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卿盯著手機(jī)屏幕上的短信,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祁氏大廈地下三層——原著里提過,那是祁北嶼的私人刑場。據(jù)說進(jìn)去的人,很少有能完整出來的。
“靠……”他低聲咒罵,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新買的西裝袖口。高檔羊毛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點(diǎn)?,F(xiàn)在跑還來得及嗎?但轉(zhuǎn)念一想,那小瘋子既然能查到他的行蹤,跑哪兒不都一樣?
商場玻璃映出他蒼白的臉。鹿卿深吸一口氣,把購物袋往肩上提了提。死就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回祁氏大廈的路上,鹿卿一直在做心理建設(shè)。上輩子拍戲時,什么血漿道具沒見過?大不了就當(dāng)是進(jìn)了個恐怖片劇組……
“先生,您的卡?!鼻芭_小姐畢恭畢敬地遞過電梯的卡,眼神卻不住地往他身后瞟,似乎在找什么人。
“祁總讓我去地下三層。”鹿卿故作鎮(zhèn)定地說。
前臺的表情瞬間凝固,手指微微發(fā)抖:“地、地下需要專用電梯……”她按下桌下一個隱蔽的按鈕,“右手邊那部金色電梯,刷卡才能到?!?/p>
鹿卿道了謝,走向那部看起來就貴得離譜的電梯。轎廂內(nèi)部全鏡面設(shè)計,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他盯著不斷下降的數(shù)字,心跳隨著樓層一起往下沉。
“?!?/p>
電梯門開的瞬間,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鹿卿下意識屏住呼吸,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這哪是什么刑場?分明是個現(xiàn)代化手術(shù)室——如果手術(shù)室里會綁著個血淋淋的人的話。
整個空間通體純白,燈光亮得刺眼。正中央的手術(shù)臺上,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被鐵鏈固定著,兩個穿白大褂的保鏢正在盤問什么。而他的“小瘋子”,正懶洋洋地窩在角落的老板椅里,戴著墨鏡,愜意得像在沙灘度假。
“來了?”祁北嶼頭也不抬,隨手把玩著一把手術(shù)刀,銀光在他指間翻飛,“站那么遠(yuǎn)干嘛?過來?!?/p>
鹿卿的腿像灌了鉛,一步都挪不動。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黏在那個血人身上——那人的指甲全被拔了,胸口烙著個明顯的祁氏家徽,傷口還在冒煙。
“嘔——”
生理反應(yīng)快過理智。鹿卿猛地轉(zhuǎn)身,購物袋嘩啦掉了一地。他踉蹌著撲向墻角的垃圾桶,把早上喝的那點(diǎn)咖啡全吐了出來。
“靠……靠靠靠……”他扒著垃圾桶干嘔,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上輩子活了三十年,什么大場面沒見過?可現(xiàn)在這具二十三歲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胃部痙攣得像被人揍了一拳。
身后傳來輕巧的腳步聲。幾顆酸梅糖滾到他腳邊。
“吃這個?!逼畋睅Z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出奇地平靜,“止吐的?!?/p>
鹿卿抖著手去撿糖,塑料包裝在他汗?jié)竦恼菩睦锎蚧?。他艱難地剝開一顆塞進(jìn)嘴里,酸味瞬間刺激唾液分泌,壓下了那股翻涌的惡心感。
“我……我去洗把臉……”他撐著墻想站起來,膝蓋卻一軟。
祁北嶼突然蹲下,墨鏡滑到鼻尖,露出一雙貓似的眼睛:“嚇到了?”語氣里帶著幾分新奇,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
鹿卿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樣??善畋睅Z直接伸手捏住他下巴,強(qiáng)迫他抬頭。
“臉色這么白……”冰涼的指尖撫過他冒冷汗的額頭,祁北嶼微微皺眉,“真嚇著了?”
鹿卿想反駁,可一張嘴又是一陣干嘔。他絕望地閉上眼——太丟人了,上輩子白活那么多年,居然被個毛頭小子看笑話。
“我……我沒見過這種……”他艱難地咽了咽唾沫,“上輩子拍戲用的都是假血……”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祁北嶼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上輩子?”小瘋子歪著頭,墨鏡徹底滑落,掛在他挺翹的鼻尖上,“什么上輩子?”
鹿卿心里一緊,趕緊找補(bǔ):“就、就是比喻……以前的意思……”
祁北嶼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站起身:“起來?!?/p>
鹿卿扶著墻勉強(qiáng)站直,腿還在發(fā)抖。他不敢再看手術(shù)臺那邊,可慘叫聲還是不斷往耳朵里鉆。
“別看。”祁北嶼突然擋在他面前,個子雖沒有自己高,卻把血腥場面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跟我走。”
鹿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亦步亦趨地跟著祁北嶼往電梯走??陕愤^手術(shù)臺時,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讓他渾身一顫,下意識往前一撲——
結(jié)果整個人穿過祁北嶼臂彎,把臉埋在了對方肚子上。
空氣瞬間凝固。
鹿卿能聞到祁北嶼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著一絲血腥氣。小瘋子的腰比他想象中細(xì),隔著襯衫能感受到緊實的腹肌。這個姿勢太尷尬了,可他實在沒勇氣抬頭面對那血淋淋的場面。
“……”祁北嶼明顯僵住了,舉著雙手不知該往哪放。
鹿卿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奇怪,居然也很快。原來這小瘋子也會緊張?
“怕就別看?!逼畋睅Z最終輕輕按住他后腦勺,聲音罕見地軟了幾分,“抬頭?!?/p>
鹿卿慢慢仰起臉,正對上祁北嶼復(fù)雜的目光。小瘋子似乎想皺眉,又強(qiáng)行舒展表情,最后變成個古怪的似笑非笑。
“眼睛都紅了……”祁北嶼用拇指蹭過他眼角,沾到一點(diǎn)濕意,“這么膽???”
鹿卿想反駁,可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發(fā)抖,從指尖到脊椎,止不住地顫栗。
下一秒,天旋地轉(zhuǎn)。
祁北嶼居然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你……!”鹿卿下意識摟住對方脖子,震驚得忘了害怕。這小瘋子看著瘦瘦小小的,哪來這么大力氣?
其實只是鹿卿自己覺得瘦瘦小小,祁北嶼凈身高180cm,穿上鞋更高一點(diǎn),而且只是骨架比較小,看著白嫩白嫩的,鹿卿就有一種這是貓崽子的錯覺。
“別亂動?!逼畋睅Z輕松地抱著他往電梯走,還不忘吩咐手下,“把他買的東西帶上。”
被抱進(jìn)電梯時,鹿卿終于找回一點(diǎn)理智:“放我下來……我能走……”
祁北嶼充耳不聞,反而收緊了手臂。鹿卿這才注意到,小瘋子的睫毛其實很長,在頂燈下投下一片細(xì)密的陰影。
“你比看起來輕?!逼畋睅Z突然說,“鹿家不給你飯吃?”
鹿卿啞然。這問題太荒謬了,在這種情境下討論他的體重?
電梯直達(dá)頂層。祁北嶼一路把他抱進(jìn)辦公室,小心翼翼放在真皮沙發(fā)上,動作輕柔得不像話。
“水?!毙’傋宇^也不回地命令。
助理端著托盤進(jìn)來,看見沙發(fā)上蜷縮的鹿卿,眼鏡差點(diǎn)滑下來:“祁總,這是……養(yǎng)生茶?”
“放著?!逼畋睅Z擺擺手,等助理出去后,親自倒了杯茶遞到鹿卿嘴邊,“喝。”
鹿卿接過杯子,手指還在輕微發(fā)抖。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帶著淡淡的草藥香,奇跡般安撫了他翻騰的胃。
“好點(diǎn)沒?”祁北嶼蹲在沙發(fā)前,歪頭看他,像個好奇的小動物。
鹿卿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覺得有點(diǎn)好笑。半小時前這小瘋子還在刑訊逼供,現(xiàn)在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蹲在這兒。
“笑什么?”祁北嶼瞇起眼。
“沒什么……”鹿卿趕緊抿了口茶掩飾,“就是沒想到祁總還會照顧人?!?/p>
祁北嶼輕哼一聲,突然伸手撥開他額前汗?jié)竦乃榘l(fā):“我也沒想到我的玩具這么嬌氣?!?/p>
“我不是……”
“那個人是李家的臥底?!逼畋睅Z打斷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在我車上裝了炸彈,差點(diǎn)炸死我三個手下?!?/p>
鹿卿握杯子的手一緊。所以這是……解釋?
“你不需要看那些。”祁北嶼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但你要知道,這就是我的世界。”
祁北嶼心里是很矛盾的,他明明不想嚇到人的,可是他也不知道一直大大咧咧的玩具這么不禁嚇,他明明只是想讓鹿卿了解自己的生活。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jìn)來,給小瘋子鍍了層金邊。他逆光站著,輪廓模糊,像個虛幻的剪影。
鹿卿突然意識到,祁北嶼在試圖讓他理解什么。這個認(rèn)知讓他心頭微顫——小瘋子什么時候在乎過別人的感受?
“我……我需要時間適應(yīng)。”他最終說道,聲音比想象中平靜。
祁北嶼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轉(zhuǎn)身走向辦公桌:“衣服試過了?”
話題轉(zhuǎn)得太快,鹿卿愣了一下:“試了,很合身。”
“穿上我看看?!?/p>
鹿卿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那身廉價西裝。他猶豫了一下,拎起購物袋:“能借用下洗手間嗎?”
祁北嶼指了指辦公室側(cè)門。鹿卿逃也似地鉆進(jìn)去,鎖上門,終于長舒一口氣。
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眼睛還泛著紅,活像只受驚的兔子。鹿卿掬了捧冷水拍在臉上,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太丟人……”他對著鏡子喃喃自語,“三十歲的人被嚇成這樣……”
但轉(zhuǎn)念一想,上輩子那些血漿畢竟是假的,而剛才……那是活生生的人。想到這里,胃部又是一陣抽搐。
他慢吞吞地?fù)Q上那套深藍(lán)色西裝,布料貼合身體的觸感讓他稍微找回點(diǎn)自信。鏡中的男人肩寬腿長,氣質(zhì)沉穩(wěn),總算有了點(diǎn)“影帝”的影子。
深吸一口氣,鹿卿推門而出。
祁北嶼正靠在辦公桌邊看文件,聞聲抬頭,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不錯。”他上下打量著鹿卿,小虎牙若隱若現(xiàn),“比那身破爛強(qiáng)多了。”
鹿卿下意識整了整領(lǐng)帶:“謝謝你的卡?!?/p>
“過來?!逼畋睅Z勾勾手指。
鹿卿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在距離一步遠(yuǎn)時,祁北嶼突然伸手拽住他領(lǐng)帶,猛地拉近——
兩人呼吸交錯。
“剛才的事,”祁北嶼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不準(zhǔn)說出去?!?/p>
鹿卿這才明白,小瘋子是在擔(dān)心自己把他“照顧人”的糗事傳出去。這個認(rèn)知讓他莫名想笑。
“什么事?”他故作茫然,“我只記得祁總帶我參觀公司。”
祁北嶼瞇起眼,似乎在判斷他話里的真假。最后輕哼一聲松開手:“算你識相。”
鹿卿趁機(jī)后退一步,整理被扯歪的領(lǐng)帶。他注意到辦公桌上攤開的文件里,有一份標(biāo)著“李家資產(chǎn)清算”。
“那個臥底……會怎么樣?”他忍不住問。
祁北嶼頭也不抬:“死了?!?/p>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讓鹿卿后背一涼。但奇怪的是,這次他沒有之前那種生理性恐懼,只是覺得……悲哀。
“你經(jīng)常……這樣處理問題?”
“不然呢?”祁北嶼終于從文件中抬起頭,眼神冰冷,“等他們殺了我?”
鹿卿啞口無言。他忽然意識到,在這個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里,祁北嶼的殘忍或許只是生存必需。
“我不是在批判你。”他斟酌著詞句,“只是……有點(diǎn)震撼?!?/p>
祁北嶼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問:“你剛才說的'上輩子',是什么意思?”
鹿卿心頭一跳。該死,還是被抓住了話柄。
“就是……比喻?!彼麖?qiáng)裝鎮(zhèn)定,“我以前在孤兒院的日子,感覺像上輩子一樣?!?/p>
祁北嶼不置可否,從抽屜里拿出個文件夾扔在桌上:“鹿卿,23歲,南城孤兒院長大,三個月前被鹿家認(rèn)回?!彼_文件,“成績平平,性格懦弱,沒有任何特長?!?/p>
鹿卿盯著那份資料,心跳加速。這是……他的背景調(diào)查?
“但是,”祁北嶼突然湊近,近到能數(shù)清他的睫毛,“我認(rèn)識的鹿卿,會對著刑室吐得昏天黑地,卻能在半小時內(nèi)恢復(fù)冷靜;會裝乖賣慘,眼神里卻藏著獅子。”
他輕輕捏住鹿卿下巴:“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