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謝家?
今天結(jié)冥婚的謝家!
“你這畜生,結(jié)冥婚,是要獻祭活人的?!?/p>
裴父不解道:“他死了正如你我所愿啊?!?/p>
崔元姬眼眸一沉,“他若是死了,從前種種我全都抖出去,裴崔兩家誰也不要好過。”
“這滿門榮辱都不及裴晏的性命。”
她疾步飛奔回了謝府,拉了馬闖了城門直奔于郡。
于郡和上京相隔百里。
崔元姬由于太匆忙,在半路摔下馬,斷了腿。
巨大疼痛讓她腦中閃過一絲奇念——或許這不過是裴晏聯(lián)合裴父騙她的呢?
可當她趕到崔府門前,看見堂上黑色的牌位寫著裴謝氏。
她怔在原地,渾身發(fā)冷。
“裴晏呢?人呢?”
崔元姬取出腰間的佩劍,徑直往堂屋里闖。
裴晏性子執(zhí)拗,他絕對躲在哪里等著報復她!
他絕不可能就這樣乖乖地死了!
“裴晏,我錯了,我跟你解釋,好不好!”
崔元姬拖著瘸腿,拎著劍,身上的衣服沾滿了泥。
誰來攔她,她便作勢要砍了誰。
堂堂鎮(zhèn)國將軍此刻像個瘋婦。
遠處婦人緩緩走近,身后的女婢端著兩尊牌位,面色凝重。
“已經(jīng)下葬了,崔將軍又何苦擾人清靜,”
黑色的絹布繞著森然的牌位,刻字雪白。
崔元姬腿一軟。
這絕對不可能!
她認識裴晏二十三載,他一貫是個聰慧自強的女郎。
任風水雨大都剛烈如火。
沈玦是他殺母仇人的兒子,他不會替娶的。
崔元姬大吼:“你們都在騙我,這都是假的!”
“假的!”
她竟然直接揮劍將排位砍成兩半,崔家眾人皆是瞠目結(jié)舌。
崔元姬臉色煞白,搖搖晃晃看似馬上便要倒地不起。
不過片刻,她忽地推開眾人策馬離去。
謝家管家惑然:“這上京的風水不太好,人都有病。”
不出一刻鐘,他突然也跟著沖出去。
“那是邙山的方向,快去驛站稟告?!?/p>
邙山,是謝家祖墳所在之處。
天家親選。
崔元姬趕到邙山,一眼便看到遠處新立的墳冢。
她一瘸一拐奔過去,腳下一絆整個人摔在爛泥里,絲毫不顧爬過去,徒手一點點扒開墳冢。
她嘴里念叨著:“裴晏,你騙我,你恨我所以這個方法報復我!”
可當棺槨被挖出來。
她卻倏然停下,不敢再動。
崔元姬宛若個孩子般害怕,縮著身子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棺槨。
“本宮只聽圣上說過,蟹將軍出身高貴,文韜武略,頗有開國將軍之姿?!?/p>
“卻不曾想,還有刨人墳冢的大能。”
崔元姬聞聲回頭,瞳孔圓睜。
來人竟是皇后娘娘!
她這才找回些理智,叩首行禮。
謝皇后,謝卿蕙,圣眷濃濃。
于郡謝家,是皇后的母家陳郡謝氏的旁支。
“你要尋的人已經(jīng)死了?!?/p>
謝卿蕙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丟給崔元姬。
崔元姬向前探去的手顫抖,玉佩幾次從指縫中劃過。
看清玉佩的瞬間,她眼眶一酸,碩大的淚珠直接砸下。
這是那日在火場她丟給裴晏的。
他亡母的遺物。
“今日是我幼妹大喜之日,我不與你計較?!?/p>
“滾!”
謝卿蕙走后,她失魂落魄,攥著那塊玉佩的手已經(jīng)鮮血淋漓。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得上京。
回到府中癱在被燒毀的狼藉上。
一旁的沈玦眸色愈發(fā)陰沉。
所以,崔元姬知道裴晏替他死了?
新婚之夜是出走是為此事?
她后悔了?
沈玦越想越怕,可又倏然暢快。
后悔又如何?為了他壞了體統(tǒng)規(guī)矩又如何?
反正裴晏已經(jīng)死了。
裴家再也不會有嫡出的孩子了。
沈玦已經(jīng)是裴玦了。
他以為崔元姬會很快好起來。
將這個死人置之腦后,對他好,他在一旁按照父親所托,細細引誘定能成事。
可沒想到,崔元姬整日酗酒,流連煙花之地,甚至在朝堂上公然頂撞圣上遭到呵斥,罰俸,閉門思過半年。
崔世明也常常和崔老夫人一同刁難他。
在崔元姬又一次醉酒后,沈炔終于忍不住了。
他挽著崔元姬的胳膊,盡量讓語氣溫柔,“量子,你的禁足就明日解了?!?/p>
“明日剛好圣上誕辰,你寫一首好詩祝賀,別喝了,可好?”
嘀嗒,酒液砸在崔元姬的身上。
她開口,話音輕得像是初冬的薄雪壓了枝頭。
“其實他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來得快去得也快,也沒有那么堅強,小時候很愛哭的?!?/p>
“在他的心里,母親是首位,我不過是他的第二選擇,那件婚冠是他母親死前拼盡全力做好的。”
過去的五年,裴晏疼得每一分,他都心知肚明。
小到他被茶水燙傷舌尖,大到他被凌辱時,無聲地啜泣。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強忍著不去憐惜,往那些傷口上撒鹽。
就這樣,裴晏那么執(zhí)拗地盼著重修于好。
他分明該把自己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但就是這樣的人…
他死了。
連一句話都沒留下。
“所以,你后悔了?”
“裴晏死了,你再難過再傷心,他都不會回來了?!?/p>
沈炔紅著眼,幾乎在嘶吼:“你是崔元姬,是上京城里第一個女將軍,你要為自己,為家族著想!”
“還有我啊,你還有我!我才是你的夫君!”
他用力地推搡著崔元姬,期盼他能醒過來。
可下一秒,崔元姬將手中的酒全都潑在他身上。
“他是替你死的,沈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