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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琴魄離魂 辰星大海1 13092 字 2025-06-16 22: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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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千金蘇挽云十六歲那年,墻外飄來一縷簫聲。>她推開繡樓軒窗,

望見柳樹下青衫磊落的謝清徽。>此后三年,月上柳梢時,簫聲便如約而至。

>父親撞破那夜,血染透了謝清徽的琴譜:“賤籍樂師,也配肖想我蘇家明珠?

”>她被鎖進閣樓待嫁知府公子那晚,咳出的血在絹帕上綻成桃花。>出殯那日,

送葬隊伍經過西子湖畔。>抱著斷弦古琴的謝清徽突然奏起無人聽過的曲子。>棺槨震動,

一縷芳魂踏月而來,與他相擁而舞。>七日后,樂師懷中只剩一捧飛灰。>風起時,

漫天桃花裹挾著清越琴音,再未散去。---江南的夜,總帶著點潮意。

蘇府后花園深處那座玲瓏繡樓里,窗欞半開,夜風悄無聲息地溜進來,

拂動了案幾上垂下的素色紗帳。蘇挽云正對著繡繃凝神,指尖捻著細如牛毛的銀針,

針尖刺透緊繃的素白杭緞,穩(wěn)穩(wěn)地落在那半朵將成未成的牡丹花瓣上。針尖穿過絲線,

發(fā)出極細微的“嗤”聲,在過分寂靜的閣樓里清晰可聞。十六歲的少女,烏發(fā)松松挽著,

鬢邊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絨花。燭光映著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溫柔的陰影,

也照亮了繃架上那朵牡丹?;ò陮訉盈B疊,邊緣暈染著極自然的霞色,仿佛剛從枝頭摘下。

這便是蘇家千金在臨安城閨閣中聲名遠播的“活色生香”繡藝。突然,一縷簫聲,

就這么毫無預兆地、極其清晰地鉆了進來。不是府中樂班演練的規(guī)整調子,

也不是遠處市井飄來的嘈雜絲竹。那聲音極清,極遠,又極近,

像初春解凍的溪流第一次撞擊卵石,帶著一種未經雕琢的、孤寂又生機勃勃的冷冽。

它越過蘇府高大的院墻,穿透層層疊疊的柳枝,直直地撞入這繡樓緊閉的窗欞,

撞進蘇挽云凝滯的心湖。針尖猛地一頓,刺偏了位置,

在少女纖細的指尖留下一個細微的紅點。她微微蹙眉,下意識地將那微痛的手指含入口中,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聲音的來處——那扇半開的軒窗。簫聲還在繼續(xù),不高亢,

卻異常執(zhí)著,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寂靜的春夜里低徊婉轉。它描繪著月色,

描繪著柳枝在風中的搖擺,描繪著一種蘇挽云從未真正領略過的、墻外世界的空曠與自由。

這聲音像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撥開了她眼前那層因循守舊的薄紗,

讓她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外面”的氣息。心口莫名地悸動了一下,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叩響。

她放下針線,站起身,裙裾拂過冰涼的地板,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

腳步不由自主地移向那扇窗。窗外的夜風似乎更大了些,

帶著涼意和濕潤草木的氣息撲面而來,吹得她頰邊的碎發(fā)微微飄動。她扶著窗欞,探出身子,

目光急切地投向墻外。府墻之外,臨水植著一排垂柳,枝條在月色下舒展,柔柔地拂過水面。

就在那柳影最濃密處,水邊一塊光滑的青石上,坐著一個身影。一襲半舊的青衫,

在朦朧月色下顯得格外素凈。他微微側著頭,手中握著一管竹簫,十指修長,指節(jié)分明。

夜風吹動他的衣袂和束發(fā)的帶子,也送來那悠揚的曲調。蘇挽云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覺那身影挺拔而落寞,仿佛與這朦朧的月色、婆娑的柳影、低徊的簫聲融為了一體。

那簫聲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不是單純的技巧,更像是一種生命的呼吸,

一種靈魂深處的吟唱。它訴說著她無法言明的向往,也映照著她此刻心頭莫名的悸動與慌亂。

她就這樣扶著窗欞,靜靜地聽著,望著。夜風將她鬢邊的絨花吹得微微顫動,

也吹動了她心底從未有人觸及過的角落。指尖被針扎過的那個小紅點,

此刻竟也隨著那簫聲的起伏,隱隱傳來一絲微弱的搏動。簫聲漸歇,

最后一絲余韻消散在濕潤的夜風里。柳樹下的青衫身影似乎頓了頓,

并未抬頭望向繡樓的方向,只是緩緩放下竹簫,站起身,如一片融入夜色的云,

悄無聲息地沿著水邊的小徑離去了。蘇挽云的手指還緊緊扣著冰涼的窗欞,

久久沒有收回目光。案幾上,那朵繡了一半的牡丹,邊緣被燭光勾勒得有些模糊。

她轉身回到繡繃前,重新拿起那枚銀針,指尖的微痛似乎還在。她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

針尖再次落下,精準地刺入緞面。這一次,她繡的卻不再是牡丹的脈絡,

而是針腳極其細密地,在花瓣的背面,勾勒出幾片若有若無、被風吹拂的柳葉形狀。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隱秘的紋樣,是今夜闖入心扉的印記。那夜之后,月上柳梢頭時,

那清冷的簫聲便如約而至,成了蘇挽云深閨歲月里唯一可以期盼的星辰。第一年,

簫聲是夜夜造訪的信使。無論風霜雨雪,只要夜幕低垂,月上中天,

那獨特的清音總會穿透重重阻隔,抵達她的繡樓。蘇挽云起初只是倚窗聆聽,后來,

便在案頭備了瑤琴。起初只是指尖無意識地輕拂琴弦,發(fā)出不成調的輕響,

應和著墻外的簫聲。漸漸地,她的琴音從生澀變得流暢,竟能隱隱捕捉到簫聲的旋律,

嘗試著與之相和。窗內琴音低回,墻外簫聲清越,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墻,

在寂靜的夜空下悄然纏繞。無人知曉這隱秘的交流,只有風吹過柳枝的沙沙聲,

成了他們唯一的聽眾。琴與簫,仿佛找到了失散已久的魂魄,在這無言的對話中,

漸漸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與共鳴。第二年,詩箋成了傳遞心意的青鳥。一次偶然,

蘇挽云將一首寫滿少女幽思的小詩,用絲線系在幾枝剛折下的、帶著露水的桃花上,

趁夜色拋出了墻外。次日黃昏,那幾枝桃花竟被送了回來,花枝間多了一枚素箋,

上面是幾行遒勁又風骨清朗的字跡,應和著她的詩。心,在那一刻劇烈地跳動起來。從此,

拋花接箋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有時是幾片題了詩的梧桐葉,有時是一枝含苞待放的玉蘭。

墨跡在花葉間暈染,詩詞在暗夜里傳情。她寫“墻外簫聲穿柳細”,

他便回“樓中琴語訴心長”;她嘆“深鎖春光一院愁”,他道“愿化流云伴月游”。

那些玲瓏剔透的詩句,如同無形的絲線,將他們未曾謀面的靈魂緊緊系在一起。

她漸漸知道了他的名字——謝清徽,一個在臨安府樂籍中默默無名的琴簫樂師。第三年,

初春。上元燈會的喧囂傳遍了臨安城。蘇府的花園里也掛起了精巧的花燈,流光溢彩。

府里難得熱鬧,仆婦們穿梭往來,看守也松懈了些。蘇挽云的心,

如同被那墻外的簫聲和滿城燈火牽引著,鼓噪著。一個大膽的念頭再也無法遏制。

她借口賞燈,支開了貼身丫鬟,披上一件顏色最不起眼的暗色斗篷,趁著人聲鼎沸,

悄悄溜出了后角門。心跳如擂鼓,腳步卻異常堅定。她循著記憶中簫聲傳來的方向,

繞過幾棵高大的柳樹,來到臨水的僻靜處。遠遠地,便看到了那個倚柳而立的身影。

青衫依舊,身形比隔窗遠望時更顯挺拔清瘦?!爸x…謝公子?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得如同耳語。倚著柳樹的身影猛地一震,倏然回頭。

月色與遠處花燈的光影交織著落在他臉上。那是一張年輕而清俊的面容,眉目疏朗,

鼻梁挺直,薄唇緊抿著,帶著一絲慣常的沉靜,此刻卻被猝不及防的驚愕打破。

他的眼睛很亮,映著遠處的燈火和近處的月光,也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那目光先是震驚,

隨即是難以置信的狂喜,最后化為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她吸進去的專注?!疤K……蘇小姐?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帶著同樣難以置信的確認。隔著三年無形的琴簫相和、詩箋傳情,

他們終于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彼此面前。咫尺之遙,呼吸可聞。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遠處隱約的喧鬧和近處彼此清晰可聞的心跳。千言萬語堵在喉間,

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唯有目光,貪婪地、小心翼翼地描摹著對方的容顏,

仿佛要將這三年所有的想象都在這一刻填滿。還是謝清徽先動了。他微微躬身,長揖一禮,

姿態(tài)端方,帶著樂師特有的清雅氣度:“墻外簫音,擾小姐清聽三載,清徽……唐突了。

”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蘇挽云慌忙還禮,

臉頰在斗篷的陰影下早已滾燙:“公子簫聲清越,是挽云……有幸得聞?!彼痤^,

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目光,斗篷的兜帽微微滑落,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

里面盛滿了月光和他的影子。就是這驚鴻一瞥的對望,將三年積攢的所有情愫瞬間點燃。

無需更多言語,一種巨大的、無聲的喜悅和滿足感在他們之間彌漫開來。他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仿佛要將這一刻鐫刻進靈魂深處?!靶〗恪敝x清徽的聲音低沉下去,

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清徽自知身份微賤,墻外簫音,本不敢奢望能入小姐清聽,

更不敢……有此一見之幸。此心……此心……”他喉頭滾動,后面的話似乎重逾千斤,

難以出口。“公子,”蘇挽云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打斷了他的艱難,“那琴聲,

并非無心?!彼⑽⒋瓜卵酆煟L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泄露了內心的波瀾,

“若無公子簫音指引,挽云此身,不過深閨一傀儡?!倍潭虄删湓?,已勝過千言萬語。

謝清徽眼中驟然爆發(fā)出璀璨的光彩,那是一種絕境中窺見星火的狂喜與難以置信。

他上前一步,又猛地頓住,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指節(jié)泛白,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小姐!”他再開口,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和顫抖,“清徽此生……無以為報!唯愿此身,

能長侍琴簫,為小姐……”后面的話,

被一種巨大的、不切實際的渴望和隨之而來的沉重現(xiàn)實感硬生生掐斷。樂籍,賤業(yè)。蘇家,

臨安名門。這鴻溝,豈是幾句情愫能夠填平?蘇挽云抬起眼,望進他眼底的掙扎與痛楚,

心中亦是刺痛。她何嘗不知?但此刻,月色如水,人就在眼前,

那些冰冷的枷鎖仿佛被這夜色暫時模糊了輪廓。她微微側頭,

目光落在他腰間懸著的那管竹簫上,

唇邊漾開一個極淺、卻足以照亮謝清徽整個世界的笑容:“公子可愿……再為挽云吹一曲?

”謝清徽喉結滾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翻涌的心緒。他鄭重地點頭,取下竹簫。這一次,

簫聲不再清冷孤寂,它變得溫潤而纏綿,如同月下低語的情話,

每一個音符都飽蘸著濃烈得化不開的情意,在寂靜的柳岸水邊緩緩流淌。簫聲里,

有初遇的悸動,有隔墻相和的默契,有詩箋往來的甜蜜,

更有此刻相見的狂喜與隨之而來的、無邊無際的憂慮。蘇挽云靜靜地聽著,倚著身后的柳樹,

閉上了眼睛。斗篷的兜帽徹底滑落,月光毫無保留地灑在她年輕姣好的臉龐上。

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蝶翼般的陰影,唇角卻微微上揚著。這一刻,沒有蘇府,沒有樂籍,

只有這簫聲,這月色,和眼前的人。一曲終了,余韻在夜空中裊裊不散。

兩人都沉浸在方才的情緒里,誰也沒有說話。只有遠處府邸深處,似乎隱隱傳來幾聲呼喚,

大約是丫鬟尋她來了。溫馨的靜默被這隱約的呼喚聲打破,一絲不安悄然爬上心頭。

謝清徽收起竹簫,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不舍,低聲道:“夜露重,小姐……該回去了。

”蘇挽云也聽到了呼喚,心猛地一沉。她眷戀地再看他一眼,

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進心底深處。她輕輕點了點頭,重新拉好斗篷的兜帽,遮住大半張臉,

只留下一雙盛滿離愁別緒的眼眸:“公子保重?!薄靶〗惚V亍!敝x清徽深深一揖,

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她。蘇挽云轉身,沿著來時的路,快步向角門走去,

纖細的身影很快隱沒在樹影與花燈的暗處。謝清徽站在原地,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動。

月光落在他身上,將那青衫的身影拉得很長,更顯寂寥。方才短暫相見的狂喜,

此刻已盡數(shù)被沉重如山的現(xiàn)實和對她歸途的擔憂所取代。他摩挲著溫熱的簫管,

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她目光的余溫,心頭卻像壓了一塊冰冷的巨石。墻內的呼喚聲,

像無形的繩索,昭示著他們之間那道無法跨越的深淵。那夜之后,月上柳梢,簫聲依舊。

只是那樂音里,除了往日的深情,更添了幾分沉郁的相思與壓抑的憂慮。

蘇挽云在琴弦上撥出的回音,也帶著更多難以言說的牽掛。

平靜的日子在表面的深閨寂寂下暗流涌動,直到那個燥熱的夏夜轟然碎裂。

蟬鳴聒噪得令人心煩,空氣黏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蘇挽云坐在窗前,對著燭光,

細細整理著近幾個月來謝清徽遞進來的詩箋。他的字跡清峻依舊,只是字里行間透出的憂慮,

如同墨跡深處化不開的陰影。她拿起一張素箋,上面是他昨夜新寫的:“金風暗度玉簟秋,

恐驚好夢難再留。愿托青鳥殷勤探,莫使冰心鎖重樓?!弊肿志渚?,皆是擔憂驚懼。

指尖拂過那熟悉的字跡,她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父親近來頻頻提及知府大人家的公子,

言語間的暗示越來越明顯。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窗外的夜色,沉甸甸地壓下來。突然,

樓下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父親蘇弘遠壓抑著暴怒的厲喝:“挽云!開門!

”蘇挽云的心猛地一跳,手下意識地將那沓詩箋慌亂地塞進袖中。她剛站起身,

門已被猛地推開,巨大的聲響震得燭火劇烈搖曳。蘇弘遠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臉色鐵青,

平日里端方持重的面容此刻因震怒而扭曲,雙目噴火般死死盯住她。他手中,

赫然捏著一方素色絲帕,帕角繡著幾片柳葉——那是她前幾日不慎遺落在墻根下的!

“爹……”蘇挽云臉色瞬間煞白,指尖冰涼?!斑@是什么?!”蘇弘遠將絲帕狠狠摔在地上,

上前一步,聲音如同炸雷,“深更半夜,私相授受!我蘇家的臉面,

都被你這不知廉恥的孽障丟盡了!”他目光如刀,

掃過女兒慘白的臉和那明顯慌亂藏掖的動作,怒氣更熾,“說!那墻外吹簫的,

是哪個下賤胚子?!”恐懼瞬間攫住了蘇挽云,她渾身僵硬,嘴唇顫抖著,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袖中的詩箋仿佛成了滾燙的烙鐵。蘇弘遠根本無需她的回答。

他猛地轉頭,對著門外厲聲吼道:“來人!給我去墻外搜!

把那個勾引小姐的混賬東西給我揪出來!打斷他的腿!

”幾個健壯的家丁如狼似虎地應聲沖了出去,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驚心。

蘇挽云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猛地撲到窗前,

推開窗扇,朝著墻外柳樹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快走!清徽!快走啊——!

”凄厲的喊聲劃破沉悶的夏夜,帶著絕望的哭腔,遠遠地蕩開。墻外柳樹下,

抱著琴匣等候的謝清徽,在聽到蘇府內驟然爆發(fā)的怒喝和蘇挽云那聲撕心裂肺的呼喊時,

渾身劇震。他立刻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抱起琴匣轉身便想逃離。然而,太遲了。

蘇府的后角門被猛地撞開,幾條彪悍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的獵犬,提著棍棒燈籠,

兇神惡煞地撲了過來。燈籠刺眼的光芒瞬間將柳樹下的青衫身影籠罩。“就是他!抓住他!

老爺有令,打斷他的狗腿!”為首的家丁獰笑著,一棍便朝謝清徽腿上掃去!

謝清徽抱著琴匣,躲閃不及,只來得及側身,沉重的木棍狠狠砸在他的小腿骨上,劇痛鉆心,

他悶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踉蹌著摔倒在地。懷中的琴匣脫手飛出,

“哐當”一聲砸在地上,蓋子掀開,里面的古琴和一卷卷手抄的曲譜散落出來。“清徽——!

”繡樓窗口傳來蘇挽云肝腸寸斷的哭喊。家丁們一擁而上,棍棒如雨點般落下,拳腳相加。

謝清徽蜷縮在地上,雙手死死護著頭臉,青衫很快被塵土和腳印弄臟,嘴角溢出血絲。

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只是那雙眼,透過混亂的人影和棍棒,

死死望向繡樓那扇亮著燭光的窗,望向那個哭喊著的身影,眼神里有痛楚,有擔憂,

唯獨沒有半分屈服?!白∈?!住手!爹!求您了!不關他的事!都是女兒的錯!

”蘇挽云在閣樓上哭喊著,拼命想沖下來,卻被聞聲趕來的兩個粗壯仆婦死死架住胳膊,

動彈不得。她只能絕望地看著心上人在下面承受無情的毆打,心如刀絞,淚如雨下?;靵y中,

一只穿著皂靴的大腳狠狠踩在散落在地的一卷曲譜上,

那正是謝清徽嘔心瀝血、準備在下一個約定之夜送給蘇挽云的《月下柳影》合奏譜。

潔白的宣紙瞬間被污泥和鞋印玷污,幾個清晰的墨字“贈挽云”旁,

濺上了幾滴刺目的鮮紅——那是謝清徽掙扎時咳出的血。“哼!下賤的樂籍,

也敢癡心妄想攀附我蘇家?玷污我蘇氏門楣!”蘇弘遠不知何時已走到近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謝清徽,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穢物。他抬起腳,

用那沾著泥污的官靴鞋尖,極其輕蔑地踢了踢謝清徽的臉頰,力道不重,侮辱性卻極強。

“把這堆污糟東西,連同這個下賤胚子,給我扔得遠遠的!再敢靠近蘇府半步,亂棍打死!

”蘇弘遠冰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如同最終的判決。

家丁們粗暴地拖起渾身是傷、幾乎無法站立的謝清徽,如同拖拽一件破爛的物件。

他散落一地的琴譜被隨意踐踏著,那管竹簫也被一個家丁嫌惡地一腳踢開,

骨碌碌滾入路邊的草叢。謝清徽被拖行著,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扇窗,

那扇映著他此生唯一光亮、此刻卻只剩下絕望的窗。血和汗模糊了他的視線,

但那眼神中的關切與不舍,卻穿透了混亂與黑暗,清晰地烙在蘇挽云的心上?!扒寤铡?!

”蘇挽云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哀鳴,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癱倒下去,

被仆婦們死死架住。蘇弘遠厭惡地掃了一眼被拖走的謝清徽和被架走的女兒,冷哼一聲,

拂袖轉身,大步回府。沉重的朱漆大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凄風苦雨,

也徹底關上了蘇挽云心中最后的光亮。那夜之后,蘇挽云的繡樓成了真正的囚籠。

窗戶被粗大的木條從外面牢牢釘死,只留下狹窄的縫隙透進慘淡的天光。門從外面鎖著,

一日三餐由一個沉默寡言、眼神警惕的老仆婦送進來,又迅速收走。蘇弘遠似乎鐵了心,

要用這銅墻鐵壁,徹底碾碎女兒心中那點“離經叛道”的妄念。失去了墻外的簫聲,

失去了傳遞心意的詩箋,失去了月光,也失去了自由。蘇挽云的世界驟然縮小到這方寸之地,

只剩下無邊的死寂和絕望。她變得異常安靜,不再哭泣,也不再試圖求情。

每日只是枯坐在釘死的窗邊,望著那縫隙外巴掌大的、被切割的天空。眼神空洞,

仿佛靈魂已經隨著那夜被拖走的青衫身影一同離去了。案上的瑤琴蒙了厚厚的灰塵。

她曾試著撥動琴弦,指尖觸碰到的卻是冰冷的絕望,不成調的零落音符在死寂的閣樓里回響,

如同嗚咽。那聲音只會讓她想起墻外再也聽不到的簫聲,想起他被打倒在地時望向她的眼神。

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疼痛。她開始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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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6 22: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