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弋江畔的霜晨槍影
萬歷十三年深秋的忠州,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青灰色絲絨覆蓋。長江在城北拐出一道雄渾的弧線,江水裹挾著上游沖刷而下的金黃落葉,打著旋兒奔騰東去,偶爾有半腐的樹干順流漂過,在渾濁的水面上劃出蜿蜒的痕跡。城外翠屏山的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往日蒼翠的林木被早霜染得斑駁,深綠、橙黃、絳紅交織成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只是這畫卷之上,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帶著涼意的水汽。
青弋江是長江的支流,在忠州城南二十里處匯入大江。此刻,江畔的蘆葦蕩正盛開著如雪的蘆花,秋風掠過,葦絮漫天飛舞,像一場纏綿的冬雪提前降臨。蘆葦深處,一條被行人踩出的小徑蜿蜒至江邊的青石灘,一個素色身影正在那里騰挪閃轉(zhuǎn),手中白蠟木槍舞得如梨花紛飛。
秦良玉已年滿十三,身形較去年拔高了不少,卻依舊纖細。她今日未束儒巾,一頭烏黑的長發(fā)用一根簡單的青色發(fā)帶束在腦后,幾縷碎發(fā)被汗水濡濕,貼在光潔的額角。身上是一件半舊的藏青色勁裝,袖口和褲腳都仔細地挽起,露出小臂和腳踝,肌膚在微涼的晨風中泛著健康的麥色。
白蠟木槍在她手中輕盈如燕,卻又帶著千鈞之力。槍尖劃破空氣,發(fā)出"嗖嗖"的銳響,每一次刺出都精準無比,槍纓隨著動作上下翻飛,如同一團跳動的火焰。她正在演練新創(chuàng)的"梨花七式",這是她將《秦氏兵要》中的基礎(chǔ)槍術(shù)與苗寨老獵手的鉤鐮技巧融合而成的套路,既有秦家槍的剛猛,又有鉤鐮術(shù)的靈動。
"著!"一聲輕喝,槍尖突然變向,如靈蛇出洞,精準地挑落三丈外一根蘆葦桿上的干癟葦穗。葦穗應聲而落,在空中打著旋兒,恰好落在她腳邊的青石上,連一絲破損都無。她收槍而立,微微喘息,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瞬間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江面上霧氣漸散,初升的陽光穿透薄霧,在江面上灑下萬點金光。秦良玉抬手拭去汗水,望著奔騰的江水,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又有一絲堅定。校場揚名已過去數(shù)月,守備劉猛雖兌現(xiàn)承諾讓她旁聽軍務,卻終究因她女子身份而無法真正重用。父親秦葵雖支持她習武,卻也時常望著她嘆氣,那嘆息中既有驕傲,也有擔憂。
"難道女子真的只能困于閨閣之中嗎?"她喃喃自語,握緊了手中的白蠟木槍,"爹爹說過,《秦氏兵要》傳女不傳男的祖訓早已打破,我秦良玉,定要走出一條不同的路。"
二、馬幫銅鈴驚破晨寂
就在秦良玉思緒翻涌之際,遠處山道上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那鈴聲由遠及近,在寂靜的晨霧中顯得格外清晰,打破了江畔的寧靜。她側(cè)耳傾聽,根據(jù)鈴聲的密集程度和節(jié)奏,判斷出這是一支規(guī)模不大的馬幫,約莫十余匹馬。
果然,片刻之后,山道轉(zhuǎn)彎處出現(xiàn)了一行人馬。為首的是一匹神駿的烏騅馬,馬背上坐著一個身著玄色短氅的少年。他看起來十五六歲年紀,身材挺拔,面容英武,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帶著幾分少數(shù)民族特有的深邃輪廓。他頭戴一頂黑色氈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部分額頭,卻遮不住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腰間懸著一柄鎏金鑲玉的短刀,刀柄上雕刻著精美的白虎紋樣,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金光。
少年身后跟著十余名健壯的漢子,皆著土家傳統(tǒng)服飾,頭裹青布帕,腰束綁腿,每人都牽著一匹馱著貨物的健馬。貨物用油布嚴密包裹著,看不清具體內(nèi)容,但從馬匹吃力的步伐和貨物的形狀來看,分量不輕。馬幫行進有序,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響,與銅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節(jié)奏。
"少主,前面就是青弋江了,過了江再走半日,就能到忠州城。"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仆催馬上前,對為首的少年說道。他的口音帶著濃重的川東土家腔調(diào),語速不快,卻透著一股沉穩(wěn)。
少年點點頭,目光掃過江畔,忽然在看到蘆葦叢中的身影時頓住了。他勒住韁繩,烏騅馬不安地刨著蹄子,發(fā)出"咴咴"的叫聲。少年沒有理會馬匹的躁動,眼睛緊緊盯著那個正在收槍的素色身影。
"那是何人?"少年開口,聲音清朗,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銳氣,卻又不失沉穩(wěn)。
老仆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見狀微微一笑:"回少主,那想必就是忠州秦葵先生的二小姐,秦良玉了。"
"秦良玉?"少年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就是那個女扮男裝在校場連勝三場,讓劉猛劉守備都刮目相看的奇女子?"
"正是。"老仆回答,"小人之前路過忠州時,曾聽人說起過。秦小姐雖是女兒身,卻精通武藝,尤其一手槍法,據(jù)說連一些久經(jīng)沙場的武師都自愧不如。"
少年聞言,興趣更濃。他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身后的隨從,整了整衣襟,邁步向江畔走去。他的步伐沉穩(wěn),每一步都踏在石板的中心,仿佛腳下不是濕滑的青石,而是堅實的戰(zhàn)場。
秦良玉早已察覺到有人靠近,她轉(zhuǎn)過身,目光平靜地望向走來的少年。當看到少年腰間的白虎紋佩時,她心中一動——那是石柱土司的專屬徽記,看來此人身份不凡。
三、初次交鋒:言語暗藏機鋒
馬千乘走到離秦良玉三丈遠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她比自己想象的要纖細,卻又透著一股不容小覷的英氣。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帶著一絲警惕,卻又有一股不服輸?shù)木髲姡裆綕纠锏那迦?,又像山巔的孤松。
"在下石柱馬千乘,路過此地,見姑娘槍術(shù)精妙,忍不住駐足觀看,打擾之處,還望海涵。"馬千乘拱手行禮,態(tài)度不卑不亢,帶著土司公子特有的氣度。
秦良玉微微頷首,還了一禮:"原來是石柱土司的公子,小女秦良玉,見過馬公子。"她的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雖刻意壓低,卻仍帶著少女的音色。
馬千乘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秦良玉手中的白蠟木槍上,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秦姑娘好槍法,剛才這'梨花七式'使得是出神入化,只是......"他故意頓了頓,"這白蠟木槍終究是木桿,若是遇上披甲的騎兵,怕是難以傷及分毫吧?"
秦良玉聞言,心中了然。這馬千乘果然是來試探的,或許還帶著幾分輕視。她抬眼看向馬千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馬公子所言甚是,白蠟木槍的確非破甲利器。不過,兵器之利,不僅在材質(zhì),更在使用之人。若技藝精湛,草木亦可作兵器;若技藝平庸,就算是玄鐵重劍,也不過是廢鐵一塊。"
她的話語不卑不亢,既承認了白蠟木槍的不足,又巧妙地回敬了馬千乘的挑釁,暗示對方不要以兵器論英雄。
馬千乘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這秦良玉果然名不虛傳,不僅武藝好,口才也甚是犀利。他哈哈一笑,道:"秦姑娘說得是。不過,空口無憑,不如我們比試一番,如何?"
"哦?馬公子想如何比試?"秦良玉挑眉,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石柱馬家,以神箭聞名川東。"馬千乘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寶雕弓,"不如我們比試箭術(shù)。二十步外,若姑娘能三箭皆中靶心,在下便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秦良玉看了看馬千乘背上的寶雕弓,又看了看他腰間箭囊里插著的雕翎箭,箭頭閃著寒光,顯然是精鐵所鑄,絕非尋常箭矢。她心中微動,這馬千乘果然有備而來。
"比試可以。"秦良玉點頭,"只是不知馬公子若輸了,當如何?"
馬千乘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從箭囊中抽出一支雕翎箭,遞到秦良玉面前:"若姑娘贏了,這三支破甲雕翎箭,便贈予姑娘。"他頓了頓,又道:"這箭用隕鐵鍛造,箭頭呈三棱狀,穿透力極強,就算是韃靼人的重鎧,也能一箭洞穿。"
秦良玉接過雕翎箭,只覺入手一沉,箭頭冰冷刺骨。她仔細端詳著箭矢,只見箭桿以精竹制成,打磨得光滑細膩,箭羽用黑色的鷹翎,尾端還嵌著一顆細小的銅鈴,輕輕晃動,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這箭無論是材質(zhì)還是工藝,都堪稱上品。
"好箭。"秦良玉贊嘆道,"只是不知馬公子若贏了,想要何物?"
馬千乘目光掃過秦良玉腰間懸掛的一個小物件,那是一個用黃楊木雕刻的槍模,只有巴掌大小,卻雕刻得極為精細,槍頭、槍桿、槍纓無一不全,甚至連槍桿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他指著木槍模,笑道:"若在下僥幸贏了,只愿借這個木槍模一觀,如何?"
秦良玉一怔,低頭看了看腰間的木槍模。這是她花了數(shù)月時間精心雕刻的白桿槍雛形,本是為了揣摩槍身比例和重心,沒想到竟被馬千乘看中。她猶豫了一下,隨即解下木槍模,握在手中:"既然馬公子有此雅興,那就請吧。"
四、箭術(shù)比試:梨花落處箭穿楊
馬幫的眾人早已圍了上來,在老仆的指揮下,很快在二十步外的一棵老柳樹上掛起了三塊巴掌大小的紅布,作為箭靶。紅布在秋風中輕輕搖曳,像三朵盛開的紅花,在蒼翠的柳樹枝葉間格外顯眼。
秦良玉深吸一口氣,走到起射點。她將白蠟木槍靠在一旁的蘆葦叢中,又將腰間的木槍模交給旁邊的老仆保管,然后接過馬千乘遞來的寶雕弓。這張弓比她平日用的角弓要重上許多,弓弦緊繃,泛著暗紅色的光澤,顯然是用上好的牛筋和牛角制成,拉力極大。
"馬公子,這弓拉力幾何?"秦良玉問道。
"一百二十斤。"馬千乘回答,眼中帶著一絲挑戰(zhàn),"秦姑娘可還使得?"
秦良玉點點頭,她平日練習的角弓拉力約八十斤,這一百二十斤的寶雕弓對她來說確實有些吃力,但也并非無法使用。她將雕翎箭搭在弦上,雙腿微分,身體微微側(cè)轉(zhuǎn),做出了起射的姿勢。
陽光此刻已完全驅(qū)散了晨霧,金色的光芒灑在她身上,為她素色的勁裝鍍上了一層金邊。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江面上吹來的風,判斷著風向和風力。片刻之后,她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一閃,雙手沉穩(wěn)地拉開寶雕弓。
"嗡——"弓弦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如同一頭蟄伏的猛獸發(fā)出低吼。秦良玉的手臂肌肉微微隆起,顯示出驚人的力量。她瞄準二十步外的紅布,眼神專注,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那片搖曳的紅色。
"嗖!"雕翎箭離弦而去,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劃過二十步的距離。只聽"噗"的一聲輕響,第一支雕翎箭精準地穿透了最左側(cè)紅布的圓心,箭尾的銅鈴發(fā)出一聲清越的顫音,紅布被釘在柳樹上,微微晃動。
"好!"馬幫中響起一片低低的喝彩聲。馬千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第一箭,無論是力道還是準頭,都堪稱完美。
秦良玉面不改色,再次搭箭拉弓。這一次,她的動作更加流暢,仿佛與寶雕弓融為一體。弓弦再次響起,第二支雕翎箭緊隨其后,竟然擦著第一支箭的箭尾飛過,精準地將第二塊紅布撕裂成兩半,一半留在樹上,另一半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
"好箭法!"馬千乘忍不住贊嘆出聲,眼中的驚訝已被欣賞取代。這種連珠箭法,不僅需要極強的臂力和精準的準頭,更需要對力道和角度的完美掌控,就算是石柱司中最優(yōu)秀的射手,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秦良玉沒有絲毫停頓,第三支雕翎箭已搭在弦上。她深吸一口氣,目光鎖定最后一塊紅布。這一次,她的眼神更加專注,甚至帶著一絲凌厲。弓弦拉滿,幾乎觸及她的臉頰,然后猛地松開。
第三支雕翎箭如同有生命般,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竟然從第二支箭撕裂紅布的縫隙中穿過,精準地釘在柳樹的樹干上,三支箭呈一個完美的品字形排列,彼此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寸。
全場寂靜無聲,只有江風吹過蘆葦?shù)纳成陈?。馬幫的眾人都驚呆了,他們跟隨馬千乘多年,見過無數(shù)神射手,卻從未見過如此精妙絕倫的箭術(shù)。尤其是最后一箭,竟然能從撕裂的縫隙中穿過,這簡直是神乎其技。
馬千乘站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寶雕弓,又看了看秦良玉手中的雕翎箭,心中百感交集。他自恃箭術(shù)高超,是石柱司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卻沒想到在一個同齡的女子面前,竟然輸?shù)萌绱藦氐住?/p>
五、雕翎贈英雄,木槍結(jié)兵緣
秦良玉放下寶雕弓,輕輕吁了一口氣。連續(xù)拉開三次百二十斤的寶雕弓,即便是她,手臂也感到一陣酸麻。她將三支雕翎箭從柳樹上拔下,走回馬千乘面前,將箭遞還給他。
"馬公子,承讓了。"她的語氣平靜,沒有絲毫得意之色。
馬千乘接過雕翎箭,手指微微顫抖。他看著秦良玉,眼中充滿了敬佩和歉意:"秦姑娘箭術(shù)之精,在下甘拜下風。是在下狂妄了。"
秦良玉搖搖頭,笑道:"馬公子客氣了。術(shù)業(yè)有專攻,小女只是僥幸罷了。"
馬千乘看著手中的雕翎箭,又看了看秦良玉腰間空出的位置,毅然將三支雕翎箭重新遞到她面前:"秦姑娘,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三支箭,理應屬于姑娘。"
秦良玉一愣,連忙推辭:"不可,比試只為切磋,并非為了贏取馬公子的寶物。這箭太過貴重,小女不能收。"
"姑娘此言差矣。"馬千乘搖搖頭,語氣堅定,"這箭雖貴,卻也要配得上它的主人。秦姑娘有此等武藝和胸襟,正是這雕翎箭的最佳歸宿。"他頓了頓,指著箭頭的三棱倒刺,"正如我之前所說,這箭可穿胡虜甲胄。他日若姑娘上得沙場,愿這箭能助姑娘殺敵報國,保家衛(wèi)國。"
秦良玉看著馬千乘真誠的眼神,心中一陣感動。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三支箭,更是一份信任和期許。她鄭重地接過雕翎箭,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箭囊,感受著箭身傳來的冰冷觸感,仿佛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責任。
"多謝馬公子。"秦良玉深深一揖,"若有朝一日邊關(guān)告急,小女定不負馬公子所托,用此箭射殺敵寇,以報家國。"
馬千乘見狀,哈哈大笑,心中的失落早已煙消云散。他看著秦良玉腰間空空如也的位置,想起了之前看中的木槍模,笑道:"秦姑娘,不知可否將那木槍模借在下一觀?"
秦良玉這才想起,連忙從老仆手中取回木槍模,遞給馬千乘:"馬公子請看。"
馬千乘接過木槍模,仔細端詳起來。這木槍模雖然小巧,卻雕刻得極為用心。槍頭呈棱形,槍纓雕刻得絲絲分明,槍桿上甚至還刻著一圈圈的紋路,模擬白蠟木的質(zhì)感。最讓他驚訝的是,槍桿底部竟然刻著"忠勇"兩個小字,筆畫雖細,卻透著一股剛勁。
"好手藝!"馬千乘贊嘆道,"秦姑娘不僅武藝高強,這雕刻手藝也如此精湛。只是......"他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疑惑,"不知姑娘為何要雕刻這樣一個木槍模?"
秦良玉微微一笑,解釋道:"此乃小女構(gòu)思的一種新式長槍,以白蠟木為桿,取其韌性;槍頭帶鉤,可刺可鉤;桿身中空,可藏暗器或火藥。只是尚未找到合適的鐵匠打造,便先雕刻了木模,揣摩其形制和重心。"
馬千乘聞言,眼中光芒大盛。他也是自幼習武,對兵器頗有研究,一聽秦良玉的描述,便知這槍若真能打造出來,必將是一種極為厲害的兵器。他忍不住拍手叫好:"妙!妙!姑娘此槍若成,定能在戰(zhàn)場上大顯神威。"
他將木槍模小心翼翼地還給秦良玉,笑道:"這木槍模,在下甚是喜歡。不知姑娘可否再雕刻一個,贈予在下?"
秦良玉看著馬千乘眼中的期待,笑道:"馬公子喜歡,小女自當遵命。只是需要些時日。"
"不急,不急。"馬千乘連忙說道,"姑娘何時有空,何時再刻不遲。"
六、江風送遠客,兵緣自此結(jié)
此時,江面上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吹得蘆葦蕩沙沙作響。馬幫的老仆上前,低聲提醒道:"少主,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啟程了,不然趕不上今日入忠州城的城門了。"
馬千乘點點頭,看向秦良玉,眼中帶著一絲不舍:"秦姑娘,今日得見姑娘風采,在下三生有幸。只是路途遙遠,在下不得不告辭了。"
秦良玉也拱手道:"馬公子一路順風。"
馬千乘翻身上馬,烏騅馬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他勒住韁繩,回頭看向秦良玉,笑道:"秦姑娘,石柱司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他日若有空,可到石柱司來,在下愿與姑娘切磋武藝,探討兵法。"
秦良玉點頭:"若有機會,小女定當?shù)情T拜訪。"
馬千乘不再多言,一夾馬腹,烏騅馬如離弦之箭般奔出。馬幫的眾人紛紛上馬,銅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帶著幾分離別的意味。
秦良玉站在江畔,目送著馬幫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的轉(zhuǎn)彎處,直到再也看不見,才緩緩收回目光。她低頭看了看箭囊里的三支雕翎箭,又摸了摸腰間的木槍模,心中感慨萬千。
今日與馬千乘的相遇,仿佛是命運的安排。這個石柱土司的公子,英武、率真,雖然起初帶著幾分傲氣,卻不失坦誠。他贈予的雕翎箭,不僅是對她武藝的肯定,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許。而她答應雕刻的木槍模,則是兩人兵緣的開始。
江風吹拂著她的長發(fā),帶來了遠處的寒意。秦良玉緊了緊身上的勁裝,再次拿起白蠟木槍,望向奔騰的江水。她知道,自己的路還很長,前方充滿了未知和挑戰(zhàn)。但此刻,她的心中充滿了力量。
"忠勇"二字,不僅刻在木槍模上,更刻在了她的心上。她握緊手中的白蠟木槍,槍尖再次劃破空氣,發(fā)出"嗖嗖"的聲響。這一次,她的眼神更加堅定,動作更加流暢,仿佛手中握的不是木槍,而是將來馳騁沙場的白桿神槍。
夕陽漸漸西沉,將江水染成一片金黃。秦良玉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與江畔的蘆葦、青石板融為一體。她知道,今天,不僅僅是得到了三支雕翎箭,更是結(jié)下了一段珍貴的兵緣。而這段緣分,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在沙場上,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舞動起白蠟木槍,槍花如梨花般紛飛,在夕陽的照耀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青弋江畔的槍聲,似乎預示著一個傳奇的開始,一個女將軍的故事,正在這片土地上,悄然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