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后兩個字,將我吼得渾身血液都仿佛凍結(jié)住。
我以為父皇只是不喜歡我。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恨不得我去死。
剎那,沉重的回憶蒙上了腦海。
我的母妃,本是樓蘭國貢女,傾國傾城。
父皇很是寵愛她了,這才有了他們。
他們也曾是南楚國最受寵的公主和皇子。
只是再過幾年生下我的那一日,天昏地暗,烏云蔽日。
邊疆?dāng)耻姼侨鐬踉茐壕€一般卷土重來,南楚國士兵沒有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有人說,是樓蘭國的奸計,獻上妖妃,蠱惑帝心,禍害國運。
自此,母妃和剛出生的我被打入了冷宮。
姐姐被送去太后身邊不冷不熱養(yǎng)著。
母妃在冷宮郁郁寡歡,凄慘病逝。
剛呀呀囈語的我,也被人遺忘在了那荒僻一偶。
……
回過神,我挺直背脊跪著。
執(zhí)著而又倔強。
若是一死,可換兄長平安。
我亦視死如歸。
可父皇拂袖命宮人將我逐出金鑾殿,不愿再聽我多言半分。
我跪在金鑾殿前的雪地里。
如雕塑般,一動未動。
夜里提燈的宮人見了我,都神色鄙夷的繞道走開。
宛若我是瘟神在世。
雪不斷掉,落了我滿身。
殿內(nèi)燈熄了,父皇氣還是未消。
冷意不斷侵蝕著我的理智,我掐著自己的手心,努力的睜開眼。
翌日,天微明。
宮人魚貫推門進殿,向盛帝傳話的聲音傳進我的耳畔。
“陛下,景洲王跪了一宿,還在雪地里跪著……”
盛帝冷鷙的聲音傳了出來:“他愛跪就跪,誰都不許扶他!”
我聽得恍惚,只覺整個人好似被冰封住了一般。
眼皮越來越重。
身體也越來越搖晃。
不能睡,不能倒下。
我要懇求父皇收回成命,不要遷怒兄長。
不知過了多久,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竟然開始出現(xiàn)了星星。
耳畔有人喚我:“王爺,王爺……”
是兄長嗎?不,他還在牢里。
是崔常樂嗎?只有她把我當(dāng)成王爺看待。
可她此時此刻,應(yīng)當(dāng)是陪在謝公子身邊。
我咬著舌尖,腦子清醒了一瞬。
一個小太監(jiān)擰著眉站我面前,推了推我。
“王爺,榮錦王在宮門口等著您?!?/p>
我一個激靈,一整個提起了精神。
“兄長出來了?”
小太監(jiān)不太想搭理我,但還是應(yīng)道:“邊關(guān)戰(zhàn)亂,陛下給了榮錦王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p>
我如釋重負,踉蹌地從地上爬起,整個人卻直直往前栽到。
小太監(jiān)眼神閃過不忍,扶了我一把。
“謝謝?!?/p>
我扶著宮墻,拍掉自己身上的積雪,踟躕著朝皇宮門口走去。
飛雪落下,我看著遠處一身黑色盔甲的裴榮錦,瞬間五感雜陳。
“兄長……”
他才從牢獄中出來,鎧甲甚至都還在往外滲血,染深了一片衣料。
我不敢再往前走。
我怕我看得太清,會忍不住扯著兄長要他褪下盔甲查看傷勢。
可一向驕傲颯爽的兄長,又怎么愿意讓他弟弟瞧見一身血傷?
裴榮錦大步走到我面前,將手中的紅綢帶遞給了我。
“景洲,兄長去給你贏軍勛?!?/p>
他這般為我著想,我根本無力承受。
“兄長,不論是榮耀還是軍勛,都是你的?!?/p>
“以后所行所想,不用為我,只要為你自己考慮?!?/p>
一想到我所剩無幾的性命,我喉頭的哽咽又重了幾分。
“下次凱旋歸來,切莫再忤逆父皇?!?/p>
裴榮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父皇達成了協(xié)議,不會讓崔常樂另嫁他人?!?/p>
“你是南楚國的王爺,不該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王妃去隱忍?!?/p>
“他們?nèi)衾汕殒?,就讓他們無名無分的去愛?!?/p>
“而崔常樂的夫君,只會有你一人?!?/p>
裴榮錦一五一十囑咐我,言語中的篤定如軍令。
我將珍藏的小木偶拿出來,塞到他懷中。
再拂去他盔甲上的雪花,有些艱難的扯出一抹笑:“要平安歸來,也要記得在銀杏樹上再系一條紅綢帶?!?/p>
話盡,裴榮錦眸光一閃:“一定會的!”
他握緊小木偶,赫然轉(zhuǎn)身大步流星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我心中不舍。
今日一別,即是永別。
或許等他再次回京,我已經(jīng)死了。
帝師府,絳云院。
在雪夜中跪了一宿,我回家后渾身時而發(fā)冷,時而發(fā)燙。
丫鬟青宜焦急出府去幫我尋大夫。
我躺在床上,整個人昏昏沉沉。
房外傳來動靜。
門開,一身酒氣的崔常樂踏了進來,雙眸微紅。
我望向她:“你……怎么了?”
她徑自走到床邊,冷冷看著我。
“榮錦王今日求了圣旨,圓了洞房花燭夜,便讓你我和離,王爺可滿意?”
我心一緊,神色錯愕了幾分。
阿姐和父皇達成的協(xié)議,竟是如此?
我還來不及多言,崔常樂便朝我撲了過來,緊緊的摔進了我的懷里。
她說完突然褪盡自己身上的衣衫,騎在我的腰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