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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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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十年把沈硯舟從冷宮私生子扶上皇位。他登基那夜,摩挲我額角:“這里該有道疤的。

”我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原來他每次纏綿喚的“月兒”,是太后閨名江臨月。

他愛的從來是我額角這道酷似太后的舊疤。我笑著飲下他賜的假死藥,看他瘋魔般翻遍皇陵。

直到江南藥鋪里,說書人拍醒木:“新帝懸賞萬金,尋一位名喚‘照雪’的女子。

”茶碗在我掌心裂開。他竟不知,那夜我早聽見他對著畫像呢喃:“月兒,待我登基,

定為你復仇?!北┯暝以诹鹆呱?,聲音又密又沉,像是老天爺都憋著一股邪火,

要在這深宮里砸出個窟窿來。我渾身濕透,冰冷的雨水順著發(fā)絲、衣角往下淌,

在地上積起一小灘水洼。腳下的金磚地滑得厲害,每一步都得死死摳住鞋底才不至于摔倒。

可我沒停,也停不了。風裹著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生疼。身后跟著的四個小太監(jiān),

肩頭扛著一卷厚實的明黃氈毯,毯子裹得嚴嚴實實,里面是個分量不輕的人形。

氈毯邊緣被雨水浸得顏色深重,沉甸甸地往下墜?!翱禳c!”我嗓子眼發(fā)緊,聲音壓得極低,

被這嘩啦啦的雨聲一沖,幾乎聽不見,“十二個時辰!誤了時辰,咱們都得掉腦袋!

”小太監(jiān)們咬著牙,腮幫子鼓起,腳下又快了幾分。

宮道兩側(cè)高聳的朱紅宮墻在閃電慘白的光里忽明忽暗,像吃人的巨獸張開的嘴。雨幕深處,

隱約傳來幾聲凄厲的貓叫,劃破死寂,聽得人心里發(fā)毛。

巡夜侍衛(wèi)沉重的腳步聲和鎧甲摩擦的嘩啦聲,如同催命的鼓點,由遠及近,

又詭異地消失在另一條岔路盡頭。這深宮,每一步都是鬼門關。拐過一道僻靜的宮門,

眼前豁然出現(xiàn)一座孤零零的宮殿。黑黢黢的輪廓蹲在雨夜里,像頭蟄伏的獸。

幾盞氣死風燈在檐下被風吹得瘋狂搖晃,

昏黃的光暈只勉強照亮門楣上剝落的漆和“清梧宮”三個模糊的大字。冷宮,名副其實。

我的心跳得像是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十年了,整整十年,我像個活在陰溝里的耗子,

耗盡所有力氣,終于把毯子里裹著的這個人,沈硯舟,一步步從這活死人墓里往外拖。今天,

是最后一步,也是最險的一步。成,一步登天;敗,萬劫不復。

“吱呀——”沉重的宮門被推開一條縫,一股混合著霉味和灰塵的陳腐氣息撲面而來。

我閃身進去,小太監(jiān)們扛著氈毯魚貫而入。門在身后沉重地關上,隔絕了外面瘋狂的雨聲,

也隔絕了所有退路。殿內(nèi)空曠得嚇人,只有角落里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上,

鋪著薄薄的、看不出顏色的褥子。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蜷縮在上面,背對著門口,一動不動,

像個沒有生氣的破布偶。那是我花了十年心血護住的人,沈硯舟?!暗钕隆?/p>

”我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床上的身影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時辰到了?!蔽艺f,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里硬摳出來的,帶著血腥氣,

“先帝……駕崩了?!彬榭s的身影猛地一僵,然后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生銹般的滯澀,

轉(zhuǎn)了過來。閃電劃過窗欞,慘白的光瞬間照亮了他的臉。那是一張年輕卻過分蒼白的臉,

輪廓很深,像刀削斧鑿出來的,帶著一種被長年幽禁磨礪出的冷硬棱角。因為瘦,

顴骨顯得很高。唯獨那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像淬了寒冰的深潭,幽邃得不見底。

此刻,那雙眼里沒有震驚,沒有悲傷,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沉寂之下,

是翻涌的、幾乎要破冰而出的某種東西。他坐起身,動作僵硬得像具提線木偶。

破爛單衣下的身軀瘦得驚人,嶙峋的骨節(jié)幾乎要刺破那層薄薄的皮膚。他沒看地上的氈毯,

目光直直地投向我,冰冷,銳利,帶著審視,仿佛要將我整個人洞穿?!傲昭彼_口,

聲音沙啞得像破舊的風箱,卻異常清晰,“這十年,你圖什么?”圖什么?我腦子嗡了一下,

十年間所有受過的白眼、吃過的苦頭、挨過的凍、咽下的屈辱,

像冰冷的潮水一樣瞬間涌上來,幾乎將我淹沒。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的嫩肉里,

尖銳的疼讓我勉強維持住表面的平靜。“殿下,”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

迎上他那雙冰冷的眼,“奴婢圖的,是您走出這清梧宮,坐上那張龍椅。圖的是這天下,

換一個主人!”我猛地指向地上那卷濕漉漉的明黃氈毯,

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圖的是您,堂堂正正,披上這身龍袍!而不是像條狗一樣,

爛死在這活棺材里!先帝已崩,遺詔在太后手中!外面,所有關節(jié)都已打通!只等您現(xiàn)身!

”“遺詔?”他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又諷刺,像刀鋒劃過,

“寫著我的名字?”“對!”我斬釘截鐵,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您的名字!沈硯舟!

寫在上面!”他沉默下來,深潭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我,那目光沉甸甸的,

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時間像是凝固了,只有窗外雨打殘荷的噼啪聲,單調(diào)而急促地響著。

終于,他動了。沒有再看我,也沒有看那卷象征至尊權(quán)力的氈毯。他極其緩慢地,

用一種近乎自虐般的姿態(tài),從那破敗骯臟的床鋪上挪了下來。赤腳踩在冰冷積灰的地面上,

瘦削的腳踝顯得異常脆弱。他一步步走向那卷明黃。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仿佛腳下不是平地,而是燒紅的烙鐵。他停在氈毯前,垂著眼,

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小片陰影。他伸出手,那手修長,指節(jié)分明,

卻同樣瘦得皮包骨,帶著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蠟黃。指尖觸碰到濕冷的明黃緞面,頓了一下。

然后,猛地攥緊!用力之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jié)泛出駭人的白色。他抬起頭,

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最后一絲沉寂被徹底打破。里面翻涌起滔天的巨浪,

是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恨意、不甘、渴望,還有……一絲瘋狂?!案??!彼穆曇粢琅f沙啞,

卻帶上了一種斬金截鐵的決絕,像冰層下奔涌的暗流。殿外,暴雨如注,

仿佛要將這污穢的宮苑徹底洗刷一遍。新帝登基大典的鐘鼓聲,沉悶地穿透九重宮闕,

一下下撞在人心上。我站在承天殿最偏僻的角落里,隱在一根粗大的蟠龍金柱投下的陰影里。

眼前是望不到盡頭的朱紅丹陛,身著簇新朝服的文武百官如同密集的螻蟻,匍匐在地,

山呼萬歲的聲音匯成一片嗡嗡的洪流,震得人耳膜發(fā)麻。高臺之上,

那身明晃晃的龍袍刺得人眼睛生疼。沈硯舟端坐在寬大的龍椅上,接受著萬民朝拜。

距離太遠,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挺直的脊背,像一把剛剛淬火出鞘的利刃,

寒光凜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龍袍加身,仿佛洗去了他過去十年冷宮生涯的落魄痕跡,

只余下屬于帝王的、冷硬的輪廓。十年了。我看著他一步一步,

從清梧宮那堆爛草堆里爬出來,踩著無數(shù)人的尸骨和我的血淚,終于坐上了這個位置。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留下幾個彎月形的印子,卻不覺得疼。心口那塊地方,木木的,

像是被凍僵了,又像是被徹底掏空了,只剩下一個呼呼漏著冷風的洞。

大典的繁文縟節(jié)冗長得令人窒息。終于,熬到了禮成。人群如同退潮般散去,

偌大的承天殿瞬間顯得空曠冷清,只剩下殘留的香燭氣息和一種無形的、沉甸甸的威儀。

我隨著人流往外挪,只想快點回到尚宮局我那間小小的值房,把自己蜷起來,

舔舐這十年積攢下來、深入骨髓的疲憊。剛邁出大殿高高的門檻,

一個穿著嶄新總管太監(jiān)服色、面皮白凈的小太監(jiān)就小跑著攔在了我面前?!傲袑m留步!

”他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聲音尖細,“陛下口諭,宣您御書房覲見?!毙目诿偷匾怀?,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這個時候?登基大典剛結(jié)束,百廢待興,

他宣我一個尚宮去御書房?“有勞公公。”我垂下眼,掩住所有情緒,聲音平板無波。

通往御書房的宮道安靜得可怕,只有我們兩人單調(diào)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回廊里回響。

夕陽的余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照進來,將我的影子拖得又細又長,在地上扭曲變形。

御書房門口守著兩個眼生的帶刀侍衛(wèi),目光銳利如鷹。小太監(jiān)躬身進去通傳,片刻后出來,

側(cè)身讓開:“柳尚宮,陛下請您進去。”厚重的殿門無聲地滑開,

一股混合著墨香和某種冷冽龍涎香的暖風撲面而來。我低著頭走進去,

視線只敢落在自己鞋尖前寸許的地面。金磚地光可鑒人,

倒映著殿內(nèi)通明的燭火和上方那抹刺目的明黃身影。“臣柳照雪,叩見陛下。

”我在距離御案幾步遠的地方停下,雙膝跪下,額頭觸碰到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

動作標準得挑不出一絲錯處。上方?jīng)]有立刻傳來聲音。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只有燭火燃燒時偶爾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時間像是被拉長了,每一息都格外難熬。

跪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膝蓋開始隱隱作痛。我維持著叩首的姿勢,一動不動,

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捌饋戆??!彼穆曇艚K于響起,隔著幾步的距離,

聽起來有些低沉,帶著一種剛登帝位的、刻意壓制的威儀,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

“謝陛下?!蔽乙姥云鹕?,依舊垂著眼,視線規(guī)矩地落在他明黃龍袍的下擺上。

那上面用金線繡著繁復的云龍紋,張牙舞爪,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又是沉默。

他似乎只是在看著我。那目光如有實質(zhì),沉甸甸地壓在我的頭頂,讓我渾身不自在。

“柳照雪,”他終于又開口,聲音似乎近了些,帶著點探究,“抬起頭來。

”我依言緩緩抬起頭,目光卻依舊垂著,不敢直視天顏,

只敢落在他胸前那威猛的團龍刺繡上?!翱粗??!彼穆曇衾飵狭艘唤z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眼瞼。視線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深潭里。他就站在御案前,

離我不過三步之遙。明黃的龍袍襯得他臉色愈發(fā)蒼白,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帶著一種新帝初立的鋒銳和冷硬。

但那雙眼睛……那雙十年冷宮生涯磨礪出的、深不見底的眼睛,

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我看不懂的、極其復雜的情緒。不再是純粹的冰冷,

里面翻滾著太多東西——審視,探究,一絲極其隱晦的……困惑?

甚至還有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類似懷念的微光?這眼神讓我心頭發(fā)毛,

下意識地想后退一步,硬生生忍住。他就那樣定定地看著我,目光像帶著鉤子,

從我濕漉漉的鬢角(大概是路上淋了點雨),滑到我被凍得微微發(fā)白的臉頰,最后,

長久地、近乎凝固地,停駐在我的左額角。那里,靠近發(fā)際線的地方,

有一道淺淺的、月牙形的舊疤。顏色很淡了,像一道褪色的印記,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

那是很多年前,在清梧宮最艱難的時候,為了護住一碗能救命的餿粥,

被一個兇惡的老太監(jiān)用火鉗燙的。他的目光死死鎖在那道舊疤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像是遇到了一個極其難解的謎題。那眼神專注得近乎詭異,仿佛那道疤是什么稀世珍寶,

又或是什么令他極度困惑的圖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就那么看著,不言不語。

御書房里靜得可怕,只有燭火搖曳。一種強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

越收越緊,幾乎讓我無法呼吸。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他終于動了。他抬起手,

那只曾經(jīng)在冷宮里瘦骨嶙峋、如今已顯露出帝王力量輪廓的手,

帶著一種極其緩慢、近乎遲疑的動作,朝我的額角伸了過來。指尖帶著一絲暖意,

混合著龍涎香的氣息,離我越來越近。我渾身僵硬,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他要做什么?他的指尖,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小心和……某種近乎貪婪的意味,

極其輕柔地、近乎摩挲地,落在了我額角那道月牙形的舊疤上。指腹溫熱,

觸碰到微涼的皮膚,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那觸感清晰得可怕,像帶著微弱的電流,

瞬間竄遍我的四肢百骸。他的指尖在那道淺淡的疤痕上極其緩慢地、來回地撫摸著。

動作輕得如同羽毛拂過,卻又帶著一種沉重的、令人心頭發(fā)顫的專注。他微微瞇起眼,

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濃重迷霧,薄唇微啟,一聲低沉模糊的囈語,如同夢囈般,

逸了出來:“不對啊……”他的指腹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力道,描摹著我額角那道疤的邊緣,

聲音輕飄飄的,帶著濃重的困惑,像在自言自語,

又像在對著虛空中的某個影子確認:“這里……該是有一道疤的。

”他的指尖還在無意識地、用力地蹭著那道早已愈合多年的舊疤,仿佛想從這平滑的皮膚下,

硬生生摳出另一道他記憶中的痕跡。聲音低沉下去,

帶著一種近乎魔怔的囈語:“月兒……她的疤,是在這里的……”月兒?

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毫無預兆地、狠狠地扎進了我的耳膜!瞬間貫穿了我的大腦!

轟——!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猛地炸開了!震得我眼前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銳的嗡鳴。

月兒?月兒!江臨月!太后的閨名!那個在深宮中翻云覆雨、手段狠戾,

卻又有著傾城之姿的女人!

…將沈硯舟這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藏在冷宮、卻又暗中默許甚至推動他最終登上帝位的女人!

寒意!刺骨的寒意!不是從外面侵襲,而是從我的五臟六腑最深處,猛地爆炸開來!

瞬間席卷全身!血液像是在一剎那被徹底凍結(jié),凝固成尖銳的冰碴子,

狠狠刺穿著每一根血管!四肢百骸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

只剩下一種滅頂?shù)?、透徹骨髓的冰冷!他指尖的溫度還在我額角殘留著,

那觸感此刻卻變得無比清晰,清晰得令人作嘔!每一次細微的摩擦,

都像是在用砂紙狠狠打磨著我的骨頭,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十年!整整十年!清梧宮外徹骨的寒風里,我為他偷運那一點點可憐的食物,

凍得手指幾乎壞死;為了他在冷宮管事太監(jiān)面前卑躬屈膝,

受盡白眼和羞辱;為了他能在先帝偶爾的“垂憐”中多博得一絲關注,我絞盡腦汁,

耗盡心血;為了打通宮內(nèi)外關節(jié),我周旋在那些貪婪狡詐的太監(jiān)、侍衛(wèi)、甚至低階嬪妃之間,

如履薄冰,多少次險死還生……我付出一切,燃燒自己,把他從爛泥里托舉出來,

捧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到頭來……他透過我這張臉,看著的,竟然是江臨月!

他每次情動時,在我耳邊纏綿低喚的那個模糊不清的“月兒”,根本不是我的名字柳照雪!

他撫摸的,他眷戀的,他為之瘋狂的,竟然是我額角這道因為護他而留下的疤!

只因為這道疤的位置,酷似江臨月額角那道無人知曉的舊痕!他愛的,

從來都是那個將他棄如敝履又最終推他上位的女人!那個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quán)的太后!

我成了一個什么?一個拙劣的、承載著他扭曲妄念的容器?

一個活生生的、會喘氣的……替身?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男呷韪校缤咸炀蘩耍?/p>

瞬間將我淹沒!眼前的一切——那金碧輝煌的御書房,那象征著無上權(quán)力的明黃龍袍,

有眼前這張我耗費了十年青春去仰望、去追隨、去愛慕的臉——都在瞬間扭曲、變形、碎裂!

喉嚨深處涌上一股濃重的、無法抑制的鐵銹味。我死死咬住下唇,

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那口腥甜壓了回去。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嫩肉里,

尖銳的疼痛成了此刻唯一能讓我維持站立、不至于當場崩潰的支撐。我不能倒。

絕不能倒在這里!不能在這個人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和崩潰!時間仿佛凝固了。

沈硯舟似乎還沉浸在他自己的困惑和某種模糊的追憶里,指尖仍停在我額角,眉頭緊鎖,

對周圍的一切渾然不覺。我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如同刀割。

用盡畢生的力氣,我強迫自己臉上的肌肉動了一下,扯出一個極其僵硬、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陛下……”我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狠狠打磨過,干澀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刮得嗓子生疼,

卻奇跡般地維持住了平穩(wěn),“您……是想起太后娘娘了嗎?

”沈硯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蟄了一下,摩挲著我額角的手指驟然僵??!

他整個人觸電般猛地一震,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所有的迷惘、困惑、追憶,

在瞬間被一種極致的震驚和冰冷的警惕所取代!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站著的人是誰,

目光如利刃般倏地射向我,帶著一種被戳破隱秘的狼狽和兇狠!“你說什么?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異常尖銳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直直刺向我。

巨大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般襲來,幾乎要將我碾碎。我清晰地感覺到他眼中瞬間凝聚起的殺意,

冰冷刺骨。但我不能退。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我迎著他幾乎要噬人的目光,

臉上的肌肉因為用力維持那個僵硬的笑容而微微抽搐著,聲音卻更加平板,

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奴婢是說……陛下日夜操勞,想必是太過思念太后娘娘了。

娘娘鳳體違和,在慈安宮靜養(yǎng),陛下若是掛念,不如移駕探望?

”我把話題死死地釘在“太后鳳體”上,仿佛剛才他那句致命的囈語和失態(tài)的舉動,

都只是出于一個孝子對嫡母(名義上)的過度關切。御書房內(nèi)的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燭火在他臉上投下跳躍的光影,將他緊繃的下頜線和眼中翻涌的戾氣映照得更加分明。

他死死地盯著我,那目光像是要將我整個人剖開,看看我平靜表面下到底藏著什么。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爬行。終于,他眼中的殺意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但那份冰冷的審視卻絲毫未減。他緩緩收回了手,負在身后,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捏得發(fā)白。

他不再看我額角的疤,目光落在我低垂的眼瞼上,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冰冷和疏離,

帶著一種刻意的敲打:“柳尚宮,在朕身邊伺候,最要緊的,是‘分寸’二字。什么該聽,

什么該忘,什么該說,什么該爛在肚子里……你是個聰明人,想必不用朕多言。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清晰,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芭久靼住?/p>

”我深深地低下頭,幾乎要將臉埋進衣襟里,聲音恭敬得無懈可擊,“陛下教誨,

奴婢謹記于心,絕不敢忘?!薄跋氯グ??!彼麚]了揮手,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煩躁?!芭靖嫱恕!蔽冶3种罟ы樀淖藨B(tài),一步一步,

極其平穩(wěn)地后退,直到退到門檻邊,才轉(zhuǎn)身,邁出了御書房那扇沉重的殿門。

厚重的殿門在身后無聲地合攏,隔絕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氣息和冰冷的目光。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挺得筆直的脊梁骨像是瞬間被抽掉了所有支撐,猛地垮塌下去。

腳下虛浮得厲害,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我死死扶住冰冷的朱紅廊柱,

指甲在堅硬的木頭上摳出幾道白痕。外面天已經(jīng)徹底黑透了。宮燈次第亮起,

昏黃的光暈在夜風中搖曳,將宮道的影子拉得鬼魅般扭曲。晚風帶著深秋的寒意,

刀子似的刮在臉上,卻絲毫吹不散我心底那徹骨的冰寒。我扶著冰冷的廊柱,

指尖用力到泛白,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十年,三千六百多個日夜,

每一個畫面都在腦海里瘋狂翻涌,帶著刺耳的嘲笑。清梧宮外那個滴水成冰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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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7 09:5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