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雁過衡陽南詔皇宮的梧桐葉才剛?cè)旧锨镆猓?/p>
沈星璃便在清晨的薄霧中接到了那道改變命運(yùn)的詔書。朱漆描金的匣子捧在手里,
沉甸甸的像壓著半壁江山。當(dāng)"賜婚大楚"四個(gè)字刺入眼簾時(shí),
她聽見自己腕間的翡翠鐲子"咔"地裂了道細(xì)紋——那是母后臨終前親手給她戴上的,
說"翡翠養(yǎng)人,護(hù)我璃兒周全"。"公主,大楚使者在外面候著。"乳母的聲音帶著哭腔,
"說是要...要接您即刻啟程。"沈星璃望著窗外的雁陣。每年這個(gè)時(shí)候,
北歸的大雁都會(huì)掠過南詔的蒼山洱海,她曾以為自己會(huì)像這些候鳥一樣,
在某個(gè)春日帶著夫婿的書信歸來??扇缃瘢氵^衡陽,她卻要踏上前往大楚的路,
成為楚淵后宮里的一枚棋子。"備車。"她伸手按住乳母顫抖的手背,"告訴父王,
女兒不會(huì)讓他失望。"馬車碾過青石板的聲響里,沈星璃想起了七歲那年。
那時(shí)她是南詔最不受寵的公主,生母早逝,父王忙著與鄰邦交戰(zhàn),
她只能在冷宮般的偏苑里讀書。直到有一日,大楚的商隊(duì)路過,帶來一箱絲綢,
其中一匹月白錦緞上繡著振翅的鳳凰,商隊(duì)首領(lǐng)說:"這是大楚皇室的紋樣,
只有最尊貴的公主才能用。"小星璃摸著那鳳凰的尾羽,
心里埋下一顆種子——原來大楚的女子,可以這樣驕傲地活著。此刻車簾被風(fēng)掀起一角,
她看見街道兩旁的百姓跪了一地。有老婦抹著眼淚往車下塞煮雞蛋,
有孩童舉著糖葫蘆追著馬車跑,直到被兵丁攔住,脆生生的"公主"二字還掛在嘴邊。
沈星璃攥緊袖中那半塊麒麟玉佩——這是母后留給她的信物,說"若有一日走投無路,
拿它去不周山"。玉佩貼著心口,涼得像塊冰。2 金殿初見大楚的宮墻比南詔的高出三倍,
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沈星璃踩著紅毯走進(jìn)承天門時(shí),
聽見自己的心跳蓋過了鼓樂聲。兩側(cè)的宮娥捧著金盤跪了一地,
盤里是新鮮的荔枝、西域的葡萄,還有大楚特有的琉璃盞——可她知道,這些不過是表象,
真正的刀光劍影,藏在那些看似恭敬的笑容背后。
"南詔璃妃到——"內(nèi)官的唱喏聲驚飛了檐下的白鴿。沈星璃抬眼,
正撞進(jìn)一雙深潭似的眼睛里。那是大楚皇帝楚淵,玄色袞服上繡著十二章紋,
冠上的旒珠垂下來,遮住了他半張臉,卻遮不住眉骨間那股迫人的氣勢。"平身。
"他的聲音像浸了寒潭的水,"朕聽聞南詔的琉璃盞最是精巧,璃妃可愿呈上來讓朕瞧瞧?
"沈星璃垂眸,指尖撫過腰間的琉璃佩。那是她昨日特意讓人從庫房取來的,
"臣妾帶來的琉璃盞粗陋,不敢在御前獻(xiàn)丑。倒是臣妾家鄉(xiāng)的扎染技藝,或許能入皇上的眼。
"她話音剛落,綠竹便捧著一個(gè)青布包裹上前。展開時(shí),
十二匹藍(lán)白相間的扎染錦緞在陽光下流轉(zhuǎn),如天空般澄澈,似深海般幽遠(yuǎn)。
楚淵的目光頓了頓,伸手撫過那匹"百鳥朝鳳",指節(jié)擦過沈星璃的手背:"好手藝。
""謝皇上夸贊。"沈星璃后退半步,"只是這扎染需用蒼山雪水浸染,大楚若有興趣,
南詔愿每年進(jìn)貢十匹。"殿中突然靜得落針可聞。沈星璃看見左首的皇后沈氏端起茶盞,
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她是丞相之女,素以端莊著稱,此刻卻連茶盞與托盤碰出了輕響。
右首的貴妃林氏倚在軟榻上,腕間的翡翠鐲子晃得人眼花,嘴角勾著笑,眼底卻淬著毒。
"璃妃倒是個(gè)會(huì)說話的。"楚淵突然笑了,"朕記得南詔進(jìn)貢的孔雀羽紗,
去年被林貴妃做成了披帛。不如今年讓璃妃管管尚衣局?"沈星璃心頭一跳。
尚衣局掌管后宮所有服飾,看似風(fēng)光,實(shí)則是各宮爭斗的焦點(diǎn)。林貴妃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
她卻笑著福身:"臣妾謝皇上信任。"退朝時(shí)已近黃昏。沈星璃踩著滿地金磚往椒房殿走,
忽聞一陣香風(fēng)襲來。林貴妃倚著廊柱,腕間的翡翠與她的鳳凰玉佩相撞,
發(fā)出清脆的響:"妹妹好手段,一來就搶了本宮的差使。""貴妃姐姐言重了。
"沈星璃福身,"尚衣局不過是管管針線,哪及得上姐姐管著六宮事務(wù)?
"林貴妃的臉?biāo)查g白了。她身后的宮女急步上前,卻被沈星璃的婢女綠竹攔住。
綠竹生得嬌小,眼神卻像淬了冰:"我家娘娘初入宮廷,若有禮數(shù)不周,還請貴妃姐姐海涵。
""你!"林貴妃指著綠竹,"你可知本宮是...??!"她的尖叫被突然飛來的鸚鵡打斷。
那是楚淵養(yǎng)的雪衣公主,此刻正撲棱著翅膀落在沈星璃肩頭,
嘴里叼著塊碎玉——正是林貴妃今早賞給貼身宮女的。
"這玉..."楚淵的聲音從假山后傳來,"是朕前日賞給林愛卿的。
"林貴妃的臉?biāo)查g慘白如紙。3 玉碎香消冬夜的椒房殿燒著地龍,
沈星璃裹著狐裘坐在妝臺前。綠竹捧著個(gè)錦盒進(jìn)來,
里面是今日在尚衣局查到的賬冊:"娘娘,林貴妃的陪嫁莊子上個(gè)月進(jìn)了十車蜀錦,
可賬上只記了三車。""知道了。"沈星璃翻著賬冊,
目光停在"林宇"二字上——那是林貴妃的兄長,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她記得楚淵提過,
林宇手握西北二十萬大軍,是大楚的屏障。"娘娘,"綠竹壓低聲音,
"奴婢今日在御花園聽見兩個(gè)宮女說,林貴妃丟了塊玉佩。"沈星璃的手頓了頓。
那玉佩她見過,是塊羊脂玉,刻著纏枝蓮紋,
與她陪嫁的紫檀匣里那半塊麒麟佩竟有幾分相似。三日后,
林貴妃的哭喊聲響徹了整個(gè)坤寧宮。她的貼身宮女跪在楚淵面前,
哭哭啼啼地說玉佩被沈星璃的婢女偷了。楚淵拍案而起時(shí),沈星璃正站在殿外,
聽著綠竹在她耳邊低語:"娘娘,奴婢今早去尚食局,
聽見掌事說貴妃宮里的桂花糕少了半盤。""傳朕旨意,"楚淵的聲音像炸雷,
"著大理寺卿即刻進(jìn)宮,徹查林貴妃玉佩失竊案!"沈星璃回到椒房殿時(shí),
綠竹正捧著個(gè)錦盒等她。打開一看,是半塊碎玉,沾著暗紅的血:"奴婢潛進(jìn)貴妃宮里,
在她床底下找到的。"當(dāng)晚,大理寺的衙役便沖進(jìn)了林貴妃的寢宮。
他們在她妝匣最底層搜出了帶血的玉佩,
又在井里打撈出宮女的尸體——那宮女的手指被砍斷,顯然是被人滅口。"皇上饒命!
"林貴妃跪在地上,珠釵散了一地,"是...是沈星璃指使綠竹偷的!
她嫉妒皇上寵愛我...""夠了。"楚淵甩袖轉(zhuǎn)身,"林貴妃,你可知欺君之罪當(dāng)何論?
"林貴妃突然撲向沈星璃,指甲直插她面門。沈星璃早有防備,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卻覺掌心一痛——林貴妃竟在指甲里藏了毒針!"保護(hù)娘娘!"綠竹尖叫著撲過來?;靵y中,
沈星璃看見楚淵沖過來,將她護(hù)在身后。林貴妃的毒針擦著她的耳垂劃過,
在墻上留下個(gè)血點(diǎn)。"拖下去!"楚淵的聲音冷得像冰,"褫奪貴妃封號,禁足景陽宮,
無詔不得出。"深夜,沈星璃坐在榻上,看著綠竹為她包扎傷口。燭火搖曳中,
她忽然說:"綠竹,你跟了我十年,為什么?
"綠竹的手頓了頓:"當(dāng)年奴婢的爹娘被山匪殺了,是公主您給了奴婢一口飯吃。
后來...后來您被送去和親,奴婢就跟著來了。"沈星璃摸出懷里的翡翠鐲子,
那是乳母臨終前塞給她的:"這鐲子里藏著南詔的密道圖。若有一日我出事,
你就帶著它去蒼山找...找我乳母的師兄。"綠竹的眼淚砸在帕子上:"娘娘,
您不會(huì)有事的?;噬纤?..""皇上他怎么了?"沈星璃輕聲問。
綠竹咬了咬嘴唇:"今日在御書房,奴婢聽見皇上對丞相說,璃妃有大楚不可替代的價(jià)值。
"4 鳳鳴九天春日的御花園里,桃花開得正好。沈星璃捧著新制的百鳥朝鳳裙站在桃樹下,
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楚淵朝這邊走來。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錦袍,腰間系著她親手繡的香囊,
發(fā)間的玉冠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皇上。"她福身,"這是臣妾為太后壽辰準(zhǔn)備的裙子。
"楚淵接過裙子,指尖拂過裙角的鳳凰:"比去年的更好。""皇上謬贊。"沈星璃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