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崔元姬知道自己有夢魘之癥,時常分不清現(xiàn)實和夢境。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rèn)。
可風(fēng)停了,帷帽悄然閉上,再看不見。
崔元姬竟一把抓住那人手腕,“裴晏?”
上京男子好風(fēng)雅,裴晏卻混不吝的,像一株野草。
見那郎君緩緩回頭,她大喜過望,紅著眼:“裴晏,是你,你沒死!”
一柄利劍當(dāng)即橫在她脖頸間,“崔將軍,這是平昌公主的未婚夫?!?/p>
侍衛(wèi)面色冷峻。
平昌公主的未婚夫。
裴晏。
崔元姬精神恍惚,她的眼神在宋景沅和女郎身上不斷游離。
笑得繾綣,宋景沅靠著男子,眉宇間滿是嘲諷,“本王聽聞崔將軍今日患了夢魘?!?/p>
這話是在說,犯病,看錯了。
崔元姬垂首思忖。
不,方才她絕對沒有看錯。
她和裴晏相交二十余年,誰都會看錯,唯獨(dú)裴晏。
她是定然不會的。
崔元姬盯著刀刃,不顧脖頸間被劃出血痕,身后便要去拽帷帽。
宋景沅眸深如寒潭,抬手間,崔元姬官袍的一角落地。
“崔元姬,你放肆!”
崔元姬全然不顧,她死死盯著,聲嘶力竭喊道:“裴晏,我錯了,我聽我解釋,我從來——”
可下一秒,那郎君奪過長劍直抵崔元姬喉間,“我乃陳郡謝氏謝懷玉,不是你的所喚的裴晏?!?/p>
“崔將軍,逾矩了?!?/p>
謝懷玉收劍,見宋景沅在笑,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
宋景沅吃痛喊道:“明月,好明月,我錯了,錯了。”
明月,是謝懷玉的字嗎?
崔元姬心底滿是苦澀,裴晏連小字都沒有。
抬頭望著那郎君的背影,惑然重新縈繞心頭。
長相,面容,身姿都和裴晏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怔神之際,城門鑼鼓喧鬧,女婢撒下漫天鮮花,侍從拋下黃金珍珠遍地。
長公主的轎輦浩浩蕩蕩,宋景沅和崔昭只簡單頷首。
崔元姬等眾臣跪地叩首。
長公主掀開珠簾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雖添了年歲,但更添風(fēng)韻。
她眼神在人群里掠過,落在宋景沅和江昭身上,倏然喜笑顏開。
“歲奴,你長大了,都成家了。”
宋景沅眼眶有些紅,“長姐辛苦了?!?/p>
歲奴。
崔元姬驚愕,宋景沅他不認(rèn)識,但歲奴她如雷貫耳。
這些還是從父親書房的數(shù)封書信里得知的。
長公主的生母是先帝的謝貴妃。
謝貴妃萬年誕下雙生子。
先帝對于這對雙生子十分看重,名字一定再定,倒是先取了小字。
月奴和歲奴。
那月奴便是后來裴父擇定的新帝,只是那孩子在宮中自縊了。
連帶著歲奴都不知所蹤。
歲奴是宋景沅的小字
原是天家將此事瞞下了,怪不得要宋景沅來迎,他們是親姐妹。
那當(dāng)年的事情,宋景沅知道多少?
公主上前一步,她纖纖玉指正欲挑開謝懷玉的帷帽,卻被宋景沅攔住。
“長姐,你回京不看我,倒先急著看他?!?/p>
長公主微怔,眸光閃爍。
“哦,原是…你啊,歲奴也算是的夙愿得償?!?/p>
這一舉動讓崔元姬心里生疑。
但沒等她細(xì)想,宋景沅很快將禍水引到她身上。
“皇姐,崔元姬今日也來迎您了。”
公主倏然轉(zhuǎn)眸。
雷霆之壓撲面而來。
崔元姬急忙起身,還沒等說話,便聽到遠(yuǎn)處一道驚慌呼喚急急而來。
“公主~”
在眾人驚恐的目色中,沈玦身著一身破破爛爛目的素色長衫,面容憔悴。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成淚,“長公主恕罪?!?/p>
公主垂眸:“你是何人,為何如此打扮?”
沈玦叩首:“臣婦乃崔元姬的夫君,今日乃是因為母親早上非要立規(guī)矩,才來遲了?!?/p>
他說著不經(jīng)意露出手臂上鮮血淋漓的鞭痕,令在場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臣出身低微,雖喜歡崔將軍,但念在公主賜婚,不敢逾矩。”
“此番哥哥非要和離,婆母定下半月之約,他等不及,早早和離。非去嫁那謝家,我為了不讓家族蒙羞,這才......”
他哭得泫然欲泣,令人動容。
卻不料宋景沅語氣慢哉,“皇姐,我可聽說,這沈玦如今可是王家嫡子?!?/p>
嫡子,有何談出身低微?
沈玦絲毫不懼,“我乃是兄長死后,族譜無人才得以入府,半生未曾享過殊榮。”
崔元姬緊咬著唇瓣,不知在想什么。
“長公主,乃是萬民供養(yǎng)故而今日才得以回京,臣想,公主定是將百姓放在心上。”
“故,臣請公主垂憐,允道旨意,令母親去青山寺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