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派出所把話說清楚！”李翠芬被王桂花貪得無厭的嘴臉氣笑了。
她太清楚這老太婆的德行，知道再多爭辯也是徒勞。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吳麗紅故意唆使娘家兄弟搬走家里“四大件”，分明是對當(dāng)年彩禮耿耿于懷——嫌她偏心。
可七十年代大家都不寬裕，三百塊彩禮在當(dāng)時已是天價。
“當(dāng)初是你們拍板說不要‘三轉(zhuǎn)一響’，三百塊的禮金也是你們親口應(yīng)下的！剩下的錢拿去填了你兒子的賭債窟窿，怎么，我家老大娶你女兒的頭一年，他的每月工資分一半幫襯你兒子還債，這不算禮金？”李翠芬字字如刀。
要不是這筆錢，她兒子吳建民早被討債的人廢了手腳。
當(dāng)年吳家急著嫁女兒換錢填賭債，她故意刁難，說只肯出三百彩禮，不辦婚禮也沒額外嫁妝，這樣苛刻的條件，吳家竟也咬牙答應(yīng)。
再加上她大兒子一根筋非要娶吳麗紅，她才勉強點頭。
王桂花漲紅著臉狡辯：“那是家富說好了要孝順我們！”
“孝順也不是偷東西的理由！今天不還，就去派出所評理！”李翠芬寸步不讓。
上輩子她念著兒子的面子上沒討回東西，結(jié)果老二為此記恨自己多年。
王桂花一聽要鬧到派出所，慌了神，急忙回去找女兒商量。
“親家，有話我們好好說，都是一家人?！?/p>
東西她不想歸還，但現(xiàn)在李翠芬死咬著不放，她就沒有辦法。
見李翠芬不松口，王桂花只能訕訕一笑先離開。
……
“寶蘭，去學(xué)校叫你三哥，再去唐家跟你二哥說這事。”李翠芬思前想后，決定讓兄弟倆自己解決矛盾。
孩子們都大了，這些爛攤子該他們自己收拾。
她實在不想再卷入這場糾紛。
免得以后又說她偏心。
張寶蘭點點頭匆匆出門。
張?zhí)毂２煊X妻子反常，忍不住問：“鬧到派出所，兩家人的臉往哪擱？老大最疼媳婦，真把人惹急了，東西不還是得白白送人？”
李翠芬瞥他一眼：“不然怎么辦？老大媳婦弄丟了家里積蓄，老二媳婦進門要擺酒，唐家點名要‘三轉(zhuǎn)一響’彩禮。到時候拿不出來，老二嘴上不說，心里能不怨我們偏心？”
上輩子經(jīng)歷過一次，她太清楚這些孩子的心思，這種事旁人插手，只會被記恨一輩子。
“到時候兩頭都不是人，我不想再管，但東西是我花錢買的，必須拿回來。”
張?zhí)毂烆^不吭聲——他向來是個悶葫蘆，每月往家交了錢，就覺得盡到了責(zé)任。
“以后這種事，你拿主意吧?！崩畲浞野褟膰鵂I飯店打包的飯菜分成兩份，一份推給女兒，一份遞給丈夫。
張?zhí)毂Ｏ崎_飯盒，見有肉，便問：“你吃過了？”
“吃過了?！崩畲浞耶?dāng)然不會虧待自己，早在飯店里挑好的吃了一頓。
“哇！爸，有五花肉！還有魚！”張寶珠盯著油亮的肉塊和金黃的魚，眼睛亮得驚人。
她夾起一塊肉塞進嘴里，油脂在舌尖化開，幸福得直瞇眼。
這年頭日子緊巴，正是長身體的她，為了供哥哥們讀書、娶媳婦，總是主動省吃儉用。
當(dāng)初寶蘭想繼續(xù)讀書，她二話不說輟學(xué)回家，總說自己不愛念書，沒有讀書的料子，不讀書了，默默包攬了家里的粗活重活。
看著女兒驚喜的模樣，李翠芬突然紅了眼眶。
上輩子她錯把寶珠的懂事當(dāng)理所當(dāng)然，還因為她輟學(xué)罵她沒出息，把更多偏愛給了愛讀書的大女兒寶蘭。
如今回想，四五歲就踮著腳洗碗的小女兒，才是最讓她心疼的。
自己虧欠她太多了，她才九歲就早早沒了命。
“媽，你也吃！”張寶珠見母親落淚，慌了神，“我回去一定好好干活，不打擾姐姐學(xué)習(xí)，你別生氣……這些肉還是留給長榮吃吧吧，太油膩……我不愛吃。”
說著她放下碗筷，把五花肉和魚都挑出來，“我吃青菜就就夠了?！?/p>
“聽媽的，你現(xiàn)在太瘦了。過些日子，回學(xué)校接著念書?！崩畲浞覔ё∨畠?，聲音發(fā)顫。
張寶珠詫異地看向父親：“爸，媽這是咋了？”
在她印象里，母親從不會對自己這樣溫柔。
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在家發(fā)火都只會沖自己發(fā)脾氣，因為自己是家里最笨的小孩。
大哥在磚瓦廠上班，每個月28塊錢，給媽一半給嫂子一半。
二哥高中畢業(yè)后就在報社上班，工作很體面，還娶了城里的姑娘。
三哥現(xiàn)在也考上了高中，是家里讀書最出息的孩子，媽最喜歡三哥。
還有四姐，她愛讀書，努力上進。
只有她什么都不會，讀書又讀不好，還吃得多，所以媽媽是最不喜歡她的。
張?zhí)毂Ｒ灿X得奇怪，他心疼小女兒，但又不敢多說妻子。
“你媽說的對，寶珠，你還小回去后就繼續(xù)回學(xué)校好好讀書，只有讀書才有出路?！?/p>
張寶珠垂眸偷偷看了眼李翠芬，“可是咱們家的錢都被大水沖走了?！?/p>
二哥娶了二嫂后就花了不少的錢。三哥和四姐都在讀書，爸爸又受傷了，住院就花了不少錢。都是因為自己爸爸才受傷住院的。
張寶珠心里很自責(zé)，不想因為她又給爸媽增加負(fù)擔(dān)。
其實她也是想讀書的。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寶珠，你要操心家里的事，以后你顧好自己就行?！崩畲浞冶亲铀釢?，摟著她，“吃吧！長榮有她媽操心，你不用管他?！?/p>
……
張寶蘭來到學(xué)校，跟保安說找自己三哥。
瞪了五六分鐘，身穿白襯衣黑色西褲的張家安就走了出來。
他長相文質(zhì)彬彬，又高又帥氣。
學(xué)習(xí)成績名列前茅，在學(xué)校特別受歡迎，平時給他送飯的女學(xué)生很多，上回那個雞腿就是他班里的一個女生送給他的。
“三哥。”
聽說四妹找自己，張家安從學(xué)校出來，“寶蘭，怎么了？爸和小五是不是出院了?。 ?/p>
“明天才周五，我明天才能去醫(yī)院接爸和小五?！?/p>
張寶蘭道:“爸還沒有出院，是媽要我來找你的。大嫂家的人把我們家的東西搬走了。給二嫂的自行車，錄音機都被搬走。媽讓你去找二哥，跟他說一聲。”
張家安一聽頓時就冷笑，“大哥是糊涂了吧！行，你先回去，我下午請假去找二哥說這事，東西必須拿回來?！?/p>
吳家什么玩意！
“媽說大嫂還把咱們家的錢吞了?！?/p>
“什么！”張家安聽了就急眼，他和四妹馬上就要交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了，本來二哥娶媳婦花了這么多錢他就有意見。
現(xiàn)在大嫂還吞了家里錢，那以后他們還能讀書嗎？
張寶蘭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告訴他。
“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請假跟你一起找二哥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