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好萊塢文藝復(fù)興酒店時,莉莉婭就知道自己真正步入了節(jié)目核心舞臺。
酒店大堂里,早已擠滿已經(jīng)了從全國各地的海選中晉級的選手,大部分人穿著花哨甚至怪異的服裝,在鏡頭前爭搶著第一眼的視覺流量。
今天拍攝的是洛杉磯站海選評委面試的畫面,但也會有一些選手從大堂走進(jìn)的鏡頭,這都是其他選手可以爭搶的鏡頭。這不只是比賽,也是一場真人秀。
她被帶到二樓的宴會廳。寬敞的空間里,洛杉磯站的選手三三兩兩地坐在臨時搭建的等候區(qū),幾臺攝像機(jī)不停穿梭,對準(zhǔn)那些故意搞怪、行為夸張的選手拉近、掃過再定格。
有個穿著亮片羽毛夾克、臉上貼著水鉆的女孩,被攝像機(jī)反復(fù)拍了三次,還配合地擺出搖滾明星的姿勢。還有兩個帶著鄉(xiāng)村口音的男孩,運動褲外側(cè)高開叉到了大腿跟,正拿著吉他大聲合唱,引得旁人圍觀,攝影師也湊上去捕捉特寫。
莉莉婭安靜地坐在角落,沒有湊熱鬧,也沒有主動搶鏡,這些畫面會在節(jié)目播出時被反復(fù)剪輯,用來打造“性格標(biāo)簽”。
她不打算浪費力氣,在還沒拿到真正的入場券之前,去爭奪這些“表演性鏡頭”,觀眾是很容易被誤導(dǎo)的,她希望“有實力”是她給觀眾的第一印象而不是“花瓶”。
“先過關(guān),再考慮人設(shè)。”莉莉婭輕輕捏了捏手指。
她還是最后一個。排在莉莉婭前面的,是個圓頭圓腦的黑人男孩,看起來頂多十六七歲。他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咧嘴一笑:
“Hey, I’m Jay. 排到現(xiàn)在是不是太離譜了?”
“Yeah. I’m Lilia.”莉莉婭點頭說道。
杰伊拍了拍他身邊的小行李袋: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你呢?準(zhǔn)備好給他們來點大的了嗎?”
莉莉婭笑了起來,這個男孩看起來自信到爆棚,像已經(jīng)預(yù)定了晉級席位。不過,黑人在音樂上確實有天生優(yōu)勢。加上從小唱詩班、教堂、家庭聚會的訓(xùn)練,這種舞臺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陌生。她上一世喜歡到處跑,就沒有遇到一個不會唱歌的黑人。
杰伊拍拍胸口笑著說:“我要唱《I Love the Lord》,就是《牧師的妻子》里的那首歌,我超愛這歌,家里人都說我唱得炸裂的好聽。”
莉莉婭輕輕點頭:“我沒聽過…嘿,祝你好運?!?/p>
杰伊眨了眨眼,剛準(zhǔn)備小試牛刀給她哼一段,但被不耐的工作人員揮手打斷。
“你們兩個,過來?!?/p>
莉莉婭站在門口等著,看著杰伊走進(jìn)去,還跟評委輕松地打著招呼。但接下來,現(xiàn)場氣氛瞬間凝固。杰伊開口了——
跑調(diào)、找不準(zhǔn)節(jié)奏、用力過猛,完全是一場災(zāi)難。
莉莉婭在門口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屏住了。很快,西蒙·考威爾開口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酷無情:“Honestly…我認(rèn)為事實是,我聽過比這更好的人在地鐵站外唱歌?!?/p>
杰伊嘴角抽了抽,還是努力保持著笑容:“OK, fine…但我真的特別特別努力了?!?/p>
西蒙聳聳肩,毫不留情地打斷他:“他們也一樣”
評委桌一陣低笑,寶拉點評了幾句,有些聽不清,但聽起來很溫柔。
西蒙插話了,他繼續(xù)補(bǔ)刀:“杰伊,如果這是你的最佳表現(xiàn),那我建議你另謀出路。”
他停頓一下似乎覺得還不夠,像是在宣布死刑“你可能是洛杉磯最爛的歌手”
莉莉婭皺了皺眉,避開門口,退到了擺著點心的桌子旁,一會杰伊就要出來了,她不喜歡面對這樣的場面。
西蒙還在持續(xù)輸出,杰伊在死撐,語調(diào)變得越來越?jīng)_:“聽著,你們只需要告訴我我是否通過了,不需要說我很糟糕。因為說真的?你們自己也沒有那么棒?!?/p>
西蒙懶洋洋地回了一句:“But you were horrible.”(但你很糟糕)
“OK, so are you.”(你也一樣)杰伊猛地拔高了嗓門,”YOU HORRIBLE.”
西蒙毫不在意,像在逗一只快瘋掉的小狗:“So are you.”
莉莉婭嘆了口氣,知道這就是節(jié)目需要的戲劇性時刻。
杰伊不過是今天的“犧牲品”罷了,不然以他的水平怎么會進(jìn)入第三輪面試。
莉莉婭靠在墻壁上,指尖輕叩桌面。西蒙·考威爾——這個男人在《美國偶像》擔(dān)任了整整九季的評委。以毒舌、冷酷、毫不留情聞名。他當(dāng)眾擊碎過無數(shù)選手的歌手夢,不僅當(dāng)場羞辱,還常常給選手貼標(biāo)簽。這種標(biāo)簽一旦被媒體抓住,哪怕你后來成為巨星,也會被反復(fù)拿出來消費。
比如——凱莉·克拉克森。哪怕后來封后了,依然被某些媒體翻出美偶調(diào)侃“鄉(xiāng)村選美歌手”。
莉莉婭記得西蒙喜歡的一直是技術(shù)穩(wěn)定,市場吸引力強(qiáng)的選手。她回去得加倍練習(xí)技巧了,現(xiàn)在的唱法很難在高壓的比賽中保持穩(wěn)定。現(xiàn)場感受西蒙的毒舌后,莉莉婭實在不希望自己得到這樣的評價。
杰伊剛一出來,她就被叫進(jìn)了評委室,只來得及和杰伊輕輕擁抱一下,杰伊還輕聲叮囑她做自己就好,不要在意別人的評價??磥硭X得西蒙也會這么糟糕的對她。
莉莉婭站在評委前的空地中心,今天她穿了一身搖滾風(fēng):磨舊的黑色修身T恤,窄肩皮夾克,做舊黑色牛仔褲,磨砂質(zhì)感的軍靴。一頭蜜糖色的微卷長發(fā)隨意綁成馬尾,額前幾縷碎發(fā)自然垂落。妝容干凈自然,只在眼線上勾勒出一圈微微暈染的輕煙熏。
莉莉婭走進(jìn)評委室的那一刻,西蒙挑了挑眉,嘴角似乎剛要擠出什么評論——卻被寶拉·阿卜杜爾輕輕側(cè)頭瞪了一眼。他無奈閉嘴,攤了攤手,做出一副妥協(xié)的姿態(tài)。
寶拉轉(zhuǎn)向莉莉婭,臉上掛著溫柔的笑:“Wow……你看起來真讓人眼前一亮。我很喜歡你的氣場?!?/p>
莉莉婭心里微微松了口氣,她真擔(dān)心西蒙說她是來選美的,這張臉批麻袋也好看,她只是選了符合歌曲風(fēng)格的服裝而已。
寶拉沖她輕輕點頭示意:“好了,親愛的,準(zhǔn)備好了就開始吧?!?/p>
莉莉婭深呼吸,向推到正前方的鏡頭做著介紹:“我是莉莉婭·霍桑。我今天要唱的是——皇后樂隊的《I Want To Break Free》”
寶拉詫異的挑眉,《I Want To Break Free》大膽,甚至有點冒險。這首歌原本是男性主唱的標(biāo)志性曲目,在節(jié)目里做這種選歌極容易翻車。
但莉莉婭開口的第一句,就讓寶拉微微睜大了眼睛。她沒有去模仿弗雷迪那種張揚炸裂的風(fēng)格,反而用一種柔中帶韌、透著壓抑感的氣息,將整首歌收束成一種女性獨有的力量。她唱得更慢、更輕、更深,沒有直接釋放情緒,而是像一根弦越繃越緊,直到副歌,才毫無預(yù)警地爆發(fā)出來。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用刀輕輕劃開空氣。將原本男性高亢的釋放感,轉(zhuǎn)化成了女性破繭般的掙扎和反抗。
表演結(jié)束的一瞬間,寶拉就鼓起掌來,眼神里透著毫不掩飾的驚喜。
“天哪……說真的?我完全沒想到。你把一首搖滾圣歌,唱成了你自己的戰(zhàn)歌。I loved it.”
她邊說邊手比著胸口,像被擊中了心臟一樣。
西蒙微微皺了皺眉,翹起二郎腿,語氣依舊一如既往地克制,“Look…我覺得你唱功還得再打磨。有些部分有點過頭……說實話,有點太戲劇化了,不真實?!?/p>
“yo!yo!兄弟,我跟你說,這太炸了!”蘭迪接著西蒙,臉上掛著笑,邊說邊在評委席的桌面上打著節(jié)奏,“真的,姑娘,你一開口就把我拿下了,毫不費力?!?/p>
蘭迪·杰克遜的評論總是說得最接地氣。他是那種典型的黑人叔叔型評審,沒那么毒舌,但絕不無趣。他評論的時候總帶著點南部黑人音樂文化的味道,那種根植在福音與靈魂樂中的“真誠”。他愛說一個選手有沒有“靈魂”,有沒有“氣場”,是不是“真正的藝術(shù)家”,仿佛唱歌不是唱準(zhǔn)音,而是一種“講述故事的方式”。
“yo,你讓我大吃一驚,真的,你完全展現(xiàn)出來這首歌要表達(dá)的自由、壓抑與爆發(fā)的情緒?!?/p>
寶拉轉(zhuǎn)頭對蘭迪說:“她是我們這么多城市以來看到的最好的,難道不是嗎?所以,我們肯定通過咯?!?/p>
寶拉和蘭迪達(dá)成一致通過后,轉(zhuǎn)頭盯著西蒙,擺出一副“你敢說不通過我就跳起來”的架勢。西蒙翻了個白眼,抬手示意通過。
工作人員把晉級單子遞到莉莉婭手里,莉莉婭鞠了一躬,甜甜地笑著道謝。
剛轉(zhuǎn)身走到門口,就聽見蘭迪在她背后大聲說,“Welcome to Hollywood, baby!”(歡迎來到好萊塢,baby!)
寶拉忍不住也站起來笑著補(bǔ)了一句,“You’re gonna kill it out there!”(你會殺爆好萊塢的!)
莉莉婭手指輕輕捏了捏晉級卡,深吸一口氣。
“第一步,成功。”
莉莉婭剛走出評委室,就立刻有鏡頭掃了過來,她知道這個鏡頭一般會被用在節(jié)目“晉級高光剪輯”里。
莉莉婭臉上綻放出又驚又喜的表情?!安虏抡l要進(jìn)好萊塢周啦!”她高高舉起手里的晉級卡,整個人像是被喜悅點燃了一樣跳了起來。
鏡頭順勢推近,莉莉婭的馬尾在空中輕輕揚起,蜜糖色的發(fā)絲在燈光下泛著暖暖的金色光澤。
她臉頰微紅,嘴角掛著抑制不住的甜美笑容,眼睛像是陽光下蕩漾的湖泊,亮晶晶的,帶著點少女的雀躍和真實的激動。
攝像機(jī)特別給了她一個特寫,畫面定格在莉莉婭抱著晉級卡興奮一笑的瞬間。
“Lilia Hawson, remember that name!”(莉莉婭.霍桑,記住這個名字!)
莉莉婭剛剛為自己贏下了第一條官宣鏡頭。
確認(rèn)晉級后,莉莉婭被節(jié)目組帶到側(cè)廳的報名臺,由一位戴著耳麥、手里拿著花名冊的工作人員做后續(xù)安排。他大概三十出頭,穿著節(jié)目組黑色Polo衫,看起來干練又不失親切感,他抬頭看了莉莉婭一眼,嘴角帶點打趣地眨了眨眼,“Well,看看是誰挺到了最后……最后一個,但絕對不是最差的。”
莉莉婭笑著點點頭,正準(zhǔn)備說“謝謝”,他已經(jīng)低頭在表格上劃了幾筆,然后湊近了一點,故意壓低聲音像在分享小秘密,“Name’s Brian,順便一說,恰好只剩最后一間雙人房,美人總是走運的?!?/p>
他挑挑眉“大部分人是四人一間,不過嘛……看來你今天運氣特別好,是吧?”
莉莉婭微微挑了挑眉,既沒有多接,也沒有躲避,只是輕輕一笑,“我猜是這樣,謝謝你,布萊恩?!?/p>
布萊恩沖她眨了眨眼,聲音里還帶著點笑意:“三天后,還來這兒報到?!?/p>
莉莉婭接過安排單,轉(zhuǎn)身離開,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還在她背后停留。
莉莉婭對那樣的眼神并不陌生。原來的她也長得十分不錯。這種“美貌特權(quán)”多到甚至?xí)幸环N錯覺:出門只要有這張臉就夠了。比如,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和媽媽去餐館吃飯,老板會笑瞇瞇地說,“寶貝兒,要不要留張照片?貼在我們店里墻上,以后你就免單了?!鄙狭顺踔?,跟朋友去健身房,老板看了她一眼,直接揮手,“別辦卡了,你只要常來就行?!?/p>
她要做的只是決定是否要接受。像這次的雙人房“特權(quán)”,不占人便宜,對自己有好處,她當(dāng)然歡迎。她不會主動討好,也不會矯情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