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就在謝景宸登基大典,坐上龍椅的那一刻。金鑾殿上,百官俯首山呼萬歲,
鐘鼓齊鳴,禮樂震天。明黃的龍袍襯得他面如冠玉,眉宇間是志得意滿的帝王威嚴。
就在他屁股剛沾到龍椅,嘴角那抹睥睨天下的笑容還沒完全綻開時——我,沈灼華,
他剛追封的“貞烈賢德”元后,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宮裝,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像顆炮彈一樣沖上丹陛。眾目睽睽之下。我抬起腳,用盡兩輩子積攢的所有力氣,
狠狠踹在了那把象征九五至尊的黃金龍椅上!“哐當——!
”沉重的龍椅連同上面那個新出爐的皇帝,猝不及防,一起向后翻倒!
謝景宸四仰八叉摔在冰冷的金磚上,頭上十二旒冕冠歪到一邊,狼狽得像只翻了殼的王八。
整個金鑾殿,死一般寂靜。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剛才還山呼萬歲的百官,
眼珠子掉了一地,下巴砸穿了腳面。我居高臨下,
看著地上那個驚怒交加、滿臉寫著“我是誰我在哪發(fā)生了什么”的男人,
胸口那股憋屈了兩輩子的濁氣,終于暢快地吐了出來。爽!“謝景宸,”我的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響徹死寂的大殿,“這把椅子,還有你這個人,都讓我惡心透了!
”(回憶殺)我叫沈灼華。上輩子,我是謝景宸的結(jié)發(fā)妻。陪著他從落魄皇子,
一路腥風(fēng)血雨,斗倒太子,熬死皇帝,最終把他送上這至尊之位。他說:“灼華,待我登基,
你便是唯一的皇后,我與你共享這萬里江山?!蔽倚帕恕O駛€傻子一樣,掏心掏肺,
為他擋過毒酒,替他挨過暗箭。寒冬臘月,他一句想吃城西老王頭的梅花糕,
我能頂著風(fēng)雪排兩個時辰的隊。他寵幸新納的柳昭儀,整夜笙歌,我忍著心口絞痛,
還得替他安撫朝臣,平衡后宮。最后我得到了什么?一杯毒酒。就在他登基的前夜。
他摟著柳昭儀——那個柔柔弱弱、仿佛風(fēng)一吹就倒的美人,站在我的病榻前。哦,
我的“病”,也是拜他們所賜,一種罕見的、慢慢耗盡人心血的慢性毒。我臉色蠟黃,
瘦得脫了形,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一頭烏發(fā)也枯槁如草。而柳昭儀,嬌艷欲滴,依偎在他懷里,
小腹已經(jīng)微微隆起。謝景宸看著我,眼神里沒有半分愧疚,只有如釋重負的冰冷:“灼華,
你身子不行了,占著后位也是拖累。念在多年情分,給你個體面?!绷褍x用帕子掩著口鼻,
嬌聲嬌氣:“姐姐,您放心去吧。陛下和妹妹,會替您好好守著這江山的。
”我掙扎著想撲過去撕爛她那假惺惺的臉,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毒酒入喉,火燒火燎。
意識模糊的最后,我聽見謝景宸對柳昭儀低語,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寵溺:“愛妃莫怕,
等她死了,她那顆‘七竅玲瓏心’,正好入藥,給你養(yǎng)胎安神,
保準給朕生個健健康康的皇子……”七竅玲瓏心?我爹娘早逝,唯一的親哥戰(zhàn)死沙場,
臨終前拼死送回的遺物,是一顆據(jù)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稀世奇藥。
他騙我說那是保我平安的護心丸,哄我吃下。原來……原來是為了養(yǎng)著我的心,
好挖出來給他的新歡養(yǎng)胎?!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幾乎將我撕裂!若有來世……若有來世!
我定要將這對狗男女,挫骨揚灰?。ㄖ厣鷼w來)再睜眼。我回到了謝景宸登基大典這天。
時間掐得剛剛好。老天開眼,給了我一個如此絕妙的舞臺!金鑾殿上,當著滿朝文武,
把他連人帶椅子踹翻在地!這滋味,比我上輩子喝過的任何瓊漿玉液都要酣暢淋漓!
謝景宸被內(nèi)侍手忙腳亂地扶起來,旒冕重新戴正,只是臉色鐵青,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狠狠剮著我?!吧蜃迫A!你瘋了?!” 他咆哮,帝王的威儀碎了一地,
“你竟敢……竟敢……”“我竟敢踹翻你的龍椅?” 我嗤笑一聲,
撣了撣舊宮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謝景宸,比起你對我做的,這算什么?
”我目光掃過殿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大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泣血的控訴:“諸位大人!
你們眼前這位新君,道貌岸然,心如蛇蝎!”“他登基前夜,親手賜下毒酒,鴆殺結(jié)發(fā)妻子!
”“更為了他寵妃腹中胎兒,謀劃著要剖開我的胸膛,挖出我的心做藥引!
”“如此不仁不義、禽獸不如之徒,也配坐這龍椅,受萬民朝拜?!”每一句話,
都像一顆驚雷,在金鑾殿上炸開。“嘶——!”“什么?!剖心做藥引?!
”“這……這不可能吧?陛下……”“元后娘娘不是病逝的嗎?追封詔書墨跡還未干啊!
”百官嘩然,交頭接耳,看向謝景宸的眼神充滿了驚疑和審視。謝景宸的臉,白了青,
青了紫,精彩紛呈。他顯然沒料到,本該“病逝”的我,會以如此驚世駭俗的方式出現(xiàn),
還把他的老底揭了個底朝天!“妖婦!休得胡言亂語,污蔑圣躬!
” 他身邊的心腹太監(jiān)尖著嗓子呵斥,“來人!快將這瘋婦拿下!打入天牢!
”幾個如狼似虎的禁衛(wèi)立刻沖上丹陛。我毫無懼色,甚至往前踏了一步,
逼視著謝景宸:“怎么?被我戳中心思,惱羞成怒,又要殺我滅口了?”“謝景宸,
你敢不敢當著列祖列宗和滿朝文武的面,對天發(fā)誓!”“發(fā)誓你從未想過要挖我的心肝,
去喂你的柳昭儀?!”我的聲音尖銳,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謝景宸眼神劇烈閃爍,
嘴唇翕動,那句“朕敢”卻像是卡在了喉嚨里,怎么也吐不出來。他的沉默,無異于默認。
殿下的議論聲更大了,甚至有人發(fā)出了不敢置信的驚呼。謝景宸額角青筋暴跳,
他死死盯著我,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最終,他咬著牙,
從齒縫里擠出一句:“此婦失心瘋了!滿口瘋話!給朕押下去!嚴加看管!沒有朕的命令,
任何人不得探視!”他終究不敢在金殿上當眾殺我。畢竟,我沈灼華,
曾是他“情深義重”的元配,在軍中、在民間,在那些一路跟隨他打江山的舊部心中,
還有著不輕的分量。殺我容易,堵不住這悠悠眾口,寒了人心,他這剛坐上的龍椅,
怕是要搖晃。我被兩個禁衛(wèi)粗暴地架住胳膊往外拖。經(jīng)過他身邊時,我猛地停下,
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淬著冰:“謝景宸,這龍椅,你坐不穩(wěn)。
”“我沈灼華,就算化作厲鬼,也會從地獄爬回來,把你從上面,親手拽下來!
”他瞳孔驟然一縮,臉上血色盡褪。我暢快地大笑起來,笑聲回蕩在死寂的金鑾殿,
顯得格外刺耳?!肮戎遥∥业暮帽菹?!
”(冷宮囚徒)我被丟進了皇宮最偏僻角落的冷宮——棲梧宮。名字倒是雅致,
實際就是幾間漏風(fēng)的破屋子,雜草叢生,比冷宮還冷宮。謝景宸沒立刻殺我。
一是怕落人口實,坐實他殺妻奪心的惡名。二嘛……他大概還惦記著柳昭儀肚子里的孩子,
需要我那顆被“奇藥”滋養(yǎng)過的心。他派了重兵把守,里三層外三層,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送來的飯菜,是餿的。水,是渾濁的。被褥,散發(fā)著霉味。負責(zé)看守的太監(jiān)宮女,
個個鼻孔朝天,言語刻薄?!皢?,這不是咱們的元后娘娘嗎?怎么落得這般田地了?
”“還當自己是鳳凰呢?進了這棲梧宮,就是只落毛的雞!”“陛下仁慈,留你一條賤命,
你就該感恩戴德,好好反?。 蔽覒械酶@些捧高踩低的奴才廢話。
上輩子比這更屈辱的日子,我也熬過來了。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我安靜地待在破敗的宮殿里,像個真正的瘋子,時而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時而又哭又笑。
我知道,暗處一定有謝景宸的眼線在監(jiān)視我的一舉一動。我得讓他們相信,金鑾殿那一出,
是我受刺激過度,真的瘋了。瘋子的威脅,總是容易被人輕視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身體因為糟糕的環(huán)境迅速衰弱下去,舊傷和殘留的毒性也在折磨我。但我心里那團火,
燒得更旺了。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在冷宮的殘垣斷壁上,用指甲刻劃一些奇怪的符號和線條。
有時是模糊的地圖輪廓,有時是幾個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名字縮寫??词氐奶O(jiān)偶然看到,
嗤之以鼻:“瘋婆子,又在發(fā)什么癲!”他們不知道,這些是我上輩子用命換來的,
關(guān)于謝景宸的秘密。他登基前,為了籌措軍費,
暗中指使心腹販賣私鹽、勾結(jié)巨賈、甚至私鑄劣錢。他為了鏟除異己,構(gòu)陷忠良,
手上沾了多少無辜的血。還有他那個看似清純無辜的柳昭儀,入宮前在江南,
可是某位鹽梟豢養(yǎng)的名妓,手上也不干凈。這些符號和名字,
只有極少數(shù)幾個曾參與其中、后來又被謝景宸“鳥盡弓藏”滅口的心腹才看得懂。我在賭。
賭謝景宸的多疑。賭他一定會派人來查看我留下的這些“瘋言瘋語”。只要他派人來查,
只要他有一絲心虛,這些看似無用的涂鴉,就會像投入滾油的水滴,
在他那看似鐵桶一片的朝堂和后宮,炸開意想不到的波瀾。(轉(zhuǎn)機)深秋的一個傍晚,
寒風(fēng)刺骨。我蜷在冰冷的炕上,裹著單薄的破被,發(fā)著高燒,意識都有些模糊。冷宮的門,
“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太醫(yī)署低階官服、提著藥箱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
看守的太監(jiān)懶洋洋地靠在門邊,陰陽怪氣:“顧太醫(yī),又來給這瘋婦瞧???陛下真是仁心,
還惦記著她呢?!毙疹櫟奶t(yī)低著頭,聲音溫和恭謹:“公公辛苦,陛下旨意,
讓下官定期來瞧瞧,免得……免得人沒了?!彼叩轿铱磺埃畔滤幭?。借著昏暗的光,
我看清了他的臉。很年輕,眉眼清俊,帶著一股書卷氣,眼神卻很沉穩(wěn)。他叫顧清晏。
上輩子,我“病重”時,也是他負責(zé)診治。那時他只是一個不受重視的小太醫(yī),
卻是我宮里唯一一個,在柳昭儀的人克扣藥材時,敢偷偷塞給我?guī)孜侗阋说行У牟菟幍娜恕?/p>
他曾低聲勸過我:“娘娘,您這病……蹊蹺,恐非藥石可醫(yī),當早做打算。
” 可惜那時的我,被所謂的“情愛”蒙蔽了心智,只當他是危言聳聽。沒想到,
這輩子又是他。顧清晏打開藥箱,動作看似尋常地開始給我診脈??词氐奶O(jiān)打了個哈欠,
走到門外避風(fēng)去了。就在太監(jiān)轉(zhuǎn)身的剎那,顧清晏的手指,極其迅速地在我的掌心劃了幾下。
不是字。是幾個特殊的、代表方位的點。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手指的動作沒停,
借著整理我袖口的遮掩,一個冰涼堅硬的小東西,被塞進了我的袖袋深處。然后,他收回手,
聲音如常地對著門外道:“娘娘風(fēng)寒入體,邪熱內(nèi)熾,需用些清熱解表的藥,
下官這就開方子?!彼麑懴滤幏?,交給門外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掃了一眼,撇撇嘴:“知道了,
回頭讓人去藥房抓。趕緊走吧,這晦氣地方?!鳖櫱尻淌帐昂盟幭洌Ь吹赝肆顺鋈?。
自始至終,沒有再看我一眼。等門關(guān)上,冷宮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顫抖著手,摸向袖袋。
里面是一個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密封的蠟丸。捏開蠟丸,里面是一小卷極薄的絲絹。展開,
上面是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我湊到唯一透光的破窗下,屏住呼吸看去。越看,
心跳得越快,血液都仿佛在燃燒!絲絹上寫的,是宮外最新的消息。
謝景宸果然派人來查過冷宮的墻壁!那些我刻下的、關(guān)于私鹽、劣錢和柳昭儀過去的符號,
被他某個心腹認了出來。那心腹本就因為被邊緣化而心懷怨恨,
這些符號讓他誤以為同伙泄露了秘密,驚懼之下,
竟主動找到一位被謝景宸打壓過的耿直御史,抖落出部分內(nèi)情!雖然只是一些邊角料,
也足夠掀起軒然大波。朝堂上,御史的奏本像雪片一樣飛向謝景宸的御案。質(zhì)疑聲四起。
謝景宸焦頭爛額,為了平息事態(tài),不得不處置了幾個替罪羊,但也讓一些原本支持他的老臣,
心生了疑慮。更妙的是,關(guān)于柳昭儀出身風(fēng)塵的流言,不知怎么也傳開了。
柳昭儀在宮里氣得動了胎氣,謝景宸心疼不已,更加疑神疑鬼,
覺得是有人故意針對他心愛的女人,清洗宮人的力度加大,鬧得后宮人心惶惶。
顧清晏在絲絹最后寫道:時機將至,娘娘保重身體,靜待轉(zhuǎn)機。藥方中第三味“葛根”,
每日含服少許,可緩舊毒。我緊緊攥著那方絲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
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卻讓我混沌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穑呀?jīng)點起來了。謝景宸,
你的龍椅,開始燙屁股了吧?(假死脫身)顧清晏送來的消息和那點微量的“葛根”,
成了支撐我的救命稻草。我按捺住焦灼的心,繼續(xù)扮演著時而清醒時而瘋癲的廢后。
冷宮的日子依舊難熬,但希望像黑暗里的一簇火苗,微弱卻頑強。
謝景宸果然被朝堂內(nèi)外的風(fēng)波牽扯了大部分精力,對我這個“瘋婦”的看管,
似乎松懈了一絲絲。這天夜里,狂風(fēng)大作,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
砸在冷宮殘破的瓦片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把守的禁衛(wèi)也縮到了廊下避雨,咒罵著鬼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