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邀參加富豪鐘老爺?shù)墓聧u遺囑宣讀。 暴風雨封鎖了島嶼,七位繼承人被困古堡。
晚宴上,老管家突然中毒身亡,嘴角流出黑血。 “暴食”紙條壓在他的餐盤下。
第二具尸體在儲藏室被發(fā)現(xiàn),金餐刀插在胸口。 “貪婪”紙條插在魚子醬罐里。
我作為犯罪心理學家,發(fā)現(xiàn)每起命案都對應七宗罪。 而兇手就在我們七人之中。
當最后一人倒在“**”玫瑰叢中時,我鎖定了真兇。 “你的畫暴露了你的罪行,
林雅小姐?!?她撕毀素描本尖叫:“他們逼死了我母親!” 暴風雨中,她縱身跳下懸崖。
返航時,我在她畫本夾層摸到了真正的遺囑......鷹愁島的名字,名副其實。
當那艘唯一的渡輪在灰綠色的巨浪中艱難靠岸,放下跳板時,
風已經(jīng)像饑餓的野獸在嶙峋的礁石間嘶吼。豆大的雨點砸在冰冷的水泥碼頭上,
濺起渾濁的水花,瞬間就打濕了褲腳。鉛灰色的天空沉沉壓在海面盡頭,
仿佛隨時會坍塌下來。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海腥味,
混合著雨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鐵銹般的冰冷氣息,直往肺里鉆。我,陸深,
提著一個不算重的行李箱,最后一個踏上這片孤懸海外的土地。說是土地,
不如說是一塊被大海反復啃噬、充滿敵意的巨大巖石。陡峭的黑色懸崖壁立千仞,
只在碼頭后方勉強開辟出一條狹窄陡峭的石階,如同巨獸嶙峋的脊骨,
蜿蜒著爬向島嶼制高點——那座沉默盤踞在雨幕與薄霧中的龐大陰影,鐘家的鷹愁堡。
“陸先生?這邊請!”一個穿著黑色制服、身材精瘦的男人幾乎是從雨幕里沖出來的,
手里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勉強遮住他大半身子。雨水順著他帽檐和制服肩章的溝壑流下。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一種在惡劣天氣里長期工作養(yǎng)成的麻木和警惕。
他是鐘家派來接人的司機兼雜役。“這天氣……”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聲音被風聲撕扯得有些破碎?!傲晳T就好,島上常這樣?!彼喍痰鼗卮穑?/p>
伸手想接過我的行李箱,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麻利。我微微側(cè)身避開了。“我自己來,
不重。” 職業(yè)習慣讓我本能地與人保持距離,尤其是在這種充滿未知的環(huán)境里。
他看了我一眼,沒堅持,只是用力撐穩(wěn)了傘,示意我跟著他走上那條濕滑的石階。石階狹窄,
雨水匯成細流,在腳下汩汩流淌。每一步都得踩穩(wěn)了,稍不留神就可能滑下去。
風從四面八方撞過來,帶著海水的咸腥和懸崖深處草木腐爛的濕冷氣息,猛烈地搖晃著傘骨,
發(fā)出嗚嗚的悲鳴。我抬頭望向石階盡頭,鷹愁堡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
灰色的石墻在雨水的沖刷下更顯陰郁。幾扇狹長的高窗透出微弱昏黃的光,
像巨獸半睜半閉、毫無溫度的眼睛,冷漠地俯視著下方渺小的來客。
城堡厚重的橡木大門在我身后沉重地關(guān)上,發(fā)出沉悶的“砰”一聲,
瞬間隔絕了外面肆虐的風雨咆哮。
一股混合著舊木頭、陳年書籍、石壁潮氣和昂貴熏香的復雜氣味撲面而來,
帶著古堡特有的、揮之不去的涼意,沁入骨髓。門廳異常高大空曠,
穹頂隱沒在幽暗的光線里。墻壁覆蓋著深色的木制護墻板,
上面掛著幾幅巨大的、色彩沉郁的家族肖像油畫,畫中人物穿著不同時代的華服,
眼神無一例外地透著冷漠和審視。腳下是打磨得光滑的深色大理石,
倒映著頭頂一盞巨大卻光線昏黃的水晶吊燈,
燈上無數(shù)切割面折射出的光斑在墻壁和天花板上投下?lián)u曳不定的影子。空氣沉滯,
只有壁爐里木柴燃燒時偶爾發(fā)出“噼啪”的輕響,
以及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的、極其微弱、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鐘表滴答聲。
一個穿著筆挺黑色管家服、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的老人無聲地出現(xiàn)在門廳中央的樓梯下方。
他背脊挺得筆直,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像是用刻刀精心雕琢過,帶著無可挑剔的禮節(jié)性微笑,
眼神卻銳利得像鷹隼。鐘家服務了四十多年的老管家,鐘實。他像一根精準的時針,
嵌在這座古老城堡的齒輪里。“陸深先生?”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
穿透了廳堂的沉寂,“歡迎蒞臨鷹愁堡。我是管家鐘實。旅途勞頓,辛苦了。
” 他微微躬身,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扮姽芗??!蔽尹c頭致意?!捌渌腿司训诌_。
”鐘實側(cè)身,引著我走向門廳左側(cè)一條鋪著深紅色地毯的走廊,“請隨我來,
您的房間在二樓東側(cè)。晚宴將在七點準時于餐廳舉行,屆時老爺會宣讀遺囑。
”他提到“遺囑”兩個字時,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在陳述晚餐的菜單。
但我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停頓,像精密齒輪轉(zhuǎn)動時一個難以察覺的卡頓。
我的職業(yè)——犯罪心理學畫像——讓我對這種細微的異常格外敏感。遺囑,
永遠是風暴的中心。走廊幽深,墻壁上間隔懸掛著昏暗的壁燈。腳步聲被厚厚的地毯吸收,
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鐘實步履無聲地在前引路,像一道移動的陰影。
我注意到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皮膚緊繃,那絕不是一雙只端茶送水的手。
“鐘老爺身體還好?”我打破沉默,試探著問。鐘實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
聲音平穩(wěn)無波:“老爺精神尚可,只是不耐久坐。今晚的宣讀,會盡量簡短。
”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像一堵光滑的墻。他推開一扇沉重的橡木門:“陸先生,
這是您的房間。有任何需要,請隨時搖鈴。” 他指了指床邊垂著流蘇的呼叫鈴繩。
房間寬敞,布置著深色沉重的家具,巨大的四柱床掛著厚重的帷幔,
壁爐里跳躍著微弱的火焰,但依然驅(qū)不散那股深入石縫的陰冷。
一扇高大的窗戶正對著外面漆黑如墨的洶涌海面,雨水猛烈地沖刷著玻璃。門輕輕關(guān)上,
鐘實無聲地退了出去。我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混沌一片的天地??耧L卷起巨浪,
狠狠拍打在懸崖底部,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轟鳴,如同巨獸在城堡根基下焦躁地沖撞。
玻璃窗在風雨的沖擊下微微震顫。鷹愁島,徹底成了一座被洶涌怒濤隔絕的孤島牢籠。
晚宴的鐘聲在空曠的古堡里回蕩,沉悶而悠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餐廳大得驚人,
仿佛能容納一場小型宮廷舞會。一張長得似乎望不到盡頭的橡木餐桌占據(jù)了中央位置,
桌面被打磨得光可鑒人,反射著頭頂巨大水晶吊燈冰冷璀璨的光芒。吊燈垂下無數(shù)水晶墜飾,
在搖曳的燭光中投下細碎晃動的光斑,像無數(shù)只窺視的眼睛。
空氣里彌漫著烤肉的香氣、濃郁的紅酒氣息,還有壁爐里松木燃燒的味道,
但一種無形的、令人呼吸不暢的緊張感如同冰冷的水銀,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長桌的主位空著。鐘老爺,這位神秘而富有的孤島主人,尚未現(xiàn)身。
七位繼承人——包括我——按照某種無形的規(guī)則分坐長桌兩側(cè)??諝饽郎?/p>
只有銀質(zhì)刀叉偶爾碰觸昂貴骨瓷餐盤發(fā)出的輕微脆響,以及壁爐木柴燃燒時細微的噼啪聲。
我坐在長桌中段,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我的左側(cè),是周哲,
一個身材瘦削、戴金絲眼鏡的哲學教授。他緊抿著薄唇,
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桌上的每一個人,帶著審視和不易察覺的輕蔑,
仿佛在座的都是一堆需要被解構(gòu)的符號。他切割牛排的動作精準得像在做解剖實驗。
周哲旁邊,是林雅。她無疑是這陰郁氛圍里一抹驚心動魄的亮色。烏黑的長發(fā)如瀑垂下,
襯得一張臉白皙得近乎透明。她穿著一條剪裁簡約的黑色長裙,
只露出一段優(yōu)美的脖頸和纖細的手腕。她吃得很少,大部分時間只是垂著眼睫,
安靜地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素描本,修長的手指偶爾無意識地在紙面上輕輕滑動。
那份專注的沉靜,與周遭緊繃的氛圍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吸引人。
她似乎把自己包裹在一個透明的繭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我的右側(cè),是吳強。
一個身材壯碩、紅光滿面的商人,肚子幾乎要頂?shù)讲妥肋吘?。他揮舞著刀叉,
對著面前堆成小山似的食物發(fā)起猛攻,咀嚼聲粗重,醬汁沾滿了嘴角也渾然不覺。
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唾沫橫飛地吹噓著最近又拿下了哪個大項目,
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得意。他的聲音在寂靜的餐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吳強旁邊坐著趙明。他穿著熨帖的白襯衫,袖口挽起,露出一塊價值不菲的腕表。
他是鐘家某個遠房侄女的丈夫,一個據(jù)說醫(yī)術(shù)精湛的醫(yī)生。他臉上掛著溫和得體的微笑,
眼神卻像手術(shù)刀一樣冷靜,不動聲色地掃視著眾人,尤其是他的妻子鄭媛。鄭媛坐在他對面,
一個保養(yǎng)得宜、珠光寶氣的貴婦,正用一種混合著鄙夷和厭惡的眼神斜睨著狼吞虎咽的吳強,
不時用絲質(zhì)餐巾輕輕擦拭著唇邊根本不存在的污漬,仿佛多看吳強一眼都會玷污了她的高貴。
坐在鄭媛下首的是個沉默寡言、穿著舊運動服的年輕人,叫李偉。
他是鐘老爺已故弟弟的獨子,據(jù)說曾是職業(yè)運動員,因傷退役。他肌肉虬結(jié),
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塊巖石。他很少抬頭,只是專注地對付著面前的食物,
動作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機械感。他的沉默里蘊含著一種隨時可能爆發(fā)的力量感。而我,
陸深,一個被臨時邀請來的犯罪心理學家,鐘老爺遺囑中一個微妙的“見證者”。我的存在,
像一顆投入這潭深水的石子,激起了多少漣漪,不得而知。我慢慢啜飲著杯中的紅酒,
讓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手上、細微的動作間游移,
捕捉著那些被精心隱藏或不經(jīng)意流露的信息。
時間在壓抑的靜默和吳強聒噪的咀嚼聲中緩慢流逝。燭光搖曳,
在人們臉上投下跳躍不定的陰影,讓表情顯得更加莫測。突然,餐廳側(cè)門無聲地滑開。
管家鐘實推著一架精巧的銀質(zhì)餐車走了進來,餐車上放著一個蓋著锃亮圓頂蓋的大湯碗。
他步履沉穩(wěn),臉上依舊是那副無可挑剔的、如同面具般的平靜。
他徑直走向主位旁邊一個預留的空位,那里放著一套同樣精致的餐具?!案魑唬?/p>
老爺特意吩咐廚房為今晚準備了奶油松茸濃湯。”鐘實的聲音不高,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他停在空位旁,熟練地掀開湯碗的蓋子,一股濃郁溫熱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他拿起湯碗旁配套的銀勺,動作流暢地準備為自己舀湯——顯然,這是鐘老爺?shù)氖谝猓?/p>
讓管家也享用這道湯品,以示某種恩寵或……別的用意?就在銀勺即將探入濃湯的瞬間,
坐在鐘實斜對面的吳強猛地抬起頭,油膩的胖臉上堆起夸張的笑容,
聲音洪亮地蓋過了餐廳里所有的細微聲響:“喲!鐘管家,您老辛苦??!來來來,
先別忙活自己,給我再來一大勺!這湯絕了!嘖嘖,這松茸,這奶油,頂級貨色!
比我在城里五星級酒店吃的還地道!快,給我滿上!
”他粗魯?shù)匕炎约耗侵灰呀?jīng)喝得見底的湯碗往前一推,
碗底殘留的湯汁幾乎濺到潔白的桌布上。他急切地敲著碗沿,叮當作響,
眼神死死盯著餐車上那碗熱氣騰騰的濃湯,貪婪之色溢于言表,仿佛那是世間唯一的珍寶。
這突如其來的、粗鄙無禮的要求讓餐廳里本就凝滯的空氣瞬間凍結(jié)了。
周哲厭惡地皺緊了眉頭,鏡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林雅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抬起眼,
飛快地瞥了吳強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情緒,隨即又垂下了眼簾,
手指在素描本上微微蜷縮了一下。鄭媛毫不掩飾地用鼻子發(fā)出一聲冷哼,嫌惡地別過臉去。
趙明臉上那溫和的微笑僵了一瞬,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李偉依舊低著頭,
但握著刀叉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鐘實的手,停在半空中。
銀勺在吊燈的光芒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弧光。他臉上的肌肉似乎極其細微地抽搐了一下,
那是一種被強行壓抑的慍怒或者……屈辱?但他多年管家的素養(yǎng)瞬間壓倒了情緒。
他保持著姿勢,聲音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對著吳強微微頷首:“好的,吳先生。
”他放下原本要給自己舀湯的勺子,轉(zhuǎn)而拿起另一個干凈的長柄湯勺,動作依舊標準流暢,
探向那碗冒著熱氣的濃湯。銀勺沒入乳白色的湯汁,舀起滿滿一勺。就在這一刻!
“呃啊——!”一聲極其痛苦、仿佛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撕裂出來的短促哀嚎,
猛地從鐘實口中爆發(fā)出來!他渾身劇烈地一顫,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
手中那盛滿濃湯的銀勺“當啷”一聲脫手砸在光潔的餐桌上,滾燙的濃湯潑濺開來,
弄臟了潔白的桌布和他一絲不茍的黑色制服前襟。他的身體猛地向前弓起,
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凸出的眼球瞬間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死死地瞪視著前方,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愕和極致的痛苦!
“嗬……嗬嗬……” 可怕的、如同破風箱抽氣的聲音從他痙攣的喉嚨里擠出。
他的臉色在幾秒鐘內(nèi)由紅潤轉(zhuǎn)為駭人的青紫色,身體劇烈地抽搐著,
撞得身下的座椅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噗——”一大口粘稠、發(fā)黑、帶著濃烈腥氣的血液,
猛地從他大張的嘴里噴涌而出!
在雪白的桌布上、銀亮的餐具上、他僵硬的制服上……如同潑灑開一幅猙獰而恐怖的抽象畫。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餐廳。
連壁爐里木柴的爆裂聲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像一尊尊被瞬間凍結(jié)的蠟像。
周哲的金絲眼鏡滑到了鼻尖,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圓。林雅捂住了嘴,素描本從她膝上滑落,
“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她渾然不覺,只是驚駭?shù)赝菄姙R的黑色血液。吳強張著嘴,
油膩的胖臉上血色盡褪,沾著醬汁的叉子“哐當”掉在盤子里。鄭媛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死死抓住旁邊趙明的胳膊。趙明臉色煞白,身體僵硬,
作為醫(yī)生的本能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景象沖擊得蕩然無存。李偉猛地抬起頭,
肌肉緊繃,眼中充滿了原始的驚愕和警惕。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混合著松茸湯的香氣,
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怪味,瞬間充斥了每個人的鼻腔。鐘實扼住喉嚨的手徒勞地抓撓了兩下,
身體最后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像斷了線的木偶,連同沉重的橡木椅子一起,
轟然向后栽倒在地!“砰——!”沉悶的巨響砸碎了死寂?!鞍 ?/p>
” 鄭媛終于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疤靺?!” “管家!” “怎么回事!
” 驚呼聲、椅子腿與地面的刮擦聲瞬間炸開,餐廳陷入一片混亂。
我?guī)缀跏堑谝粋€沖到鐘實身邊的。他的身體還在神經(jīng)質(zhì)地微微抽搐,但瞳孔已然散大,
青紫的臉上凝固著極致的痛苦和茫然。那濃烈的苦杏仁氣味混雜著血腥,
從他口鼻中散發(fā)出來,直沖腦門。氰化物!劇毒!發(fā)作迅猛,幾乎無救!我猛地抬頭,
目光如鷹隼般掃向餐桌。混亂中,有人撞翻了酒杯,有人打翻了餐盤。
在鐘實倒下的位置前方,在他那只被打翻的湯碗旁邊,
一個原本被壓在湯碗底座下、不易察覺的小小白色方塊,此刻暴露在搖曳的燭光下。
它方方正正,像是從某種便簽本上撕下來的。
上面用打印機清晰地印著一個觸目驚心的黑體字:暴食。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我脊椎底部竄起,直沖頭頂。謀殺!儀式性的謀殺!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都別動!”我厲聲喝道,聲音壓過了混亂的驚呼,“所有人留在原位!
誰都不許離開餐廳!誰都不許碰任何東西!”我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
瞬間讓混亂的場面為之一滯。趙明似乎回過神來,掙脫鄭媛的手,幾步?jīng)_到我身邊蹲下,
顫抖的手指迅速搭上鐘實頸側(cè)的脈搏。幾秒鐘后,他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
艱難地對我搖了搖頭,
“沒……沒脈搏了……氰化物中毒……太快了……”“暴食……”周哲喃喃地重復著那個詞,
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繞過桌子走了過來,死死盯著地上那張白色便簽,
金絲眼鏡后的眼神銳利而驚疑,“那紙條……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蔽艺酒鹕?,
目光如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餐廳里每一張驚魂未定的臉,“這是一場謀殺。
一場有預謀的、帶有某種儀式感的謀殺?!┦场?,是兇手的標記,也是……某種宣告。
”我的視線最終停留在吳強那張毫無血色的胖臉上。他癱坐在椅子上,渾身抖得像篩糠,
眼神空洞地盯著地上鐘實的尸體和那張刺眼的紙條,仿佛靈魂出竅。就在剛才,
他還在為了那碗松茸濃湯而貪婪地叫嚷……暴食。這個詞像一根冰冷的針,
扎在每個人的神經(jīng)上?!靶??”鄭媛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抓著趙明的胳膊,
“宣告什么?下一個……下一個會是誰?”她的目光驚恐地掃過餐廳里的每一個人。窗外,
狂風裹挾著暴雨,猛烈地抽打著古老的窗欞,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咆哮,
如同這座孤島古堡發(fā)出的、絕望而憤怒的哀鳴。鷹愁島,
徹底成了一座被死亡氣息籠罩的孤島囚籠。
鐘實的尸體被暫時安置在城堡一層的某個空置的、陰冷的儲藏室里,用一塊白布蓋著。
趙明作為唯一的醫(yī)生,確認了死亡。
那張寫著“暴食”的便簽紙被我小心地用干凈的手帕包起,收了起來。
餐廳成了臨時的“現(xiàn)場”。在最初的驚駭和混亂之后,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懼開始蔓延。
每個人都像驚弓之鳥,彼此的眼神充滿了猜忌和戒備。周哲第一個提出要報警,
但當他沖到城堡唯一那部老式有線電話旁時,聽筒里只有一片忙音。通向碼頭小路的電話線,
不出意外地被這場狂暴的風雨無情地切斷了。嘗試用手機?在這遠離大陸的孤島懸崖之上,
信號格永遠倔強地顯示著一個刺眼的叉?!霸撍?!”周哲狠狠摔下聽筒,
聲音里充滿了挫敗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霸趺崔k?我們……我們被困在這里了!
和……和一個兇手在一起!”鄭媛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依偎在趙明身邊,
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趙明摟著她的肩膀,臉色同樣難看,但眼神深處除了恐懼,
似乎還有一絲別的、更沉靜的東西在閃動?!袄潇o!”我提高聲音,目光掃過眾人,
“驚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兇手就在我們中間,這是事實。自亂陣腳只會給他更多可乘之機。
”我的聲音在空曠而壓抑的餐廳里回蕩,帶著一種強制性的穩(wěn)定力量,“現(xiàn)在,
所有人都回自己的房間,鎖好門。在情況明朗之前,不要單獨行動,更不要離開房間。
食物和水……暫時只能靠自己房間里的儲備。我會和趙醫(yī)生一起,簡單看守現(xiàn)場。
”沒有人提出異議。死亡的陰影和徹底的孤立無援,
讓這些平日或高傲、或貪婪、或冷漠的靈魂,暫時被恐懼統(tǒng)一了立場。周哲扶了扶眼鏡,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審視,也有某種尋求同盟的暗示。
林雅默默地撿起掉在地上的素描本,緊緊抱在胸前,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低著頭,
快步離開了餐廳,像一道無聲的幽靈。吳強是被李偉半攙半拽著弄走的,他雙腿發(fā)軟,
嘴里還在無意識地念叨著“湯……毒……不是我……”。鄭媛幾乎是被趙明半抱著離開。
餐廳里只剩下我和趙明,以及地上那片被清理過卻依然彌漫著血腥和苦杏仁氣味的區(qū)域。
“氰化物……劇毒?!壁w明走到我身邊,聲音低沉,帶著醫(yī)生的職業(yè)慣性分析,“發(fā)作極快,
劑量應該不小。下毒的方式……”他看向餐車和被打翻的湯碗,“目標很明確,就是那碗湯。
但問題是,鐘管家原本是要自己喝的,吳強突然……”“那碗湯,原本是給鐘實自己的。
”我接過他的話,目光銳利,“吳強的貪婪插嘴,只是一個意外的插曲。兇手的目標,
從一開始就是鐘實?!┦场臉撕?,貼給的是鐘實?!蔽一叵肫痃妼嵉瓜虑?,
吳強那貪婪的叫嚷和推碗的動作,以及鐘實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屈辱表情。
一個侍奉鐘家?guī)资?、地位超然的老管家?/p>
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粗鄙的暴發(fā)戶如同使喚下人般呼喝……這份屈辱,
是否就是“暴食”所指?他逾越了自己的“本分”?或者,這標簽另有所指?
“那兇手怎么確定毒一定在湯里?又怎么確定鐘管家會喝?”趙明皺眉問道?!皽侵攸c,
但不一定是唯一途徑?!蔽易叩界妼嵉瓜碌奈恢?,蹲下身,模擬著他當時的動作,
“他拿起勺子,舀湯,然后突然發(fā)作……毒發(fā)就在他即將入口的瞬間。
下毒點可能就在他即將接觸湯的器具上,比如……那把銀勺的手柄末端?
或者……”我的目光落在鐘實那只被打翻的湯碗邊緣,
一個極其細微的反光點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小心翼翼地湊近,借著燭光仔細看去。
在碗口邊緣內(nèi)側(cè),靠近鐘實座位方向,有一處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濕潤痕跡,
顏色比濃湯本身似乎略深一點,帶著一點油光。非常不起眼,若非刻意尋找,根本不會注意。
“趙醫(yī)生,”我指著那點痕跡,“你看這里?!壁w明湊過來,瞇起眼睛仔細辨認,
又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形小手電照了照:“像是……某種油脂?很薄的一層。
”他謹慎地用指尖在旁邊的干凈桌布上蹭了蹭,然后極其小心地沾了一點那痕跡,
湊到鼻尖聞了聞,眉頭緊鎖,“沒有特別的氣味……但肯定不是湯里的東西?!庇椭?/p>
我腦中飛快轉(zhuǎn)動。餐具都清洗過,湯是新盛的,
鐘實當時正要給自己舀湯……這油脂從何而來?“鐘實……他有什么特別的習慣嗎?
”我問道,一個模糊的念頭開始成形。趙明回憶了一下:“他……似乎有假牙。
很高級的那種,幾乎看不出來。但有一次,大概是兩年前老爺生日宴,他可能喝多了點,
大笑的時候,我看到他上顎的牙托邊緣露出來過一點點金屬卡環(huán)?!奔傺溃?/p>
一個大膽的假設瞬間擊中了我!毒藥,根本不需要下在湯里!
它可能就附著在鐘實自己的假牙上!某種包裹在油脂或特殊膠囊里的毒藥,當他準備喝湯,
口腔分泌唾液,或者他習慣性地用舌頭去頂假牙卡環(huán)時……膠囊破裂,劇毒瞬間釋放!
“暴食”……指的或許不是貪吃,而是“吞下”了不該吞下的東西?比如,某個秘密?或者,
他本身就是那個“逾越本分”的象征?這個念頭讓我背脊發(fā)涼。
如果兇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鐘實的假牙上做手腳,
那他對城堡內(nèi)部人員的習慣、對鐘實的了解,必須深入骨髓!這絕非臨時起意!“看好這里,
趙醫(yī)生,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站起身,語速加快,“我去鐘管家的房間看看!
或許能找到線索!”城堡的走廊如同幽深的墓道,只有壁燈投下昏黃搖曳的光圈。
鐘實的房間位于城堡一層深處,緊挨著仆役區(qū)域,但明顯比其他傭人房寬敞整潔許多。
房間布置得一絲不茍,近乎刻板,像他本人一樣。床鋪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
書桌上的文件分門別類碼放整齊,筆筒里的筆尖都朝著同一個方向。
我戴上隨身攜帶的薄手套,開始謹慎而迅速地搜索。
抽屜里是賬本、城堡維護記錄、家族成員的一些健康檔案(包括牙齒護理記錄,
證實了他確實有高級定制假牙)、信件……大多是事務性的,字跡工整嚴謹。
在床頭柜最底層的抽屜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舊雪茄盒里,我找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幾封發(fā)黃的信件,字跡娟秀,落款是一個叫“阿梅”的女人。
信的內(nèi)容充滿了思念和淡淡的哀愁,透露出她似乎是鐘實年輕時的戀人,
但因身份懸殊(她是鐘家花園的花匠女兒)被迫分離,后來遠嫁他鄉(xiāng),郁郁而終。信件下面,
壓著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年輕的鐘實穿著普通的布衣,
和一個面容清秀、笑容羞澀的姑娘并肩站在一片花叢中,姑娘手里拿著一朵小小的白花。
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一行褪色的小字:“阿梅,愿你在彼岸安好。此生負你,罪孽深重。
” 日期是幾十年前?!白锬跎钪亍薄业男拿偷匾怀?。
難道鐘實心中也藏著沉重的負罪感?這與他的死亡有關(guān)嗎?他保守了某個秘密,
而“暴食”意味著他“吞下”了這個秘密,最終招致殺身之禍?還有,
兇手是如何精準地在他假牙上下毒的?這需要極其貼近的機會和時間。城堡里誰有這個便利?
仆人?還是……某個可以接近他而不被懷疑的繼承人?我將信件和照片小心收起,放回原處。
就在我準備關(guān)上抽屜時,目光掃過抽屜角落,那里似乎有一點極其細微的閃光。我湊近,
用小手電仔細照射——是一小片透明的、類似塑料薄膜的碎片,非常小,邊緣不規(guī)則。
看起來……像是某種藥片包裝的封口鋁箔被撕破后殘留的一角?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小心地用鑷子夾起這微小的碎片,放進證物袋。心中的疑云更加濃重。
就在我準備離開鐘實房間時,一陣刻意壓低的、激烈的爭吵聲隱隱約約從走廊另一端傳來。
聲音的來源似乎是……通往地下儲藏室的方向?我屏住呼吸,
悄無聲息地靠近聲音傳來的拐角?!啊惘偭?!這時候去動那些東西?嫌命長嗎?
”是趙明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和驚恐?!昂?!怕什么?老東西死了,遺囑還沒念!
誰知道那老鬼把錢藏哪兒了?現(xiàn)在不找,等警察來了還有我們的份?
那姓陸的和那個書呆子能靠得???還有那個餓死鬼投胎的胖子,他肯定也惦記著!
”另一個聲音,是吳強!雖然壓低了,但那貪婪焦灼的語調(diào)我絕不會認錯?!皡菑?!
你清醒點!鐘管家剛死,兇手就在我們中間!你現(xiàn)在去翻儲藏室,
不是明擺著……”“少廢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不敢?那你滾開!別擋老子發(fā)財路!
那里面可都是值錢玩意兒!老東西收藏的好酒,還有他那些寶貝……”一陣推搡的聲音,
伴隨著吳強粗重的喘息和趙明氣急敗壞的低聲喝止。接著,
是沉重的腳步聲快速向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方向跑去,伴隨著鑰匙串叮當作響的聲音。
趙明似乎咒罵了一句,腳步聲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追下去,
而是朝另一個方向(可能是回餐廳看守)匆匆離開了。吳強去了儲藏室!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為了那些可能存在的“值錢玩意兒”!一個極其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我立刻轉(zhuǎn)身,
毫不猶豫地朝地下儲藏室的方向追去!地下室的空氣冰冷潮濕,
帶著濃重的塵土、霉菌和陳年物品混合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