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白能聞到靈魂的味道。世人靈魂或酸澀或渾濁,
直到那個雨天撞見阮皙——她靈魂散發(fā)的茉莉清香讓他神魂顛倒。他假裝偶遇送她回家,
發(fā)現(xiàn)她家門牌寫著“兇宅勿近”?!芭聠??”他撐傘的手微微發(fā)抖。
阮皙忽然踮腳嗅他鎖骨:“你靈魂有雪松香…是調(diào)香師?”深夜兇宅傳來異響,
聞硯白破門而入撞見她徒手掐滅怨靈。少女指尖還跳動著幽藍火焰:“別慌,我專業(yè)超度的。
”他顫抖著吻她發(fā)頂:“巧了,我專業(yè)…養(yǎng)茉莉?!?--雨水把黃昏攪成渾濁的玻璃缸。
南梧市入了梅,空氣里擰得出水,黏糊糊地糊在皮膚上,
連帶那些藏不住的、屬于人類靈魂的駁雜氣味,也愈發(fā)濃烈刺鼻。
聞硯白撐著一把寬大的黑傘,站在“舊時光”書店斑駁的雨檐下,眉頭微蹙。
書店門楣上垂下的風鈴被濕氣浸潤,響聲都悶鈍了幾分。他剛結(jié)束一場令人疲憊的商業(yè)談判,
對方靈魂里那股子市儈的銅臭和算計的酸腐,像劣質(zhì)香水一樣,
頑固地附著在他的嗅覺記憶里,揮之不去。他需要書店里舊紙頁干燥的木質(zhì)氣息來滌蕩,
哪怕只是片刻。鼻尖縈繞的,是街角飄來的廉價炸串油膩,
是匆匆行人傘下散發(fā)出的汗味與焦慮的咸腥,
是雨打柏油路面蒸騰起的塵土與城市疲憊的混合體。眾生百味,渾濁而沉重,無一例外。
他閉了閉眼,指尖無意識地在傘柄冰涼的金屬上敲擊,試圖驅(qū)散那股煩躁。
就在他準備推門而入的瞬間——一股風,裹挾著更清冽的雨水氣息,毫無預兆地撞了過來。
“哎呀!”一聲短促的驚呼,帶著點被撞到的驚嚇,更多的是雨幕里特有的清透。
聞硯白下意識地穩(wěn)住身形,同時迅速將傘面朝對方傾斜過去,遮住那片突如其來的雨水。
黑傘隔絕了細密的雨絲,也瞬間圈出了一方小小的、帶著他體溫的空間。撞進他懷里的,
是個女孩。很瘦,骨架纖細,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淺綠色棉布連衣裙,
外面松松套了件米白色針織開衫,懷里緊緊抱著幾本厚厚的大部頭書,書脊抵著他的胸口,
帶著紙張?zhí)赜械奈龊统恋椤!皩Σ黄?,對不起!我走得太急了!”她抬起頭,連聲道歉,
聲音像被雨水洗過的玉,清泠泠的。聞硯白所有的動作,連同呼吸,
都在看清她抬起的臉龐時,驟然停滯。傘下昏暗的光線里,女孩的臉龐素凈得驚人。
沒有脂粉的修飾,皮膚是干凈柔和的象牙白,眉眼清澈,像初春剛?cè)诹吮纳綕舅?/p>
鼻梁秀挺,唇色是天然的淺粉,此刻因為微喘而輕輕抿著。最吸引人的是那雙眼睛,
瞳仁是極深的琥珀色,在雨水的濕氣里浸潤著,像蒙了一層水光的琉璃,看過來時,
帶著純粹的歉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很漂亮。但讓聞硯白瞬間失去所有感官能力的,
并非這份視覺上的沖擊。是氣味。一股……無法形容、無法比擬的香氣,在她抬頭的剎那,
毫無阻礙地、強勢地侵入了他的世界,瞬間驅(qū)散了周遭所有的渾濁與沉重。清冽,甘甜,
幽遠。像初夏清晨,沾著露水初綻的茉莉花苞,在微涼的空氣里無聲地炸開第一縷芬芳。
純粹得不摻一絲雜質(zhì),干凈得仿佛能滌蕩靈魂最深處的塵埃。
這香氣并非來自她的皮膚或發(fā)絲,它仿佛是從她身體最核心的地方散發(fā)出來,絲絲縷縷,
溫溫軟軟,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將他緊緊包裹。不是香水,不是沐浴露,
是靈魂的味道。聞硯白能“聞”到靈魂。這是他自懂事起就背負的秘密,或者說,詛咒。
世間靈魂,或如陳醋般酸澀,或如沼澤般渾濁腥臭,或如朽木般沉悶腐朽,
偶爾也有清淡如竹的,但都帶著人間煙火氣。他早已習慣,甚至麻木。
他以為這就是世界的底色,渾濁是常態(tài),干凈才是異類??裳矍斑@個女孩的靈魂,
干凈得像一場幻夢。那清甜的茉莉香,溫柔地撫平了他被市儈氣息灼傷的神經(jīng)末梢,
帶來一種近乎眩暈的舒適感。他從未聞過如此純粹、如此美好的靈魂氣息。
純粹到讓他指尖發(fā)麻,純粹到讓他心頭那潭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死水,
驟然被投入一顆滾燙的石子,泛起洶涌的、陌生的漣漪。“你……”聞硯白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有些啞。他強行拉回一絲理智,目光落在她抱著的書上,
最上面一本是硬殼精裝的《中國古建筑營造法式》,書角因為剛才的碰撞,沾上了一點濕痕。
“你的書……抱歉,是我沒注意?!彼囊暰€掃過她微濕的肩頭和發(fā)梢,
那淺綠色的布料被雨水洇開一小片深色?!皼]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己跑得太急了。
”女孩連忙搖頭,幾縷被雨水打濕的柔軟黑發(fā)貼在光潔的額角,更顯得她小臉素凈,
“書沒事的,擦擦就好。”她騰出一只手,想從隨身的帆布挎包里找紙巾。“雨很大。
”聞硯白的聲音恢復了些許平時的清冷,但仔細聽,尾音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他穩(wěn)穩(wěn)地將傘向她那邊又傾斜了幾分,確保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干燥的傘下,
而自己的半邊肩膀則暴露在斜飛的雨絲中?!耙ツ睦??我送你一段?!边@個提議脫口而出,
快得他自己都怔了一瞬。他聞硯白,什么時候主動提出過送人?尤其是一個陌生女孩。
可鼻尖縈繞的那縷清甜茉莉香,像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推了他一把。女孩似乎也愣了一下,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帶著點驚訝和猶豫,看向他。傘下的空間狹小,兩人離得很近,
聞硯白甚至能看清她纖長睫毛上沾染的、細小的水珠?!鞍??不用麻煩了,
我……”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目光卻瞥見書店屋檐外依舊瓢潑的大雨,
以及聞硯白那半邊已經(jīng)被雨水迅速打濕、顏色明顯深了一塊的昂貴西裝肩頭。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變成一聲低低的,“謝謝。我回青梧巷?!鼻辔嘞??
聞硯白腦海中迅速閃過城市地圖。那是老城區(qū)深處一片待拆遷的破敗區(qū)域,距離這里不算近,
步行至少要半小時。這種天氣,抱著這么重的書……“順路。
”聞硯白面不改色地吐出兩個字,語調(diào)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他自然地伸出手,“書給我?!薄鞍??不用不用,
我自己可以的!”女孩連忙抱緊了懷里的書,像護著什么寶貝?!傲軡窳耍上?。
”聞硯白目光落在書封上那點水痕上,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意味。
女孩猶豫了一下,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肩膀,再看看自己懷里確實有點分量的書,
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指尖不小心擦過他微涼的手背,像一片輕盈的花瓣拂過。
聞硯白穩(wěn)穩(wěn)地接過那幾本沉甸甸的書,手臂幾乎沒有晃動。
書頁特有的干燥木質(zhì)氣息混雜在她靈魂那清甜的茉莉香里,奇異地熨帖?!白甙?。
”他側(cè)了側(cè)身,示意她走在里側(cè),避開外側(cè)濺起的雨水。雨點敲打在寬大的黑色傘面上,
發(fā)出密集而沉悶的聲響。傘下的小世界卻異常安靜,只有兩人輕微的腳步聲,
和女孩身上那無聲無息、卻無處不在的清甜氣息,絲絲縷縷地纏繞過來。
聞硯白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雨幕,所有的感官卻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
牢牢地系在身旁這個纖細的身影上。他能清晰地“聽”到她輕淺的呼吸,
能“看”到她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時帶起的微弱氣流,
更能無比清晰地“聞”到那縷純凈的茉莉香,在潮濕的空氣里越發(fā)顯得清冽甘醇。
這香氣像有生命,帶著微溫的暖意,
一點點滲透他常年被濁氣包裹、甚至有些麻木的感官壁壘?!澳莻€……謝謝你?!弊吡艘欢危?/p>
女孩小聲開口,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在雨聲里顯得格外清晰柔軟。“聞硯白。
”他報上名字,言簡意賅?!叭铕?。”她輕輕回應,名字也像她的人,干凈清透。“嗯。
”他應了一聲,沒再說話。傘下的空間似乎更安靜了,只剩下雨聲和她身上無聲散發(fā)的香氣。
他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過分貪婪地汲取那縷讓他心魂搖曳的氣息。
這感覺太陌生,太強烈,甚至讓他隱隱生出一絲恐慌——對這份純粹美好的恐慌,
以及對自己這份失控般吸引的恐慌。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
他們穿過喧鬧的、霓虹閃爍的主干道,拐進一條相對安靜的林蔭路。
高大的梧桐樹枝葉被雨水沖刷得油綠發(fā)亮,水滴沿著葉尖不斷墜落,
在積水的路面上砸開細小的漣漪??諝饫锏臐釟馑坪醣挥晁此⒌舨簧伲?/p>
阮皙身上那股茉莉香便更加突出,幽幽地彌漫在聞硯白的鼻端、肺腑,甚至每一個細胞里。
他從未覺得走路是這樣一件……令人期待又煎熬的事情。期待這香氣能再近一點,
再久一點;煎熬于自己內(nèi)心深處翻涌的、越來越難以抑制的陌生悸動。青梧巷,
比他想象的更破舊。巷口的路燈壞了一盞,另一盞也忽明忽滅,光線昏暗。
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面積蓄著渾濁的雨水,兩旁是低矮、墻面斑駁的老房子,很多門窗緊閉,
有的貼著褪色的“出租”或“拆遷”字樣。
空氣里彌漫著老房子特有的潮濕霉味和垃圾的酸腐氣,
與阮皙身上那縷清甜形成了極其刺眼的對比。巷子很深,阮皙的腳步?jīng)]有停。
她熟門熟路地領(lǐng)著聞硯白往深處走,在一處岔路口右轉(zhuǎn),
最終停在了一棟孤零零的二層小樓前。這棟小樓明顯有些年頭了,灰白色的外墻皮大片剝落,
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窗戶是老式的木格窗,玻璃蒙著厚厚的灰塵,有幾塊還碎裂了,
用膠帶歪歪扭扭地粘著。一扇銹跡斑斑、幾乎看不出原色的鐵門緊閉著。小樓周圍沒有鄰居,
最近的房子也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空地上雜草叢生,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出頹敗的綠意。
整棟樓散發(fā)著一股被遺棄的孤寂和陰冷。而最刺眼的,是釘在銹鐵門旁邊墻上的一塊木板。
木板被雨水泡得發(fā)黑,
上面用猩紅的、歪歪扭扭的油漆寫著四個觸目驚心的大字:**兇宅勿近!
**雨水順著木板的邊緣滴落,將那猩紅沖刷得如同干涸的血跡,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瘆人。聞硯白撐傘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指尖在冰涼光滑的傘柄上微微收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猛地一沉。兇宅?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阮皙。
女孩站在他撐起的傘下,半邊身子被昏暗的光線籠罩著。雨水順著傘沿滴落,
在她腳邊濺起細小的水花。她懷里抱著書,
神情平靜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鐵門和那塊猩紅的警示牌,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不安,
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仿佛那四個字寫的不是“兇宅勿近”,而是“歡迎回家”。
那縷純凈的茉莉花香,依舊溫軟地縈繞在她周身,與這棟破敗、陰森、被標記為兇宅的小樓,
形成了極端詭異的割裂感。一個擁有如此純凈靈魂的人,怎么會住在這樣一個地方?
冰冷的雨絲似乎穿透了傘面的阻隔,帶著一股陰寒之氣,絲絲縷縷地鉆進聞硯白的后頸。
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比這雨夜更沉,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和試探:“你……住這里?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緊緊鎖住阮皙琥珀色的眼睛,
試圖從那平靜無波的湖面下找到一絲裂痕,“怕嗎?”問出口的瞬間,
聞硯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撐傘的手,在寬大的傘柄下,難以控制地微微發(fā)抖。不是害怕,
而是一種更復雜的、混雜著震驚、擔憂和某種強烈保護欲的情緒在翻騰。阮皙沒有立刻回答。
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像蝴蝶抖落了翅膀上的雨滴。她微微歪頭,
那雙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眸子,從緊閉的鐵門和猩紅的木牌上移開,
轉(zhuǎn)而落在了聞硯白身上。準確地說,是落在了他的頸間。雨傘微微前傾,
傘下的空間更加私密。聞硯白比她高出許多,為了替她遮擋更多的風雨,他站得離她很近。
阮皙的目光落點,正好是他微敞的襯衫領(lǐng)口下,線條清晰的鎖骨位置。然后,
在聞硯白毫無防備、甚至帶著一絲困惑的目光中——阮皙忽然踮起了腳尖。動作輕盈而突兀。
像一只受驚又好奇的小鹿,猝不及防地靠近。她微微仰起頭,小巧挺直的鼻尖,
帶著一絲涼意,輕輕湊近了他微露的頸側(cè),靠近那凸起的、線條冷硬的鎖骨。距離近得過分,
聞硯白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溫熱的、帶著清甜氣息的呼吸,羽毛般拂過他頸部的皮膚。
轟——一股前所未有的麻癢感,瞬間從被觸碰的那一小片皮膚炸開,電流般竄遍四肢百??!
聞硯白渾身猛地一僵,撐傘的手差點脫力。他從未與人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尤其是異性!
鼻端那原本只是絲絲縷縷纏繞的茉莉清香,此刻因為她的靠近而驟然變得濃郁、清晰,
帶著她溫熱的體溫,霸道地占據(jù)了他所有的嗅覺神經(jīng),甚至蓋過了雨水和這兇宅的陰冷氣息。
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驟然收縮,
瞳孔深處清晰地映出女孩近在咫尺的、專注的側(cè)臉。她能做什么?這個念頭荒謬地閃過腦海。
阮皙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動了一下,像是在仔細分辨著什么。她的眼神專注而認真,
帶著一種孩子般純粹的好奇,
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在對方心里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只停留了一兩秒,
短暫得像幻覺。她重新落回腳跟,站定。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抬起,
重新對上聞硯白還未來得及收斂震驚的眼眸。她的表情依舊平靜,
甚至帶著點恍然大悟的澄澈,聲音清泠泠的,穿透雨幕:“原來是這樣……”她看著他,
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靈魂里,有很干凈的雪松香……冷冽,沉穩(wěn),
帶著點微苦的木質(zhì)感。”她頓了頓,唇角似乎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像雨夜里悄然綻放的茉莉花苞,“你是調(diào)香師?”轟隆——這一次,
是真正的驚雷在聞硯白腦海中炸響!比剛才身體接觸帶來的沖擊更甚百倍!她說什么?!
雪松香?靈魂?她能聞到……靈魂的味道?!聞硯白握著傘柄的手指猛地收緊,
骨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咔”聲。他深邃的眼眸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所有的冷靜自持在這一刻土崩瓦解!長久以來深埋心底、以為只有自己背負的秘密,
就這樣被一個剛剛認識不到一小時、住在兇宅里的女孩,以一種近乎天真的口吻,
輕描淡寫地戳破了!她怎么會知道?她怎么可能也……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席卷了他,
讓他一時間失去了所有言語的能力,只能死死地盯著阮皙那雙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那縷縈繞不去的茉莉香,此刻仿佛化作了無形的繩索,將他牢牢捆縛。雨,更大了。
敲打在傘面上,噼啪作響,像是密集的鼓點,敲打在他混亂的心頭。
昏黃的路燈燈光在阮皙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
一直延伸到那扇緊閉的、標記著“兇宅勿近”的銹鐵門上。
空氣里的霉味和陰冷氣息似乎更重了,無聲地提醒著這棟房子的不祥。
聞硯白感覺自己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
干澀得厲害:“你……”“吱呀——”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刺耳的摩擦聲,
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話。聲音來自那扇緊閉的銹鐵門內(nèi)部。不是風聲,也不是雨聲。
那聲音沉悶、滯澀,像是沉重腐朽的門軸在無人推動的情況下,
自己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
毫無預兆地從門縫里、從墻壁的縫隙中彌漫出來,瞬間穿透了傘下的空間,
纏繞上聞硯白裸露在外的皮膚,激起一層細密的戰(zhàn)栗。阮皙臉上的平靜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她眉頭極快地蹙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飛快地掠過,快得讓人抓不住。
那縷一直溫軟的茉莉清香,似乎也凝滯了一瞬。“好像……有‘東西’醒了?!彼吐曊f,
聲音依舊很輕,但里面多了一絲聞硯白無法理解的……凝重?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聞硯白心頭猛地一沉。他猛地看向那扇門。那陰冷的氣息越來越重,
帶著一種腐朽、怨恨和不甘的粘稠感,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試圖扼住他的喉嚨。
他甚至能“聞”到一股極其微弱、卻令人作嘔的、如同尸體腐敗般的靈魂濁氣,
正從門縫里絲絲縷縷地滲出來!這兇宅……果然名不虛傳!“跟我進來!”阮皙當機立斷,
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果決,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溫軟。
她迅速從帆布挎包里摸出一把樣式古樸、帶著銅綠的鑰匙,動作麻利地插進銹跡斑斑的門鎖。
“等等!”聞硯白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入手冰涼滑膩,像握著一塊冷玉。
他下意識地用了點力,語氣急促,“里面危險!別進去!”他聞到了,那里面絕對有東西!
她一個女孩子……“咔噠?!辨i芯轉(zhuǎn)動的聲音清脆地響起,打斷了聞硯白的勸阻。
阮皙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極其復雜。有安撫,有堅定,
還有一絲……聞硯白無法解讀的、近乎悲憫的光芒?她輕輕掙開了他的手,
手腕滑得像一尾魚?!巴饷娓kU?!彼齺G下這句話,用力一推——“哐當!
”沉重的鐵門發(fā)出刺耳的呻吟,向內(nèi)敞開。
一股更加濃郁、冰冷、帶著濃重灰塵和腐朽木頭味道的陰風,撲面而來,
瞬間將傘下的溫暖驅(qū)散殆盡!門內(nèi)一片漆黑,濃得化不開,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阮皙沒有絲毫猶豫,抱著書,一步就跨進了那片濃稠的黑暗里,
淺綠色的裙擺瞬間被黑暗吞沒。“阮皙!”聞硯白心臟驟縮,
一股強烈的沖動讓他來不及思考,幾乎是本能地緊隨其后,一步也跨了進去!
手中的黑傘被他下意識地扔在門外積水中。就在他踏入黑暗的瞬間——“咿——呀?。?!
”一聲凄厲、尖銳、飽含著無盡怨毒和痛苦的尖嘯,毫無預兆地在他耳邊炸響!
那聲音仿佛能直接刺穿耳膜,鉆入腦髓!與此同時,一股冰冷刺骨的、帶著粘稠惡意的氣息,
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猛地從左側(cè)的黑暗中向他狠狠撞來!速度快得驚人!目標直指他的咽喉!
聞硯白瞳孔驟縮!在商場上練就的敏銳反應讓他下意識地側(cè)身躲避,
但那陰冷的氣息仿佛鎖定了目標,帶著一股強大的吸力!他只覺得半邊身體瞬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