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旱季節(jié)山谷溪流干涸,花妖、樹精和蘑菇人互相指責(zé)。>蒲公英妖精阿絮冒險飛出山谷,
發(fā)現(xiàn)上游人類修建了巨型水壩。>返程時她體力透支墜落,被敵視的槐樹精青槐所救。
>長老磷光提出用妖精聯(lián)合魔法制造暴雨拯救家園。>各族放下成見,
在懸崖合力施法引動天地能量。>暴雨傾盆而下,枯樹逢春,干涸河床重新奔騰。
>青槐看著歡呼擁抱的各族妖精,終于開口:“是時候建立山谷議會了。
”---正午的陽光,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鋒利,毫無遮攔地劈砍在幽影谷的每一寸土地上。
空氣凝滯,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滾燙的鉛水,每一次呼吸都灼燒著阿絮的喉嚨。
她蹲在花園邊緣,指尖小心翼翼地拂過一株矢車菊。那原本飽滿、驕傲挺立著的藍(lán)色花瓣,
如今卻像被抽干了所有精氣神,無力地卷曲、低垂,邊緣泛著枯槁的焦黃。
葉片上蒙著一層灰撲撲的塵土,蔫頭耷腦,輕輕一碰,便簌簌掉落幾片。
“渴……”阿絮喃喃,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她自己也渴,
花蕊深處傳來一陣陣細(xì)微卻尖銳的刺痛,那是水分被過分蒸騰、又得不到補(bǔ)充的警告。
她抬起頭,視線越過自己這片日益枯萎的花園領(lǐng)地,投向更遠(yuǎn)處。整個幽影谷,
這曾經(jīng)被豐沛水汽滋養(yǎng)、終年翠綠欲滴的樂園,正被一層令人窒息的枯黃和灰敗緩慢吞噬。
高大喬木的樹冠,那些曾經(jīng)濃密如華蓋的綠葉,失去了油亮的光澤,變得稀疏、暗淡,
甚至有些已經(jīng)開始卷曲、泛黃。灌木叢蔫蔫地匍匐著,葉片打卷。連生命力最是頑強(qiáng)的苔蘚,
也大片大片地褪去了濕潤的深綠,顯露出干癟的褐色基底。
腳下的泥土不再是松軟肥沃的深褐色,而是板結(jié)成一塊塊龜裂的硬殼,
縫隙深得能埋下阿絮的半個手指。死寂。
除了熱風(fēng)吹過干燥葉片發(fā)出的、令人心煩意亂的沙沙聲,整個山谷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那些熟悉的、屬于各種小妖精的細(xì)碎鳴唱,屬于昆蟲的低語,屬于清泉流淌的歡歌,
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陣微弱但急促的拍翅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寧靜。幾個小小的身影,
拖著疲憊不堪的軌跡,搖搖晃晃地穿過凝滯的空氣,降落在阿絮面前的花葉上。
是她的蒲公英偵察兵。它們細(xì)長的白色冠毛此刻顯得凌亂不堪,沾滿了灰塵,
失去了往日輕盈飄逸的神采,濕漉漉地貼在莖稈上。
“阿絮……阿絮大人……”領(lǐng)頭的那朵蒲公英,聲音細(xì)若游絲,帶著哭腔,
“完了……上游……溪水……全干了!河床……全是裂開的石頭……燙腳……”“什么?
”阿絮猛地站起身,花冠上幾片脆弱的花瓣因這劇烈的動作而飄落,“全干了?怎么可能?
源頭呢?山泉呢?”“源頭……”另一個蒲公英偵察兵虛弱地接話,它的冠毛無力地耷拉著,
“被……被一道巨大無比、比最高的樹還要高的石墻……堵住了!
亮銀亮的……太可怕了……有奇怪的轟鳴聲……嗡嗡地響……震得我們頭暈……”巨大石墻?
銀亮?轟鳴?阿絮的心猛地一沉,像墜入冰冷的深潭。這絕不是山谷自然的力量。
一個不祥的預(yù)感,冰冷而尖銳,刺穿了她的焦慮。“召集所有族群長老!
”阿絮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尖銳地刺破了山谷的沉寂,“立刻!
到老槐樹下集合!”老槐樹巨大的樹冠,曾是幽影谷最令人安心的綠色穹頂。如今,
那濃密的枝葉卻稀疏了許多,葉片邊緣蜷曲著,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蠟黃光澤,無力地低垂,
再也無法提供令人舒適的濃蔭。正午滾燙的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
在地面龜裂的泥土上投下支離破碎、灼熱的光斑??諝饽氐萌缤痰臉渲?/p>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泥土干裂的粉塵味。各族長老和代表們聚集在樹下,氣氛劍拔弩張。
花妖長老紫菀,一株優(yōu)雅的鳶尾,此刻卻像被點燃的爆竹。
她高貴的紫色花瓣邊緣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聲音尖利得幾乎要撕裂空氣:“是你們這些貪得無厭的樹精!看看你們的根須!
像貪婪的巨蟒一樣在地下瘋狂蔓延!吸干了所有的水分!我們花族嬌嫩,離了水就要枯萎,
你們是要趕盡殺絕嗎?”她身后,玫瑰、鈴蘭等花妖紛紛點頭,花瓣萎靡,眼神卻充滿控訴。
“荒謬!”一聲沉悶如滾雷的低吼響起。老槐樹精青槐,他那巨大、虬結(jié)的樹干上,
樹皮因缺水而顯得更加干裂粗糙,溝壑縱橫。他深褐色的、如同樹瘤般的眼睛掃過花妖們,
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憤怒,“沒有我們樹族的根系穩(wěn)固水土,涵養(yǎng)水源,
你們這些嬌弱的花朵,早就被一場大雨沖得七零八落,被一陣大風(fēng)刮得無影無蹤!
看看你們自己,除了抱怨,除了消耗山谷的美麗,你們還做了什么?現(xiàn)在溪水干了,
就把臟水潑到我們頭上?”他粗壯的樹枝猛地一抖,幾片枯黃的葉子簌簌落下?!昂撸?/p>
說得好聽。”一個陰柔、帶著點濕滑氣息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是發(fā)光蘑菇族的長老磷光。
他矮墩墩的菌蓋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灰白,失去了往日的幽藍(lán)熒光,傘蓋邊緣干枯卷曲,
像燒焦的紙片。他慢悠悠地轉(zhuǎn)動著菌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鉆入每個妖精的耳中,
“樹根吸水?花根就不吸了?可別忘了,是誰的菌絲在地下織成網(wǎng),
把最深處的水汽一點點運(yùn)上來?沒有我們蘑菇族的地下網(wǎng)絡(luò),你們這些只會向上長的家伙,
早渴死八百回了!現(xiàn)在倒好,互相推諉?我看,是某些族群貪心不足,
把該給我們的那份也偷偷占了吧?”他那雙隱藏在菌褶下的小眼睛,
閃爍著幽幽的、不信任的光芒?!澳愫獓娙?!”紫菀氣得花瓣亂顫。
“貪得無厭的是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家伙!”青槐的樹枝再次憤怒地抖動?!皦蛄?!
”磷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陰冷的穿透力,“推卸責(zé)任能解渴嗎?
”爭吵聲浪一波高過一波,指責(zé)、謾罵、推諉在灼熱的空氣中激烈碰撞。
空氣里彌漫著干燥的粉塵和濃烈的、屬于不同族群的特殊氣息——花妖的芬芳變得焦躁,
樹精的木質(zhì)氣味帶著火氣,蘑菇人的潮濕氣息則混雜了腐朽的意味。
每一張面孔都寫滿了焦慮、憤怒和深深的不信任,原本同屬山谷的和諧蕩然無存。
阿絮站在一旁,小小的拳頭緊緊攥著,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掌心。
她看著這些平日里或優(yōu)雅、或威嚴(yán)、或神秘的長輩們,此刻卻像市井潑婦般互相攻訐。
偵察兵帶回的消息——那道巨大的、銀亮的、發(fā)出轟鳴的石墻——在她腦中不斷回響。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那空氣灼熱得如同火焰。“吵!就知道吵!”阿絮的聲音不大,
卻像一道清冽的冰凌,瞬間刺破了所有嘈雜的爭吵。所有的目光,
帶著驚愕、被打斷的惱怒、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齊刷刷地聚焦在這個年輕的蒲公英妖精身上。阿絮挺直了纖細(xì)的腰肢,
小小的花冠在熱風(fēng)中微微搖晃,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像淬火的星辰?!俺衬艹吵鏊畞韱幔?/p>
”她環(huán)視著周圍那些或高大或矮小的身影,聲音清晰而銳利,“偵察兵回報,溪水源頭,
被一道巨大無比的、銀亮的石墻徹底堵死了!那不是我們山谷的東西!
那上面有我們無法理解的轟鳴!”“銀亮的石墻?”青槐虬結(jié)的眉頭擰得更緊,
深褐色的樹瘤眼睛瞇了起來,似乎在審視阿絮話語的真實性,“轟鳴?小丫頭,你看清楚了?
不是山石崩塌?”“比崩塌可怕一百倍!”阿絮迎著他的目光,毫無懼色,“它太高,
太整齊了,冷冰冰的,閃著金屬的光!蒲公英們差點被那轟鳴聲震暈!
除了人類那種龐然大物,誰能造出那樣的東西?誰能發(fā)出那種讓大地都在顫抖的怪聲?
”“人類……”磷光長老灰白色的菌蓋微微顫抖了一下,
菌褶下那雙小眼睛里的幽光閃爍不定,“他們……終于還是找到這里了?”“人類”這個詞,
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滾油,瞬間在妖精群中炸開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和恐懼的低語。
樹精們粗壯的枝干不安地晃動,花妖們嬌嫩的花瓣因驚懼而收攏,
蘑菇人則下意識地向更陰暗的角落縮了縮。人類,
那些在山谷古老的歌謠和長輩的告誡中被描繪成貪婪、強(qiáng)大、不可理喻的毀滅者,
他們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下來?!安还苁鞘裁?!”阿絮的聲音再次拔高,
壓下這片恐慌的騷動,“我們必須親眼去看看!必須知道真相!坐在這里互相指責(zé),
等著渴死嗎?我去!”她斬釘截鐵,小小的翅膀猛地一振,帶起一股微弱卻倔強(qiáng)的氣流。
“你?”青槐巨大的樹瘤眼睛里充滿了不信任和嘲弄,樹枝輕蔑地擺動了一下,
“就憑你這點花粉似的力氣?一陣風(fēng)都能把你刮到天邊去!外面是什么情況都不知道,
簡直是找死!”“那也比在這里等死強(qiáng)!”阿絮毫不退縮地回瞪著他,
眼中燃燒著倔強(qiáng)的火焰,“總得有人去看看!你們不去,我去!”她不再看任何一張臉,
猛地轉(zhuǎn)身,輕盈的身體奮力向上躍起。陽光下,
她那對半透明的、如同蒲公英冠毛般纖薄精致的翅膀急速扇動起來,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化作一道細(xì)小的流光,朝著山谷之外、那未知而危險的方向,義無反顧地沖去。
熱風(fēng)卷起塵土,撲打在她身上,卻無法阻擋那道倔強(qiáng)的身影。身后,
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驚愕和青槐那一聲帶著復(fù)雜情緒、最終消散在干熱空氣中的沉重冷哼。
—那道由巨大、古老的山巖和盤根錯節(jié)的巨樹根系天然形成的隘口——在阿絮身后迅速縮小。
當(dāng)她奮力振翅,真正越過那最后一道陡峭的山梁時,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恐懼與眩暈的陌生感瞬間攫住了她。風(fēng),
不再是幽影谷里那帶著濕潤草木氣息、拂面輕柔的微風(fēng)。它變得狂暴而干燥,
像無數(shù)粗糙的砂紙在皮膚上狠狠摩擦,發(fā)出嗚嗚的尖嘯。氣流紊亂而兇猛,
裹挾著大量冰冷的、不屬于山谷的塵埃顆粒,劈頭蓋臉地砸來,幾乎讓她睜不開眼。
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肺葉如同被粗糙的沙礫塞滿,
每一次扇動翅膀都需要付出比平時多幾倍的力氣,去對抗這無形卻沉重如山的阻力。
下方熟悉的地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單調(diào)得令人絕望的土黃色丘陵,
貧瘠、荒涼,只有零星幾叢枯槁的灌木點綴其上,像大地絕望的瘡疤。阿絮的心沉了下去。
她緊咬著下唇,努力辨認(rèn)著記憶中溪流源頭的方向,頂著狂暴的亂流,
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艱難地向前飛行。翅膀早已酸痛麻木,
每一次振動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痛楚。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她感覺最后一絲力氣也要被這無情的風(fēng)榨干時,
一陣低沉、持續(xù)、如同悶雷滾動、卻又遠(yuǎn)比雷聲更規(guī)律、更機(jī)械的轟鳴聲,
穿透了狂風(fēng)的嘶吼,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嗡嗡嗡……嗡嗡嗡……那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非自然的穿透力,
震得她小小的身體都在微微發(fā)麻,連翅膀的扇動節(jié)奏都被迫與之共振,
帶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眩暈感。她強(qiáng)忍著不適,奮力拔高身形,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
視線越過一道低矮的土丘,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窒息!一條寬闊、深切的峽谷被徹底截斷。
橫亙在峽谷之上的,是一座難以想象的、巨大到令人靈魂顫栗的鋼鐵怪獸!
它根本不是歌謠里描述的石墻,
灰色金屬光澤的巨型方塊和粗壯的圓柱體交錯、鉚接、堆疊而成的一道接天連地的恐怖壁壘!
表面光滑、堅硬、毫無生命的溫度,在毒辣的烈日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的白光。壁壘的頂端,
幾臺龐大得如同遠(yuǎn)古巨獸的鋼鐵機(jī)械正在緩慢地轉(zhuǎn)動著粗壯無比的鋼鐵手臂,
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它們每一次移動,都帶起沉悶的撞擊聲,仿佛大地都在隨之呻吟。
在這道鋼鐵巨墻的下游一側(cè),原本應(yīng)該是奔騰溪流的地方,
只剩下一條巨大、丑陋、布滿猙獰裂痕的干涸河床!龜裂的縫隙深不見底,
像大地絕望張開的黑色巨口。河床上散落著無數(shù)灰白色的巨石,那是曾經(jīng)被水流磨圓的卵石,
如今暴露在烈日下,蒙著厚厚的灰塵,了無生氣。
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鋼鐵被高溫炙烤后散發(fā)出的、令人作嘔的鐵腥氣。
而在那鋼鐵巨墻的上游一側(cè),被強(qiáng)行攔截、馴服的溪水,
此刻正形成一個巨大得可怕的、渾濁的、黃綠色的蓄水池!水面寬闊,
死寂得如同凝固的油污,沉重地壓迫著峽谷兩側(cè)的山壁。水面上漂浮著枯枝敗葉和各種垃圾,
在烈日下緩慢地打著旋兒,散發(fā)出隱隱的腐敗氣息。
這死水與下游那絕望的干裂河床形成了觸目驚心的、極致的對比。這就是真相!
冰冷、殘酷、非自然的真相!幽影谷的生命之血,被這鋼鐵的巨爪硬生生扼住了咽喉!
“不……”阿絮發(fā)出一聲微弱的悲鳴,聲音被淹沒在機(jī)械的轟鳴和狂風(fēng)的嘶吼中。
巨大的震驚、憤怒和一種面對龐然巨物時無法抑制的渺小感瞬間沖垮了她。
翅膀上的酸痛和身體的疲憊如同決堤的洪水,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眼前的世界開始劇烈地旋轉(zhuǎn)、模糊,
鋼鐵的冷光、黃綠的死水、干裂的河床……所有的景象都扭曲成一片混亂的漩渦。
翅膀最后一次徒勞地扇動了一下,隨即徹底失去了力量。小小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
在狂暴的氣流中翻滾著,朝著下方那片嶙峋的、布滿鋒利巖石的陡峭山坡,無助地墜落下去。
風(fēng)在耳邊發(fā)出凄厲的尖嘯,死亡的陰影帶著巖石的冰冷觸感撲面而來。
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剎那,阿絮模糊的視野邊緣,
似乎捕捉到一抹急速放大的、深褐色的影子。緊接著,是樹枝猛烈抽打空氣的呼嘯!噗!
沒有預(yù)想中粉身碎骨的劇痛。一股巨大的、帶著木質(zhì)彈性的力量猛地纏住了她的腰肢,
瞬間勒緊!那力量是如此之大,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五臟六腑都仿佛被擠壓移位,
但正是這股粗暴的力量,硬生生地止住了她下墜的勢頭!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并未停止,
但下墜的絕望感消失了。她像一件被甩出的物品,被那股力量拖拽著,
在嶙峋的山石和干枯的荊棘叢上方高速掠過。粗糙的樹皮摩擦著她裸露的皮膚,火辣辣地疼。
耳邊是樹枝急速抽回時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和呼嘯的風(fēng)聲。最終,
這股力量猛地一甩!阿絮感覺自己被拋了出去,
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對柔軟的、厚厚的枯葉堆上。巨大的沖擊力讓她在枯葉中翻滾了好幾圈,
嗆了滿口的塵土,才勉強(qiáng)停了下來。她劇烈地咳嗽著,眼前金星亂冒,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
每一處被樹枝勒過的地方都火辣辣地痛。她艱難地?fù)纹鹕习肷恚α怂ξ宋俗黜懙哪X袋,
試圖看清救命恩人。然后,
她看到了那對熟悉的、帶著毫不掩飾的厭煩和審視目光的深褐色樹瘤眼睛。青槐。
巨大的老槐樹精就站在幾步開外,虬結(jié)的樹干在灼熱的陽光下顯得更加滄桑干裂。
他剛才用來卷住阿絮的那根最粗壯、最堅韌的枝條,
此刻正緩緩地、帶著一種刻意展現(xiàn)的嫌棄姿態(tài),在旁邊的巖石上用力地蹭著,
仿佛要蹭掉什么不潔的東西。樹枝摩擦巖石發(fā)出刺耳的“沙沙”聲?!昂撸?/p>
”一聲沉悶的冷哼從樹干深處發(fā)出,帶著濃濃的不耐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球!
除了添亂和找死,你們這些花花草草還能干點什么?要不是怕你摔成一灘爛泥,
臟了山谷的土地,污染了地氣,你以為我愿意動這根老樹枝?”他繼續(xù)用力蹭著那根枝條,
動作粗暴。阿絮胸口劇烈起伏,劫后余生的恐懼尚未完全退去,
就被這劈頭蓋臉的刻薄話語瞬間點燃了怒火。她掙扎著想站起來,
腰間的劇痛卻讓她一個趔趄,又跌坐回枯葉堆里?!澳恪彼謿猓钢嗷?,
聲音因疼痛和憤怒而顫抖,“你……你看到?jīng)]有?!那道墻!那該死的水!那干掉的河!
”青槐蹭樹枝的動作頓住了。他那雙深褐色的樹瘤眼睛轉(zhuǎn)向阿絮,
里面厭煩的神色并未完全消失,但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凝重的東西。他沒有立刻反駁。
“我看到了。”青槐的聲音低沉下來,如同滾過地底的悶雷,不再有之前的刻薄,
只剩下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凝重。他那巨大的樹冠微微垂向阿絮墜落前凝望的方向,
深褐色的樹瘤眼睛仿佛穿透了空間的阻隔,倒映著那片鋼鐵的冰冷和死水的絕望。
“銀亮的巨墻,像一道撕裂大地的丑陋傷疤。
死水……黃綠色的毒瘤……還有下游……”他停頓了一下,
粗壯的樹干似乎都因壓抑的憤怒而微微震顫,“……那被吸干了血的河床!
像我們山谷一樣的干裂!”他龐大的身軀轉(zhuǎn)向阿絮,
虬結(jié)的樹皮在正午的烈日下顯得更加溝壑縱橫,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捌饋恚?/p>
小毛球!”他的聲音不容置疑,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你這條撿回來的命,
現(xiàn)在還有點用處!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訴山谷里那些還在互相撕咬的蠢貨!
一個字都不許漏!”他不再看阿絮,巨大的根系開始緩緩移動,
沉重的步伐踏在干裂的土地上,發(fā)出悶響,朝著幽影谷的方向走去。
那根剛剛蹭過的粗壯枝條,此刻垂在身側(cè),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擺動,不再有之前的刻意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