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汩汩流出，我能感覺到生命力正隨著這溫熱的液體一點點被抽離。
眼前的光線開始旋轉(zhuǎn)變暗。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輕聲問他：
「醫(yī)生，像我這樣……還能活多久？」
抽血抽到當場昏厥，這還是第一次。
等我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手背上扎著輸液針，冰涼的液體正緩緩注入我的身體。
江辰就坐在床邊。
他穿著一身白大褂，應該是從醫(yī)院直接趕回來的。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在他精致如雕塑的側(c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見我醒了，他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我?guī)缀跻詾槭清e覺的心疼。
「你醒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心中那顆早已死寂的種子，竟因為這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溫柔，不合時宜地冒出了一點微弱的期盼。
我剛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他卻率先開了口，語氣恢復了一貫的清冷。
「你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以后不能再熬夜畫畫了?！?/p>
「會影響血液質(zhì)量?！?/p>
剛剛冒出來的那點綠芽，瞬間被碾得粉碎。
我定定地看著他，把那個在昏迷前就問過的問題，又重復了一遍。
「江辰。」
我叫了他的名字，一字一頓。
「像我這樣……還能活多久？」
他愣住了，握著我的手腕，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指尖的僵硬。
這一次，他沒有回答，只是迅速地狼狽地避開了我的眼睛。
江辰?jīng)]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用行動告訴了我答案。
第二天起，給我「進補」的劑量加了雙倍。
每天準時上門的，除了張醫(yī)生，還有一個營養(yǎng)師和一個保姆。
三個人像看管犯人一樣，盯著我把那些苦澀的腥氣的補品悉數(shù)咽下。
我的畫室被他鎖了起來，所有的畫具顏料，我視若生命的最后一點精神寄托，全都被他沒收了。
他要將我養(yǎng)成一只徹底斷了翅膀的金絲雀，只為用我的血，去澆灌他心頭那朵嬌弱的白玫瑰。
那天深夜，我被一陣劇痛驚醒，渾身滾燙，燒得迷迷糊糊。
我知道自己發(fā)燒了，這三年來，我的免疫系統(tǒng)早已在一次次的抽血中瀕臨崩潰，一場小小的感冒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恍惚間，我想起了和江辰的初遇。
那是在一場畫展上，他站在我的一幅名為《生》的畫前，看了很久很久。
那幅畫我畫的是一株沖破廢墟迎向朝陽的野草。
他找到我，眼里的欣賞和驚艷幾乎要溢出來。
「你的畫里，有光，有生命力。」
他當時是這么說的。
那時的江辰，是國內(nèi)最年輕最負盛名的外科醫(yī)生，是無數(shù)人仰望的天之驕子。
而他，卻唯獨對我青眼有加。
他說他愛我的才華，愛我畫中那股不屈不撓的生命力。
可如今，也正是他，親手扼殺了我所有的光，折斷了我所有的傲骨。
諷刺嗎？
太諷刺了。
臥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江辰帶著一身寒氣沖了進來。
他摸了摸我的額頭，眉頭緊鎖。
「怎么回事？怎么燒得這么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