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外科值班室,電腦屏幕藍光映照著蘇陽熬紅的雙眼。
呂品德推門而入時,正撞見他對著3D打印的血管模型反復比劃,桌上散落著十幾支被折斷的手術(shù)筆。
“這是第五版方案了?!眳纹返聦⒈乇七^去,枸杞在熱水里沉沉浮浮,“麻醉科剛發(fā)來消息,說患者心肺功能又下降了15%?!?/p>
蘇陽的手指驟然收緊,模型邊緣在掌心壓出白痕:“通知血庫,準備AB型RH陰性血2000毫升,明天查房時,你注意觀察他下肢水腫情況?!?/p>
“蘇醫(yī)生,你真覺得分步手術(shù)能行?”呂品德摘下眼鏡擦拭,鏡片后的目光滿是擔憂,“現(xiàn)在全市醫(yī)療圈都在論壇上討論這個病例,都說咱們是在冒險?!?/p>
窗外突然炸響一聲悶雷,暴雨傾盆而下。
蘇陽起身推開窗,潮濕的風卷著雨絲撲進來:“十年前我,我剛做醫(yī)生那會,我來到了一個鎮(zhèn)上,那時候剛好遇到槍擊,給一個心臟嵌著彈片的孩子做手術(shù)。”
他的聲音混著雨聲,“當時沒有CT,沒有無菌室,連止血鉗都是生銹的........但最后,那孩子活下來了。”
呂品德喉頭滾動:“可這里是三甲醫(yī)院,每一步都關乎醫(yī)院聲譽........”
“那孩子的媽媽抱著尸體不肯放手的樣子,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
蘇陽轉(zhuǎn)身時,閃電照亮他眼底的血絲,“如果因為害怕?lián)熅头艞墖L試,那才是醫(yī)者最大的恥辱?!?/p>
手術(shù)當天,手術(shù)室里氣氛壓抑得近乎窒息。
器械臺上整齊排列著二十余種精密器械,卻仿佛都在無聲訴說著這場手術(shù)的兇險。
“血壓80/50!”麻醉師突然喊道,“患者對麻醉劑反應強烈!”
蘇陽握著柳葉刀的手頓了頓,手術(shù)燈在他瞳孔里映出冷冽的光:“暫停麻醉,改用七氟醚吸入誘導。”
“這不符合操作規(guī)范!”巡回護士脫口而出,“吸入麻醉根本無法保證...........”
“聽我的!”蘇陽的聲音陡然提高,刀尖已經(jīng)精準劃開患者腹部皮膚,“準備自體血回輸裝置,開始計時!”
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中,手術(shù)室陷入詭異的寂靜。
當蘇陽的鑷子夾住纏繞主動脈的腫瘤組織時,器械護士清楚看見他額角的汗珠墜落在無菌單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發(fā)現(xiàn)異常血管!”助手突然驚呼,“在腫瘤后方三厘米處!”
蘇陽的呼吸幾乎停滯,激光筆早已在術(shù)前方案上標注過這個位置,但實際情況比預想的更加復雜。
他轉(zhuǎn)頭看向麻醉師:“還能維持多久?”
“最多二十分鐘!”
“啟動低溫麻醉,把患者體溫降到32度。”蘇陽深吸一口氣,“通知體外循環(huán)組待命,我們要在低代謝狀態(tài)下完成血管吻合。”
手術(shù)室外,等候區(qū)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方良凡緊盯著電子屏上跳動的生命體征數(shù)據(jù),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座椅扶手。
當看到低溫麻醉四個字時,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七個小時后,手術(shù)室的燈終于熄滅。
蘇陽渾身濕透地走出來,面對圍上來的眾人,他舉起拍立得拍下的術(shù)后影像:“腫瘤完整清除,血管吻合度98%,患者生命體征平穩(wěn)?!?/p>
呂品德望著照片上清晰的血管紋路,眼眶突然發(fā)熱。
走廊盡頭的玻璃窗上,雨水蜿蜒成河,卻擋不住破曉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
方良凡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蘇陽的肩膀,聲音有些發(fā)顫:“好小子,你創(chuàng)造了醫(yī)院的歷史?!?/p>
蘇陽只是笑了笑。
方良凡:“我就知道你可以!”
另一邊喬氏集團。
喬氏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
喬思彤指尖飛速劃過平板電腦,最新季度的財務報表在屏幕上翻頁,突然停住,她頭也不抬吩咐:“老樣子,三分糖波霸奶茶,去冰。”
走廊盡頭的茶水間,程瀟第一次給喬思彤做奶茶。
又興奮又開心又緊張。
程瀟按照蘇陽之前教的做法,紅茶煮三分鐘,奶和茶2:1,糖一定要用太古黃糖...........
不銹鋼奶鍋在電磁爐上咕嘟作響,程瀟盯著手機倒計時,汗珠順著下頜滑進襯衫領口。
當琥珀色茶湯與鮮牛奶完美交融,程瀟顫抖著舀起一勺黃糖。
窗外的雨聲驟然變大,他突然想起蘇陽說“火候差十秒,茶香就會被奶味蓋過”。
慌忙調(diào)低火候,濺出的奶茶在虎口燙出紅痕。
叮的一聲,珍珠煮好了。
程瀟戴上隔熱手套,小心翼翼把Q彈的珍珠濾出,突然聽見門外腳步聲,手一抖,三顆珍珠滾落在地。
他顧不上撿,匆匆將奶茶倒入骨瓷杯,杯壁上還沾著未擦凈的奶漬。
“喬總,您的奶茶?!背虨t敲門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
喬思彤修長的手指終于離開屏幕,接過奶茶輕抿一口。
滾燙的液體滑過喉嚨的瞬間,她睫毛猛地顫動,奶香過于濃烈,茶味寡淡,珍珠甚至還帶著生澀的淀粉味。
抬眼望向局促站在門邊的程瀟,對方耳尖通紅,領口沾著可疑的褐色痕跡。
“這是.........”喬思彤轉(zhuǎn)動著杯身,指甲在杯壁上敲出輕響。
“抱歉!”程瀟突然九十度鞠躬,“第一次做,我......我再去重新做一杯!”
他轉(zhuǎn)身時撞翻了文件架,嘩啦啦的紙張撒落滿地,混著窗外的雨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喬思彤的指甲在骨瓷杯壁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抬眼時眉峰已凝成冷銳的弧度:“怎么是你做的奶茶?蘇陽呢?”
程瀟僵在散落的文件堆里,喉結(jié)上下滾動。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被推開,李雨心抱著文件夾快步走進來。
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喬總,蘇陽已經(jīng)辭職了?!?/p>
“什么?”喬思彤手中的奶茶杯重重磕在桌面,褐色液體濺出。
“什么時候?”
“兩天前他已經(jīng)離開了?!?/p>
喬思彤扯松真絲領帶,露出頸側(cè)被珍珠項鏈勒出的紅痕:“立刻讓人拿走這杯東西。”
她嫌惡地推遠奶茶杯,黑色瞳仁里翻涌著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煩躁,“給我一杯白開水,普通的,不要氣泡,不要加冰?!?/p>
李雨心與程瀟對視一眼,后者正手忙腳亂地收拾滿地文件,泛黃的牛皮紙袋突然滑落,露出夾在其中的奶茶配方手稿。
喬思彤余光掃過那行熟悉的字跡,喉嚨突然發(fā)緊,是蘇陽特有的連筆字,邊角還畫著笨拙的奶茶杯涂鴉。
“出去?!?/p>
她猛地別過臉,抓起紙巾擦拭報表上的茶漬,卻怎么也擦不干凈那些深淺不一的斑駁,“所有人都出去?!?/p>
方良凡大手一揮,定下包廂,慶祝手術(shù)成功。
沒想到蘇陽卻在包廂的走廊上,遇見了喬思彤和謝欣星。
她們也看到了他。
喬思彤停下了腳步。
謝欣星皺了皺眉頭。
蘇陽收回目光,走進包廂,當做什么也沒看見。
謝欣星看到蘇陽的反應,一臉的不可思議,“剛才那是你老公吧?”
喬思彤沒有說話。
“他怎么會在這?不會是來找你的吧?估計是追你來了?!?/p>
喬思彤平淡開口:“走吧?!?/p>
喬思彤和謝欣星進入包廂,王東晨和蘇景安早就到了。
王東晨溫和開口問道,“你們在笑什么?”
謝欣星:“沒什么,只是遇到了個熟人而已?!?/p>
而蘇陽包廂這邊。
方良凡端著威士忌杯站上椅子,扯著嗓子喊道:“今天必須把蘇醫(yī)生灌倒!這可是咱們醫(yī)院十年一遇的奇跡手術(shù)!”
哄笑聲中,科室眾人紛紛起身舉杯,呂品德悄悄往蘇陽碗里添了塊東坡肉:“墊墊肚子,這群小子可不會手下留情?!?/p>
“蘇老師,您當時切開腫瘤那手速,我錄像回放了十遍!”實習醫(yī)生小王舉著手機湊過來,屏幕里定格著手術(shù)中蘇陽持鑷子的畫面,“這角度,這力度,教科書都不敢這么寫!”
“快別吹捧了?!碧K陽笑著推開手機,指節(jié)叩了叩碗沿,“下次遇到血管變異的病例,你們誰也別學我違規(guī)操作?!?/p>
他目光掃過圍坐的年輕醫(yī)生,忽然想起十年前鎮(zhèn)醫(yī)院里,用生銹器械拼湊出的生命奇跡,“但該冒險的時候......”
“蘇醫(yī)生!”護士同事突然擠進來,手里端著巨大的奶油蛋糕,“您看這上面的血管模型,我特地找蛋糕店定制的!”
眾人爆發(fā)出哄笑,蛋糕上巧克力醬勾勒的血管紋路歪歪扭扭,頂端還插著微型聽診器裝飾。
喬思彤他們結(jié)束之后和蘇景安回了家。
下車之后,蘇景安開開心心的往樓上跑,“爸爸,爸爸。”
管家聽到動靜立馬出來。
“爸爸,爸爸。”
管家說:“先生還沒回來呢。”
“???”蘇景安失落了,“爸爸最近怎么這么忙???”
蘇景安一邊抱怨一邊跑上樓。
“太太?!惫芗倚⌒囊硪淼拈_口。
喬思彤此時正坐在沙發(fā)上沒動。
喬思彤搖了搖頭,“你去忙吧?!?/p>
許久之后,喬思彤上了樓。
結(jié)果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喬思彤發(fā)現(xiàn)蘇陽并沒有回來。
晨光透過紗簾灑進兒童房時,蘇景安赤著腳從床上蹦下來,睡衣下擺還沾著昨天偷吃的巧克力漬。
他揉著睡眼往樓下跑,“爸爸!今天是不是做草莓松餅?我要加雙倍奶油!”
餐桌上擺著冷掉的三明治和盒裝牛奶,瓷盤邊緣還凝著干涸的果醬。
蘇景安的腳步驟然停在餐臺前,手指戳了戳硬邦邦的面包。
鼻尖皺成小包子:“爸爸早上沒起來做早餐嗎?”
管家正擦拭銀質(zhì)餐具,聽到問話動作頓了頓。
“先生...........先生昨晚沒回家?!?/p>
“什么?”
蘇景安手里的小熊拖鞋啪嗒掉在地上。
襪子上的卡通恐龍沾到地板上的面包屑,“爸爸不在家?那他去哪了?”
蘇景安眼眶瞬間泛起水光,委屈巴巴地轉(zhuǎn)過身。
小短腿邁著碎步跑到喬思彤面前,仰著腦袋,睫毛上還掛著將落未落的淚珠:“媽媽,爸爸到底去哪兒了呀?他都沒給我做草莓松餅.........”
喬思彤慵懶地倚在沙發(fā)扶手上,指尖摩挲著精致的珍珠耳釘,聞言垂眸睨了眼兒子。
語氣淡淡的,帶著幾分疏離:“想知道自己打電話問,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蟲。”
她起身時,真絲睡袍下擺掃過沙發(fā),發(fā)出細微的窸窣聲。
蘇景安吸了吸鼻子,肉乎乎的小手攥緊衣角,嘟囔道:“那我晚上問吧.........爸爸肯定是太忙了,等他回來,一定會給我補做超好吃的松餅!”
說著,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小熊拖鞋,耷拉著腦袋往兒童房走,背影透著股孤零零的倔強。
喬思彤望著兒子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沙發(fā)靠墊。
另一邊。
蘇陽吃完早餐之后就去了醫(yī)院。
到醫(yī)院。
同事們正在聊病情。
蘇陽當想?yún)⑴c其中。
方良凡正想跟蘇陽說什么,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了電話。
聽了沒兩句,方良凡臉色陡然一變,眼神驚愕地看向蘇陽,隨后按下了免提鍵。
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聲音:“你們醫(yī)院是不是得罪了喬家人?”
“什么?”方良凡忍不住出聲,滿臉震驚。
對方接著說:“喬家那邊有人要找你們醫(yī)院的麻煩,他們請了好多人打算搞醫(yī)鬧,不過被我們攔下了。”
蘇陽聽到這話,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成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
兩人對視一眼。
難道是方良凡拒絕聘用王東晨錄用了蘇陽。
所以喬思彤為了王東晨特意找事來了?
蘇陽冷冷一笑。
好樣的!
都他媽好樣的!
這個女人簡直是瘋了!
方良凡瞬間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方良凡拍了拍蘇陽的肩膀,“放心,我們這可是醫(yī)院,喬思彤他動不了我們!我們身后有國家護著呢,除非她想吃牢飯?!?/p>
蘇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