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消失了,所有人都用看殺人犯的眼神盯著我。警察,鄰居,連我親媽都信了。畢竟,
整個小區(qū)都知道我天天打罵他,而他是萬里挑一的完美丈夫。我百口莫辯,
直到我打開他上鎖的抽屜,發(fā)現(xiàn)他偷拍我發(fā)瘋的照片、偽造的身份和轉(zhuǎn)移的巨款。我才明白,
他沒死,他只是精心設(shè)局,要我永世不得翻身。1荀舟消失第十六天。重慶的空氣粘稠,
悶熱,像化不開的糖漿,糊住人的七竅。我下樓扔垃圾。單元門剛打開,
幾個聚在一起搖蒲扇的老太太,聲音戛然而止。她們的眼睛像釘子,齊刷刷釘在我身上。
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眼神里有探究,鄙夷,還有恐懼。像看一個怪物,一個女瘋子,
一個,殺人犯。王阿姨,住我對門,以前最熱情,見我就喊「小沐,又跟你家荀舟吵架啦?
你家荀舟脾氣真好啊,天底下打著燈籠都難找,你可要惜?!埂,F(xiàn)在,她抱著孫子,
見我出來,像見了鬼,猛地轉(zhuǎn)身,把孩子的臉按在自己懷里,快步走開。嘴里還念叨「晦氣,
真是晦氣」。聲音不大,但我聽得清清楚楚。垃圾袋里是我昨天吃剩的外賣盒子,有點(diǎn)油膩。
我面無表情,走到垃圾桶邊,準(zhǔn)確無誤地扔進(jìn)去。轉(zhuǎn)身。背后那些眼神又黏了上來,
好像要在我背上燒出幾個洞。我知道她們在想什么。她們覺得荀舟是我殺的。我,沐漓,
殺了我的好老公荀舟。這不奇怪。整個小區(qū),不,認(rèn)識我們的人,
誰不知道荀舟是個二十四孝好老公。他有錢,長得周正,對我更是百依百順。錢隨便我花。
家務(wù)他全包。我發(fā)脾氣,他哄著。我罵他,他笑著。我砸東西,他收拾。而我呢?
一個徹頭徹尾的潑婦。我對他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水杯放的位置不對,我能把杯子砸了。
他做菜咸了一點(diǎn),我能把桌子掀了。他回家晚了五分鐘,我能把門鎖換了?!搞謇?,
你小聲點(diǎn),又怎么了?」鄰居敲門。荀舟總是第一個開門,臉上帶著歉意的,
溫和的笑「沒事沒事,王阿姨,我家小漓心情不好,我哄哄就好了,吵到您休息了,
對不起啊?!谷缓笏剡^頭,把我砸碎的瓷片一點(diǎn)點(diǎn)掃起來,眼里沒有半點(diǎn)責(zé)怪,
只有寵溺「寶寶,別氣了,手劃破沒有?我看看?!顾腥硕颊f,沐漓啊,
你真是身在福水不知福。所有人都說,荀舟這樣的男人,世間少有。所有人都說,
沐漓你再這樣作下去,早晚把好男人作沒了?,F(xiàn)在,他沒了。真的沒了。起因?
小得不能再小。那天我們在小區(qū)花園散步,他停下來,跟樓上陳太太說了兩句話,
關(guān)于小區(qū)物業(yè)費(fèi)的事。陳太太剛離婚,保養(yǎng)得不錯。我當(dāng)場就炸了。我沖上去,
指著荀舟的鼻子罵,罵他賤,罵他看上別人了,當(dāng)著我的面勾搭。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陳太太臉都白了。周圍的人都看著。荀舟呢,還是那樣,拉著我的手「寶寶,別鬧,
就是說句話,我們回家,回家說。」我甩開他的手,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清脆。響亮。
我吼「荀舟,你給我滾!滾得越遠(yuǎn)越好!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那天晚上,
他真的沒回來。第一天,我覺得清凈。第二天,我覺得活該。第三天,警察來了。
他家人報警了。荀舟,失蹤了。手機(jī)關(guān)機(jī),銀行卡沒動,車子停在車庫,
所有證件都在家里抽屜。一個人,憑空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警察問我話。
「你們最后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十六天前,小區(qū)花園?!埂赴l(fā)生了什么?」
「我罵了他,打了他一巴掌,叫他滾?!埂杆叩臅r候說了什么?」「什么也沒說。」
「他有什么反常嗎?」「沒有?!埂杆й欉@些天,你找過他嗎?打過電話嗎?」
我搖頭「沒有。」年輕的警察看著我的眼睛,那眼神,和樓下老太太們的如出一轍。他不信。
但他沒有證據(jù)。荀舟的父母來了,他母親指著我的鼻子哭嚎「沐漓!你這個喪門星!
你把我兒子弄哪去了!是不是你殺了他!你把他藏哪了!你一直就看他不順眼,天天打罵他,
現(xiàn)在你滿意了!你把他逼死了!」我站在那兒,一言不發(fā)。我沒有解釋。我為什么要解釋。
她們說的都是「事實(shí)」。我打罵他,我對他不好,我讓他滾?,F(xiàn)在他消失了,合情合理,
我是第一嫌疑人。連我自己的父母打電話來,都帶著哭腔「漓漓,你到底做了什么?
荀舟多好的孩子,你怎么就,你怎么就,唉!你老實(shí)跟警察說??!」老實(shí)說?我說我不知道,
沒人信。全世界都認(rèn)定,那個溫順的,完美的,對我無限包容的丈夫,
被我這個歇斯底里的惡毒妻子,給弄死了。起初的半個月,我真的無所謂。荀舟不在,
家里安靜極了。沒有人在我發(fā)脾氣時默默收拾殘局。沒有人輕聲細(xì)語地哄我。
沒有人用那種包容一切的眼神看著我??諝舛甲杂闪恕N医型赓u,看電視,睡覺。日子照過。
直到今天,第十六天,王阿姨那個像見鬼一樣的眼神,和躲避的動作,像一根針,
忽然扎進(jìn)我麻木的神經(jīng)里。疼。很奇怪的疼。不是因?yàn)楸辉┩?,而是別的地方。我回到家,
關(guān)上門。屋子里空蕩蕩的。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這不是我的風(fēng)格。
這是荀舟的風(fēng)格。他有潔癖,有強(qiáng)迫癥,所有東西必須歸位。以前我總是故意把東西弄亂,
沙發(fā)墊扔在地上,他的書推倒,看著他默默地,一樣一樣,重新擺好。
看著他毫無怨言地跟在我身后,收拾我制造的所有混亂?,F(xiàn)在,這里安靜,整潔。
整潔得像個墳?zāi)?。我走到陽臺,花架上的幾盆蘭花,有點(diǎn)蔫了。荀舟最寶貝這些花,
每天精心伺候。他說,養(yǎng)花,養(yǎng)性。他說「寶寶,你看這花,你要對它好,它才能開得漂亮。
人也一樣。」每次他說這話時,我都想把花盆從樓上扔下去。他不在,花也要死了。
我拿起水壺,給花澆了點(diǎn)水。水滲進(jìn)土里,無聲無息。我突然覺得冷。不是空調(diào)的冷,
是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冷。荀舟,你到底在哪?你真的,被我殺了嗎?不,我沒殺他。
可這份安靜,這份所有人都投來的憎惡眼神,這份從骨子里冒出來的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站在客廳中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個房子里,沒有了荀舟的氣息。干干凈凈,
徹徹底底。那十六天前的漠不關(guān)心,像一個虛假的殼?,F(xiàn)在,殼裂了。裂縫里,
透出一種讓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空洞。我的好老公。那個任我打罵,甘之如飴的男人。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綿羊,我是惡狼。警察盯著我,鄰居議論我,家人指責(zé)我。我該哭嗎?
該害怕嗎?該著急地去找他嗎?我靠在墻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冰涼的地板,貼著我的皮膚。
腦子里回放的,全是我摔碎杯子,他蹲下去撿碎片的樣子。我罵他廢物,
他給我端來熱牛奶的樣子。我打他耳光,他卻反過來擔(dān)心我手疼的樣子?!笇殞殻?/p>
只有我受得了你。」「寶寶,不要離開我?!埂笇殞殻@世界上,只有我是真的對你好?!?/p>
荀舟的聲音,像鬼魅一樣,在我耳邊響起。我抱住頭。吵死了。你不是消失了嗎。
為什么你的聲音還在。為什么這個屋子到處都是你的影子。連空氣,都是你喜歡的,
冷杉味的香薰。我明明最討厭這個味道?,F(xiàn)在,它充斥了我的鼻腔,無孔不入。
我喘不過氣來。2安靜。太安靜了。沒有東西可以砸,砸了也沒有人會來收拾。
這種安靜像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把我扣在里面,空氣一點(diǎn)點(diǎn)被抽干。警察來過三次了。
第一次是了解情況。第二次是搜查,里里外外,床底下,柜子里,連花盆的土都倒出來看了,
什么都沒找到。沒有血跡,沒有打斗痕跡,沒有藏匿的跡象。第三次,
他們拿走了荀舟的牙刷和我的頭發(fā),說是做備案。那個眼神好像在說,
早晚會找到你處理尸體的證據(jù)。我躺在沙發(fā)上,盯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塊水漬,
形狀像一只眼睛。荀舟以前總說,改天找人來重新粉刷一下,太難看了。我說難看就難看,
關(guān)你什么事。然后他就笑笑,不說話了?,F(xiàn)在,這只眼睛,好像活了,直勾勾地盯著我。
盯著我這個,全世界都認(rèn)定的,兇手。手機(jī)響了。我媽。「漓漓啊,你到底說句話??!
荀舟他爸媽都快瘋了!你婆婆心臟病都犯了!你就算再生氣,也不能做傻事??!他人呢????
你告訴媽,你是不是,是不是一時失手?」她的聲音帶著絕望。連她都認(rèn)為我殺了人。
我「啪」地掛了電話。我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聽。這個世界吵死了,
所有人都認(rèn)定了我是個瘋子,是個壞人。我站起來,走到荀舟的書房。他消失后,
我第一次進(jìn)來。警察搜查過,但東西基本都保持著原樣。整潔。像個樣板間。書桌上,電腦,
筆筒,文件夾,平行,垂直,角度完美。筆筒里的每一支筆,筆尖方向都一致。書架上的書,
按高矮,顏色,分類,碼得整整齊齊,像等待檢閱的士兵。荀舟就是這樣一個人。規(guī)矩,
溫和,完美。和我完全相反。我亂,我吵,我歇斯底里。人人都說我們是絕配,一個瘋,
一個忍??晌覟槭裁磿兂蛇@樣?我以前不是這樣的。跟荀舟結(jié)婚前,我也是個會笑,
會溫柔說話的女孩。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我開始暴躁,易怒,看什么都不順眼。
是從他第一次溫和地對我說「寶寶,你那個朋友王珊珊,說話有點(diǎn)刻薄,
我覺得你少跟她來往比較好,怕你被帶壞了」開始?還是從他笑著說「這件衣服顏色太跳了,
不適合你的氣質(zhì),還是我給你買的那件素色的好看,顯得你文靜」開始?
又或者是他抱著我說「你這個小迷糊,工作那么辛苦還做不好,干脆別上班了,我養(yǎng)你,
我不想你那么累」開始?想不起來了。太多了。他總是那么溫柔,那么體貼,那么為我著想。
我的朋友越來越少,因?yàn)樗齻兌加小该 埂N业囊鹿窭锶撬暨x的衣服,素凈,暗淡。
我辭了工作,待在家里,他說他養(yǎng)我。我所有的世界,只剩下他。而他,成了我唯一的出口。
我所有的不滿,壓抑,無名火,只能沖著他發(fā)。我砸東西,就像要砸碎一個看不見的牢籠。
我罵他,好像在罵囚禁我的獄卒。而他,永遠(yuǎn)溫和地看著我,包容我?!笇殞殻瑳]事的,
發(fā)出來就好了?!埂笇殞?,我知道你壓力大,沖我來沒關(guān)系?!埂笇殞?,看,只有我,
能受得了你,能這樣愛你?!顾膼郏屛抑舷?。他的包容,像溫水煮青蛙。
外人只看見我的瘋狂,他的忍耐。沒人看見,我的瘋狂,是被他的忍耐,一點(diǎn)一點(diǎn),
喂養(yǎng)出來的。我拉開書桌最下面的抽屜。一個上鎖的鐵盒子。警察問過,我說不知道鑰匙。
鑰匙,我知道在哪。在陽臺那盆他最寶貝的,叫「素心蘭」的花盆底下,用油紙包著。
他以為我不知道。我把鑰匙拿出來,打開鐵盒。里面沒有錢,沒有貴重物品。只有一疊照片,
和幾張紙。照片,全是我。是我發(fā)脾氣砸東西的樣子,披頭散發(fā),面目猙獰。
是我罵他時扭曲的臉。甚至有幾張,是我動手打他時,被抓拍的瞬間。角度很奇怪,像是,
隱藏攝像頭拍的。我心口一寒。他拍這些干什么?收藏我的丑態(tài)?下面幾張紙。第一張,
是醫(yī)院的診斷書。我的名字,沐漓。診斷:狂躁癥,伴有暴力傾向。時間是三年前。
我想起來了,那段時間我情緒特別不穩(wěn)定,他「擔(dān)心」我,陪我去看心理醫(yī)生。
醫(yī)生問了我很多問題,我當(dāng)時心煩意亂,回答得很暴躁。他則在旁邊,安靜地,
憂傷地補(bǔ)充「她最近壓力太大了,總是失眠,砸東西,我很擔(dān)心她傷害自己?!沟诙埣垼?/p>
是報警記錄復(fù)印件。鄰居王阿姨報的警,說我家暴。警察來了,荀舟微笑著解釋,
是夫妻吵架,他沒事,他太太只是情緒不好,勸走了警察。但他,留下了記錄。第三張,
第四張,很多。朋友聚會的錄音整理文本,重點(diǎn)標(biāo)出了我如何「蠻橫無理」。家庭聚會上,
他家人對我表達(dá)不滿時,他如何「維護(hù)」我,但實(shí)際上是坐實(shí)了我「性格缺陷」的證詞。
一份,完美的,證明我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的,證據(jù)鏈。我手指冰涼。我一直以為,
他是包容我。原來,他是在收集。收集我的罪證。他像一個耐心的獵人,布置好陷阱,然后,
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我逼進(jìn)死角。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他受不了我,他可以離婚。
所有人都站在他那邊,離婚,他可以得到所有同情,我會被罵死。但他沒有。他縱容我,
甚至,引導(dǎo)我,讓我變得越來越糟,讓所有人都看見我的不堪。直到那天,我叫他滾。
他就真的消失了。以一種,讓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我的方式,消失了。他沒死。
我突然無比確定。荀舟,他沒有死。這是一個局。一個他精心策劃,長達(dá)數(shù)年,針對我的局。
他的消失,是他最后收網(wǎng)的動作。他要的,不是我的命,是我的社會性死亡。
他要讓我背負(fù)著「逼死」或「殺死」完美丈夫的罪名,一輩子,活在所有人的唾棄里。
他要?dú)У粑?。用他溫和的,完美的,刀槍不入的方式?!笇殞?,只有我受得了你?!故前。?/p>
只有他。因?yàn)橹挥兴?,如何精?zhǔn)地控制每一根引線,讓我這個炸藥包,在他需要的時候,
炸成他想要的,最丑陋,最不堪的煙花。讓所有人,都成為他的證人。我不是冷漠,
我是嚇傻了。我被他長達(dá)數(shù)年的精神控制,弄傻了。我甚至在他消失后,還在他的慣性里,
麻木地生活。直到看到這些東西。冷汗?jié)裢噶宋业暮蟊场D莻€對我百依百順的好老公。
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男人。我嫁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我以為的打罵,是我在反抗。
現(xiàn)在看來,那不過是困獸無聊又可笑的掙扎。那頭獸,在籠子里,齜牙咧嘴。而他,
站在籠子外面,溫和地,微笑著,欣賞著。并且,邀請了全世界的人,一起來欣賞。瞧,
這個女人,多瘋。瞧,我多愛她,多包容她。他沒死。這個念頭像閃電一樣,
劈開了所有迷霧。他只是完成了他的杰作,然后,優(yōu)雅退場。留下我,
這個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作品」。我的手開始抖,劇烈地抖。不是害怕,是憤怒。
滔天的憤怒。被欺騙,被玩弄,被像個小丑一樣操控了這么多年。我的那些歇斯底里,
那些打砸,在外人眼里是惡毒,在他眼里,恐怕是成功的勛章吧。多聽話,讓你叫你就叫,
讓你咬你就咬。我抓起那個鐵盒子,用盡全身力氣,朝墻上砸去?!高旬?dāng)!」盒子變形了,
照片散落一地。一張張,都是我猙獰的臉。我看著那些照片里的自己。陌生,丑陋。
那是我嗎?荀舟,你好狠。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你卻要誅心。你要把我變成一個真正的鬼,
永世不得翻身。外面?zhèn)鱽砬瞄T聲。又是王阿姨吧,或者是警察。聽見動靜了?很好。
我擦掉不知道什么時候流出來的眼淚。我不會再麻木了。你以為你贏了?你以為把我釘死了?
游戲,這才剛剛開始。你以為的完美退場,只是給我,留下了反擊的戰(zhàn)場。我的怒火,
之前找不到出口?,F(xiàn)在,我找到目標(biāo)了。荀舟。3砸東西的聲音引來了王阿姨。她沒有敲門,
只是在門外,隔著防盜門喊「沐漓!你又發(fā)什么瘋!荀舟都被你逼得沒影了,你還不消停!
你是不是想把房子都拆了!我們整棟樓都要被你害死了!」她的聲音尖利,充滿指責(zé)。
「作孽哦!荀舟多好的一個人,怎么就攤上你這么個女人!」門外還有其他鄰居附和的聲音。
「就是,警察怎么還不把她抓走?!埂缚粗秃ε?,指不定哪天發(fā)起瘋來,把我們也給……」
我站在門后,聽著。字字句句,都是討伐。她們都是荀舟的「證人」。完美的證人。
荀舟用了好幾年時間,把她們每一個人,都變成了指控我的鐵證???,沐漓就是這么瘋,
她當(dāng)著我們的面打罵荀舟???,荀舟就是這么好,他總是忍讓,總是道歉。
邏輯鏈條完美閉合。惡婦逼死或殺害了圣人丈夫。我沒有開門,也沒有回應(yīng)。
我現(xiàn)在說任何話,在她們聽來,都是狡辯,都是瘋子的囈語。荀舟給我戴上的這頂「瘋帽子」
,太牢固了。外面的聲音持續(xù)了一會,漸漸散去,只留下幾聲重重的「呸」。我回到書房,
把散落的照片和文件,一張一張,撿起來,重新放回盒子里。我的動作很慢,很穩(wěn)。
手不抖了。心跳也平復(fù)了。憤怒還在,但它不再是狂躁的,無序的火焰,它變成了冰。
極冷的冰,讓我前所未有的清醒。我需要證據(jù)。證明他沒死。證明這一切,都是他的圈套。
只有這樣,我才能洗刷罪名,才能,反擊。我要找到他。電腦被警察檢查過,瀏覽記錄,
文件,所有痕跡都被清得干干凈凈。荀舟做事,滴水不漏。銀行卡,
他的個人卡和我們的聯(lián)名卡,都沒有大額資金流動。不對。如果他要走,要策劃這一切,
不可能不用錢。他有錢,很多錢。但他一定有別的賬戶,一個我完全不知道的賬戶。一個,
藏了他真正秘密和資產(chǎn)的賬戶。錢的去向,是關(guān)鍵。但查銀行流水,需要時間,需要權(quán)限,
警察在做,但我不能干等著。還有什么?那個陳太太。最后一次爭吵的導(dǎo)火索。
我之前從沒想過找她,我認(rèn)定她和荀舟有染,一個勾引,一個上鉤。但如果這一切是局,
那么,陳太太或許也是局中的一環(huán)。荀舟只是跟她說了幾句物業(yè)費(fèi)的事?我不信。
我拿起手機(jī),找到小區(qū)業(yè)主群。我不常在群里說話,費(fèi)了點(diǎn)勁才找到陳太太的微信,
她的名字叫陳蕊。我加了她。驗(yàn)證信息:我是沐漓。我以為她會拒絕。但幾分鐘后,通過了。
我直接問「那天,在花園,荀舟到底跟你說了什么?」那邊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回了。屏幕亮了。「沐漓,你別來找我麻煩!我跟他什么事都沒有!
他不見了跟我沒關(guān)系!」典型的撇清關(guān)系。我打字「我沒說跟你有關(guān)。我只想知道,他,
到底,說了,什么。每一個字。」陳蕊發(fā)來一個驚恐的表情。「你別嚇我?!埂父嬖V我。」
我堅(jiān)持?!刚娴闹皇俏飿I(yè)費(fèi)……」「陳太太」,我換了稱呼,「荀舟這個人,
你覺得他簡單嗎?他消失得這么干凈,把我推到風(fēng)口浪尖。你覺得,那天他跟你說話,
真的只是偶然?」也許是我語氣里的篤定和冰冷,隔著屏幕傳了過去。陳蕊那邊又沉默了。
過了一會,她發(fā)來一段話?!负冒?,我告訴你,但你保證,別說是我說的,我不想惹麻煩。
那天他確實(shí)先跟我說物業(yè)費(fèi)的事。但說完,他突然壓低聲音,語氣很憂慮。他說,『陳太太,
您看我太太,她最近狀態(tài)越來越差了。我真的很擔(dān)心?!弧刮倚呐K猛地一縮?!溉缓竽??」
「他說,『她暴力傾向越來越嚴(yán)重,醫(yī)生也說她有狂躁癥。我每天都提心吊膽。
有時候我真怕,怕她哪天失控,做出無法挽回的事?!凰€嘆了口氣,說『如果,
我是說如果,哪天我出了什么事,或者聯(lián)系不上了,您今天看到的,就是真相。請您,
幫我做個見證?!凰f完這些話,你就沖過來了。你罵他,打他,他當(dāng)時那個表情,特別,
特別絕望,又很無奈?!刮宜浪蓝⒅謾C(jī)屏幕。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在我的眼睛里。
絕望?無奈?他是在演戲!他在我爆發(fā)之前,就已經(jīng)對陳太太,
一個小區(qū)里出了名愛八卦的女人,做了「預(yù)告」!他預(yù)告了他的「死亡」或「失蹤」。
他指定了「兇手」。他甚至指定了「目擊證人」!他知道我看到他跟女人說話會爆炸。
他故意挑選了陳太太。他故意說了那番話。他精準(zhǔn)地計(jì)算了時間,在我沖過去「行兇」之前,
完成了他的證詞鋪墊。那天花園里那么多人。陳太太聽到了「預(yù)告」。所有人,
看到了我「行兇」的過程。一出完美的,自導(dǎo)自演的,嫁禍。荀舟!我猛地把手機(jī)摔在地上。
屏幕碎裂,像一張蜘蛛網(wǎng)。我全身的血液都沖上頭頂。這個人,
心思怎么能縝密惡毒到這種地步!他不僅僅是收集證據(jù),他是在,制造證據(jù)!
他引導(dǎo)我的憤怒,把它變成刺向我自己的刀!他踩著我的崩潰,鋪就了他完美受害者的光環(huán)。
陳太太又發(fā)來消息?!肝耶?dāng)時真的被嚇到了。你沖過來的時候,他看你的眼神,唉。
后來看他真的失蹤了,警察來問話,我,我都說了。我說你老公之前就很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
說你精神狀態(tài)不好,有暴力傾向。沐漓,我不是故意針對你,可當(dāng)時情況就是那樣啊,
你確實(shí)打了他,叫他滾。我以為,我以為他真是被你……」被我殺了。當(dāng)然。
一個「權(quán)威證人」的「證詞」。警察,鄰居,家人,所有人的懷疑,
都找到了最堅(jiān)實(shí)的落腳點(diǎn)。一個丈夫,在「被害」前,向鄰居發(fā)出了「求救信號」和「預(y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