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初，丈夫趙衛(wèi)國失手殺人，求我救救他。我看著還在襁褓中的女兒，
不忍他跟著我這個沒收入的媽過苦日子。也心疼趙衛(wèi)國，便替他攬下罪責(zé)被判入獄。
臨走時他說“老婆，你放心，我一會會照顧好咱兒子等你出來的，我愛你！
”可等我努力改造出獄之時，并沒有看見他的身影。路途顛簸，我一瘸一拐腳磨破了泡，
快走到家門口時卻聽到。“衛(wèi)國哥，那位是不是快出獄了？還是你有本事啊，
當(dāng)初故意殺了林淑芬哥哥，還和我們打賭她肯定會替你頂罪，你贏了，兄弟們佩服你！
”“就是啊，大哥，你看你現(xiàn)在娶了新媳婦兒生了大胖小子，簡直走上人生巔峰?。 痹瓉?，
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不僅故意殺害了我哥，還親手將我送進監(jiān)獄飽受折磨。
我飽受牢獄之災(zāi)時，他卻跟別人生了兒子！趙衛(wèi)國，既然不愛我，又何必將我拖下地獄！
1“小點聲！聲音那么大，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不是？”里屋傳來趙衛(wèi)國壓低的呵斥，
卻依舊帶著酒后的張狂。“她林淑芬一個臭鄉(xiāng)野村婦，要不是當(dāng)初家里窮，我才不會娶她！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被冰水澆透?！熬退缒峭醢藸僮?，還敢跟我動手？我就該弄死他！
”“還不是讓她林淑芬乖乖替我頂罪了！哈哈哈！”他放肆地吹噓著，
每一個字都像涂了毒藥的針，扎進我千瘡百孔的心。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麻木的痛楚提醒著我還活著。當(dāng)初，他就是這樣，滿臉驚惶地跑回來，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淑芬，救救我！公安要抓我！”“我路過草垛子，
看見你哥倒在那兒……沒氣了……旁邊沒人，他們肯定懷疑我！”“我才剛進國營廠?。?/p>
女兒還這么小，我不能被抓走！”他抱著我的腿，哭得像個孩子，聲聲泣血。
我看著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女兒，想到他描繪的光明前途，
再看著他絕望的臉……我強忍著失去哥哥的劇痛，咬牙點了頭。他當(dāng)時是怎么說的？“老婆，
你放心，我發(fā)誓一定好好帶大妞妞，我等你！我愛你！”愛？如今看來多么可笑！八年！
整整八年！父母在探監(jiān)時一次次戳著我的脊梁骨罵。罵我不孝，罵我冷血。
罵我殺了自己親哥哥，不得好死！來世入畜生道！每一次，
都是靠著他那句“等我回家”我才從絕望的泥沼里掙扎著爬起來，告訴自己要好好改造，
要早點出去?？涩F(xiàn)在呢？真相像一把生銹的鈍刀，一寸寸割開我的皮肉，碾碎我的骨頭。
原來，殺人是故意的！頂罪是和別人的賭約！我的苦難，只是他和他那幫兄弟們的笑料！心，
疼得快要炸開。我踉蹌著，扶著冰冷的土墻，幾乎站立不穩(wěn)。不，我不能倒下。
我的女兒妞妞……我唯一的牽掛，她在哪兒？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
推開了那扇既熟悉又陌生的院門。那是曾經(jīng)屬于我的家。“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你個死丫頭片子！喪門星！還敢跟我兒子搶窩窩頭吃！我打死你個小賤種！
”尖利刻薄的女聲，像針一樣刺進我的耳膜。
“嗚嗚……我沒有……我沒有搶……”是我女兒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恐懼和委屈。
“媽媽我沒有，嗚嗚……”女兒在哭喊媽媽？2我的心猛地揪緊，幾乎是撲著沖進了堂屋。
昏暗的光線下，一個穿著的確良碎花襯衫的女人，正揚手要再次打下去。而地上，
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瘦得像根豆芽菜，臉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嘴角還帶著血絲。
那是我的妞妞！我的女兒！“住手！”我嘶吼著沖過去，一把將女兒攬進懷里。
女人被我嚇了一跳，手僵在半空。我看清了她的臉。桂蘭？！怎么會是她？！
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桂蘭！“桂蘭？怎么是你？你放開我女兒！”我驚愕地瞪大眼睛。
桂蘭也愣住了，隨即臉上露出鄙夷和驚恐?！傲质绶遥磕恪銈€殺人犯！你怎么跑出來了？！
”“殺人犯？”這三個字像烙鐵一樣燙在我的心上。懷里的女兒卻猛地掙扎起來。
她用盡力氣推開我，小小的身子因為憤怒和恐懼而顫抖。她抬起頭，一雙本該清澈的眼睛里，
此刻卻充滿了陌生和憎恨。“你誰?。e碰我！”她惡狠狠地瞪著我，像一只受驚的小獸。
我的心瞬間被撕裂，痛到無法呼吸。我顫抖著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臉?！版ゆ?，
我是媽媽啊，你不認識媽媽了嗎？”“呸！”女兒狠狠地朝我啐了一口?！拔也挪徽J識你！
我媽媽在這兒！”她指著桂蘭?！澳銈€神經(jīng)病！殺人犯！快滾出我家！”她突然張開嘴，
狠狠一口咬在我的手背上！尖銳的疼痛傳來，血珠瞬間滲了出來?？蛇@皮肉之痛，
遠不及心里的萬分之一。女兒咬完，像躲避瘟疫一樣跑開，躲到了桂蘭身后，
只露出一雙充滿敵意的眼睛。“你聽見沒！她讓你滾！你這個殺人犯！
殺了自己哥哥的掃把星！”桂蘭叉著腰，得意又惡毒地罵道。我看著女兒陌生的眼神，
聽著她稚嫩卻淬毒的話語。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的女兒，我的妞妞，不認我了，
還叫我殺人犯……天旋地轉(zhuǎn)，我?guī)缀跻柝蔬^去。就在這時，
門口傳來一個熟悉又讓我憎惡的聲音。“吵吵什么呢？家里來客人了？”趙衛(wèi)國回來了。
他斜倚在門框上，帶著幾分酒意。眼神掃過屋里的景象，最后落在我狼狽不堪的臉上。
“你……你怎么回來了？淑芬！”他好像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臉上的嘲諷瞬間切換成震驚。
手里的糖葫蘆，“啪嗒”一聲掉在滿是塵土的地上。紅艷艷的山楂裹著糖稀，沾滿了灰。
趙衛(wèi)國，我不該回來嗎？我死死盯著他，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我真想撲上去，撕碎他這張?zhí)搨蔚哪?！“淑芬，你聽我說，你出來！”他慌忙彎腰，
撿起地上的糖葫蘆，也顧不上臟，隨手揣進兜里。然后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拽我的胳膊，
想把我拉到院子里去。力氣大得驚人，根本不像剛才那副醉醺醺的樣子。我用力甩開他的手！
3“你和她怎么回事？！”我指著屋里的桂蘭，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趙衛(wèi)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堆起虛偽的笑。他湊近我，壓低聲音，
語氣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討好?！笆绶遥憧?，你這么多年不在家……”“媽年紀(jì)大了，
天天催我，催得緊……”“桂蘭呢，她男人不是沒了嗎？
怪可憐的……”“她……她給我生了個兒子，你知道，
媽一直想要個孫子……”他舔了舔嘴唇，眼神躲閃?！澳惴判模院竽愫退荚谶@個家，
我心里肯定還是只愛你的！”“我這也是不得已，真的是不得已??！”不得已？
好一個不得已！我的哥哥，他不得已殺了！我的清白，他不得已毀了！我的八年青春，
他不得已葬送了！現(xiàn)在，他還要我和這個鳩占鵲巢的女人，共存于這個本該屬于我的家里？！
“啪！”我用盡全身力氣，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他臉上！清脆響亮！“趙衛(wèi)國！你還要臉嗎？！
你還是人嗎？！”我嘶吼著，眼淚終于忍不住決堤而下?！鞍?！你干什么打衛(wèi)國？！
”桂蘭尖叫著從屋里沖出來，像一頭發(fā)瘋的母雞。“你個瘋婆子！殺人犯！
剛從牢里出來就敢撒野？！”她沖到我面前，揚手就要推我！我剛經(jīng)歷八年牢獄，
身體本就虛弱，被她這么一推，踉蹌著就要摔倒?？删驮谖业沟氐那耙幻耄?/p>
桂蘭卻自己“哎喲”一聲，順勢也往地上一坐！速度比我還快！她捂著肚子，
臉上瞬間沒了血色，泫然欲泣?！鞍?，我的肚子！”“淑芬，我知道你心里怨我，
怪我和衛(wèi)國哥生了兒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打我罵我都行。
”“可我肚子里這個還沒出世的孩子，他是無辜的啊……”她一邊說，
一邊偷偷抬眼看趙衛(wèi)國?！澳憔退愫尬遥?/p>
也不能推我啊……”趙衛(wèi)國一看桂蘭捂著肚子倒在地上，臉色瞬間大變！他眼睛都紅了，
猛地轉(zhuǎn)過頭，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林淑芬！你這個毒婦！”力道之大，
打得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嘴角立刻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他看都沒看我一眼，
急忙沖過去，緊張地抱起桂蘭?！肮鹛m，你怎么樣？肚子疼不疼？走，我馬上帶你去衛(wèi)生所！
”他打橫抱起桂蘭，那緊張擔(dān)憂的模樣，仿佛懷里抱著的是什么稀世珍寶。經(jīng)過我身邊時，
他腳步一頓，眼神陰鷙得像要殺人?！傲质绶?！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說完，
抱著桂蘭匆匆跑出了院子。原來，他口口聲聲的心里有我，曾經(jīng)許諾的等我回家，
全都是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心如刀絞。
“壞女人！你打我媽媽！你這個壞女人！”里屋跑出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看起來和我女兒差不多大，是桂蘭的兒子。他沖過來，用小拳頭用力捶打我的后背。
4“你滾出我家！滾出去！”緊接著，我的妞妞也跑了出來。她手里，
竟然提著院子里那把掃地的破掃帚！“你敢推我媽！我打死你！”她也沖過來，
舉起掃帚就往我身上胡亂打！一下，又一下，打在我身上，更打在我千瘡百孔的心上！
“妞妞……妞妞……”我哽咽著，看著她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小臉。那是我十月懷胎，
拼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女兒??！如今，她卻為了維護那個搶走她父親、霸占她家園的女人。
對我這個親生母親刀劍相向！認賊作母！“滾！你給我滾出去！”桂蘭的兒子還在推搡我，
妞妞的掃帚還在落下。我渾身無力，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被活生生推出了那個院子。
那個曾經(jīng)……屬于我的家。我縮在墻角，抱著膝蓋，發(fā)了一夜的呆。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
都是趙衛(wèi)國。剛結(jié)婚那會兒，他不顧家里反對，排隊買布給我做新衣裳。我生妞妞難產(chǎn)，
他在產(chǎn)房外急得團團轉(zhuǎn)，說這輩子只要我們母女平安。他說過，要生生世世愛我，
對我好……那些畫面，曾經(jīng)有多甜，現(xiàn)在就有多像淬了毒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心臟。
那時候的好，到底摻了多少虛情假意？還是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天，
一點點亮了。就在我凍得渾身僵硬，幾乎失去知覺的時候，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叫罵聲傳來。
“這喪門星！克死自己哥哥的白眼狼殺人犯！”“不要臉的賤貨！還有臉回來！
”我艱難地抬起頭。是我的爹，我的娘！他們氣勢洶洶地沖過來，手里竟然拿著鋤頭和鐵鍬！
那冰冷的鐵器，在晨光下閃著寒光！“爹！娘！”我掙扎著想站起來。
他們卻像沒看見我的呼喚，滿眼都是被鄰里戳脊梁骨的羞憤和怨毒?！按蛩滥氵@個不孝女！
”“我們林家沒你這種傷風(fēng)敗俗的女兒！”娘手里的鋤頭，帶著風(fēng)聲，
狠狠地就朝我身上砍了下來！“呃?。 眲⊥?！鉆心的疼！我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
爹一把揪住我的頭發(fā)，像拖死狗一樣把我往地上拽?！皝G人現(xiàn)眼的東西！還敢回來！
”娘手里的鐵鍬也沒閑著，對著我的背和腿，一下下狠砸！“打死你！打死你這個禍害！
”我蜷縮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身上是傷，心里是血。他們就這樣，一路拳打腳踢，
把我從街角拖到了衛(wèi)生所門口。那里，趙衛(wèi)國正焦急地守在外面。桂蘭，
則虛弱地靠在他懷里?？吹轿疫@副狼狽模樣，趙衛(wèi)國眉頭都沒皺一下。
桂蘭眼中卻閃過一絲得意?！肮蛳?！”爹猛地一腳踹在我腿彎！我站立不穩(wěn)，“噗通”一聲，
重重跪在了冰冷的泥地上?！敖o衛(wèi)國和桂蘭道歉！”娘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橫飛。
“趕緊道歉，不然打死你！”“你個白眼狼！克死你哥！要不是衛(wèi)國這些年接濟我們，
我們老兩口早餓死了！”“還有桂蘭！多好的閨女！孝順懂事！我就拿她當(dāng)親閨女！
你竟然敢推她！”娘越說越氣，揚手又狠狠給了我?guī)装驼?！火辣辣的疼，臉上瞬間腫了起來。
桂蘭捂著肚子，靠在趙衛(wèi)國懷里，假惺惺地開口?！皨饍?，要不就算了吧，
淑芬也不是故意的……”她偷偷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帶著勝利者的挑釁?！安恍校?/p>
”趙衛(wèi)國斬釘截鐵，聲音冰冷?！八δ悴铧c流產(chǎn)，必須道歉！”“對！必須道歉！
”爹娘異口同聲，態(tài)度強硬。就在這時，一個稚嫩卻尖利的聲音響起。“給我媽媽道歉！
你這個殺人犯！”是我的妞妞！她從趙衛(wèi)國身后跑出來，小臉漲得通紅，指著我，滿眼恨意！
我的親生女兒，叫我殺人犯！這句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剜得我心頭劇痛！
我本就在牢里受盡折磨，落下腿疾，走路都跛。如今又挨了爹娘這頓毒打，
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喉頭猛地一甜！“哇——”幾口鮮血，猝不及防地噴了出來，
濺落在骯臟的地面上！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搖搖欲墜?？梢还商咸斓暮抟庵沃遥?/p>
我抬起頭，沾著血的嘴唇顫抖著，死死盯住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趙衛(wèi)國！”聲音嘶啞，
卻帶著泣血的控訴！“你才是殺了我哥哥的殺人兇手，你才是真正的殺人犯！
”5趙衛(wèi)國臉色一變，隨即恢復(fù)了鎮(zhèn)定，甚至帶著一絲譏誚?！傲质绶?，你說什么胡話？
”“我看你是坐牢坐出毛病了！有病就趕緊去治！”他指著我，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不容置疑的“正氣”?！懊髅魇悄銡⒘四愦蟾?！人證物證俱在！公安才把你抓起來的！
”“你個賤人！”爹猛地又沖上來，揚手就要打！“事到如今，你還敢冤枉衛(wèi)國？
”娘也跟著尖叫，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拔铱茨憔驮撍涝诒O(jiān)獄里！省得出來丟人現(xiàn)眼！
”“要不是衛(wèi)國心善，這些年接濟我們老兩口，我們早就餓死了！”“你倒好，克死你哥！
現(xiàn)在還反咬一口！”他們一唱一和，仿佛趙衛(wèi)國才是他們的親兒子！而我，
不過是個十惡不赦，礙眼的垃圾！多重背叛，像無數(shù)把刀子，齊齊插在我心上！
疼得我?guī)缀跻舷?！眼前陣陣發(fā)黑，我差點就這么咽了氣。不行！我不能死！我死了，
誰給我哥報仇？誰來揭穿這對狗男女的真面目？！滔天的恨意支撐著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哎喲……”桂蘭突然捂住肚子，柔弱地靠向趙衛(wèi)國?！靶l(wèi)國，
我肚子突然有點不舒服……”她聲音發(fā)顫，臉色蒼白，“我想回去躺著。
”趙衛(wèi)國立刻緊張起來，所有的冷漠瞬間化為焦急。“桂蘭！你怎么了？是不是動了胎氣？
”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快！我們趕緊回去！
”爹娘也立馬圍了上去，噓寒問暖?！鞍パ焦鹛m！你可千萬要當(dāng)心??！”“快回去歇著！
別累著了！”就連妞妞，也趕緊跑到桂蘭另一邊，仰著小臉，滿眼擔(dān)憂?！皨專銢]事吧？
我給你倒水喝！”他們簇擁著桂蘭，端茶倒水，掖被子角，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沒人再看我一眼。我像一堆無人問津的破爛，被徹底遺忘在衛(wèi)生所門口冰冷的泥地上。
爹臨走前，還不忘惡狠狠地指著我?！皾L！趕緊滾！別在這里礙眼！”好！我滾！我扶著墻，
一點點，艱難地站起來。腿上的傷，身上的痛，都不及心里的萬分之一。趙衛(wèi)國！桂蘭！爹！
娘！還有妞妞……你們給我等著！我林淑芬，就是拼了這條賤命，也要為我自己，
為我死去的哥哥，討回一個公道！我拖著傷痕累累、一瘸一拐的身體，
離開了那個早已不屬于我的地方。天色徹底黑了。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我臉上。我身無分文，
無家可歸。曾經(jīng)，我也是趙衛(wèi)國的掌中寶，一個連碗都不用洗的家庭主婦。沒有任何收入，
是他養(yǎng)著我?？涩F(xiàn)在，我連一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而他們一家人，
卻住在廠里分的職工宿舍里。兩室一廳，寬敞明亮。剛才路過他們樓下，
我甚至聞到了一股久違的……肉香！紅燒肉的香味，在這個買肉需要肉票，
還常常買不到的年月，顯得那么奢侈！他們一家人，正在里面吃香喝辣！而我，
卻只能在街角挨餓受凍。我在街上游蕩了兩天，最后在鄉(xiāng)下找到了一間廢棄的破廟。
四處漏風(fēng)，墻壁斑駁，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wǎng)。但總算有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
我在廟前開墾了一小塊荒地，撒了些菜籽。等菜長出來，我就拿到集市上去賣，
換點粗糧糊口。日子過得艱難，像在刀尖上行走。這天，我去鎮(zhèn)上賣菜。
剛把幾顆青菜換成一把糙米，就迎面撞見了桂蘭。6她穿著一身嶄新的“的確良”碎花襯衫，
那是時下最時髦的料子！臉上紅光滿面，一看就過得滋潤。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