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莫長離扶著廊柱喘 息,佛堂七日折磨讓他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脊椎處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像有人往骨髓里灌了滾油。
"駙馬爺,玄旻來看您了。"
侍衛(wèi)的通報讓莫長離猛地抬頭。
沈玄旻一襲月白長衫立在院中,腰間懸著周明玥親手繡的香囊,在陽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莫將軍。"沈玄旻拱手行禮,聲音溫潤如常,"聽聞您身體不適,特來探望。"
莫長離盯著他衣擺上銀線繡的云紋——那是只有皇室才能用的紋樣。
沈玄旻一個外臣敢這么穿,顯然是周明玥特許的。
"玄旻客氣。"莫長離聲音沙啞,"末將殘軀,不勞掛念。"
沈玄旻忽然上前兩步,在侍衛(wèi)視線死角壓低聲音:"將軍可知,您每月被取的心頭血,都進了誰的肚子?"
莫長離瞳孔驟縮,沈玄旻這是在挑釁他?
"玥兒說..."沈玄旻指尖撫過腰間香囊,笑得溫柔,"將軍的血,格外滋補。"
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向前栽去。莫長離下意識伸手去扶,卻見沈玄旻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直直倒在他懷里。
"莫長離!你做什么!"
周明玥的尖叫從回廊盡頭傳來。莫長離抬頭,看見她提著裙擺飛奔而來,金線繡的鳳尾拖出一道刺目的光。
"玥兒,我..."
沈玄旻突然從他懷中滾落,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月白長衫染了血,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玄旻!"周明玥撲跪在地,顫抖的手指撫上沈玄旻蒼白的臉,"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她猛地抬頭,眼中怒火幾乎要將莫長離燒穿:"你敢傷他?"
莫長離張了張嘴,卻見沈玄旻在周明玥看不見的角度,對他勾起一抹冷笑。
"不是我。"莫長離聲音干澀,"他自己..."
"閉嘴!"周明玥揚手一記耳光,莫長離被打得偏過頭去,唇角滲出血絲,"我親眼看見你推他!"
侍衛(wèi)們一擁而上,將莫長離按跪在地。他脊椎處的傷口被粗暴按壓,疼得眼前發(fā)黑。
"玥兒..."他艱難抬頭,"你信我..."
周明玥卻已經轉身扶起沈玄旻,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玄旻別怕,我在這兒。"
太醫(yī)匆匆趕來,把脈后臉色大變:"玄旻心脈受損,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周明玥聲音發(fā)抖。
"怕是有人用內力震傷了心脈!"
滿院寂靜。
莫長離不可置信地看向太醫(yī)——這人分明是沈玄旻的心腹!
"莫長離!"周明玥轉身時眼中已噙滿淚水,"玄旻待你如兄弟,你竟要殺他?"
她突然從侍衛(wèi)腰間抽出佩劍,劍尖直指莫長離咽喉:"本宮要你給玄旻償命!"
劍尖刺破皮膚,血珠順著脖頸滑下。
莫長離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當眾吻他的少女,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挑了他的手筋。"周明玥扔下劍,聲音冷得像漠北的風雪,"既然他管不住這雙手,就別要了。"
莫長離劇烈掙扎起來:"周明玥!你敢!"
侍衛(wèi)的膝蓋重重壓在他背上,脊椎處的傷口徹底崩裂。溫熱的血浸透衣衫,他卻感覺不到疼。
"玥兒..."他聲音嘶啞,"我是漠北統(tǒng)帥...我的手不能出事..."
"你現在是我的駙馬。"周明玥俯身,金步搖垂下的流蘇掃過他染血的臉,"一條看門狗,要什么兵器?"
太醫(yī)取出銀刀,在燭火上烤了烤。
莫長離被按著手腕壓在石桌上,青筋暴起的手背青白一片。
"先從右手開始。"周明玥撫摸著沈玄旻的發(fā)絲,語氣輕描淡寫,"挑干凈些,別留后患。"
銀刀刺入腕部的瞬間,莫長離渾身肌肉繃緊,喉嚨里發(fā)出困獸 般的低吼。刀刃在筋絡間翻攪的聲響清晰可聞,像鈍鋸在磨一根老藤。
"呃啊——!"
第一根手筋被挑斷時,莫長離的慘叫驚飛了滿樹寒鴉。汗水混著血水從下頜滴落,在石桌上積成一小洼。
"繼續(xù)。"周明玥頭也不抬。
第二刀下去時,莫長離已經發(fā)不出聲音。他死死咬住嘴唇,鐵銹味在口中蔓延。眼前閃過漠北的落日,將士們的笑臉,老將軍臨終前交給他的虎符...
"好了。"太醫(yī)擦了擦汗,"右手廢了。"
周明玥終于抬眼,看到莫長離慘白的臉上全是冷汗,唇角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她心頭突然一顫,想起去年上元節(jié),這雙手曾為她摘下最高那盞花燈。
"左手..."她聲音不自覺地弱了幾分,"算了..."
"公主!"沈玄旻突然咳嗽起來,嘴角又溢出血絲,"他今日敢傷我,明日就敢傷公主殿下您啊..."
周明玥眼神一凜:"挑!"
莫長離閉上眼睛。當左手也被按在石桌上時,他忽然低笑起來,笑聲嘶啞破碎:
"周明玥...你記住今日..."
銀刀落下,他渾身痙攣,卻再沒發(fā)出一聲痛呼。
昏迷前,他聽見周明玥對太醫(yī)說:"用最好的金瘡藥...別讓他死了..."
還有沈玄旻輕柔的回應:"玥兒放心,他還有用..."
黑暗徹底吞噬意識前,莫長離想起北戎使團遞來的國書——三個月后,他們將來朝賀。
三個月...
足夠他養(yǎng)好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