，而且還能見到皇帝。
一個大膽的猜測，瞬間浮現(xiàn)在林旭的腦海！
莫非……自己認識的這位王兄，是那位留守京城的成王殿下？
成王齊文忠，乃是當今陛下的親弟弟，但他生性純良仁厚，又從不插手朝堂政治，只想做一個逍遙王爺，所以便被當今陛下特許留在了京城，不必到封地去。
思來想去，林旭也只想到了這么一個符合‘王尹’身份的人。
至于對方所說自己叫什么王尹，林旭根本不信，自己還說自己叫方旭呢，名字這個東西，隨便說也沒人認得出來。
想到這，林旭當即朝著王尹行了一禮，躬身試探性的問道：
“王兄……方某此前就觀你氣度雍容，談吐不凡，又與崔相相交莫逆，小子斗膽猜測……”
“莫非……您就是被陛下特許留任京城的成王殿下？”
此言一出，雅間內(nèi)的氣氛陡然一凝！
魏全和木鐵峰都是面色一凝，目光瞬間變得銳利，緊緊盯住了林旭，崔廉也是微微一怔，隨即若有所思地看向齊文泰。
齊文泰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深邃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