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傍晚，窗外蟬鳴聲聲，陽光透過婆娑樹影斜灑進(jìn)屋內(nèi)，照在米色落地窗簾上，勾勒出淡淡的光紋?？蛷d里安靜得出奇，連墻上的老式鐘表每一聲“滴答”，都顯得清晰刺耳。
林建國坐在沙發(fā)上，整個人略微前傾，雙肘撐在膝蓋上，目光落在茶幾上的一個快遞盒子上。
那是今天下午快遞員送來的，沒有顯示寄件人信息，只在收件人一欄，赫然寫著他的大名：“林建國（親啟）”。這幾個字像一只無形的手，一直牽引著他的注意力。箱子不大，卻沉甸甸的，像一塊石頭，壓在他胸口。
“老林，回來啦？洗手了嗎？今天我買了你最愛吃的五花肉，肥瘦剛好，等會兒燉起來香得不得了！”
廚房里傳來林雨婷熟悉的聲音，語氣中帶著輕快和溫柔，帶著這個家里多年來的熟悉溫度。
林建國沒有回應(yīng)，只是“嗯”了一聲，聲音干澀。過去的他可能會走進(jìn)廚房，親昵地從背后抱住她，笑著說“辛苦啦”，但此刻，他的眼睛仍緊盯著那只快遞盒。
他的心里有一種奇怪的預(yù)感——不祥的預(yù)感。
沉吟片刻，他伸手將盒子拉到面前，小心翼翼地割開膠帶。紙箱開口的一剎那，一陣莫名的涼意自指尖傳至背脊。
他先看到的是一封未署名的信件，簡單打印在一張A4紙上：
“林建國先生：
對不起，以這樣的方式打擾你，但我覺得你應(yīng)該知道真相。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至少，在這五年里，她活得并不忠誠。
她說謊，說加班，說出差，說同事聚餐?？蓪嶋H上，她在做什么，你看了照片就明白了。
你是個值得被尊重的人，不該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個知道真相的人?！?/p>
林建國握著那張紙的指關(guān)節(jié)泛白。他的喉嚨像被什么卡住一樣，呼吸困難。他努力控制住手的顫抖，伸手翻開信下的資料。
是一疊厚厚的彩色照片，分門別類地裝在透明塑料袋里。第一張照片里，林雨婷站在一處高檔寫字樓門口，穿著剪裁得體的淺灰色職業(yè)套裝，神情溫柔地望著身邊一位年輕男子。
那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白凈俊朗，戴著黑框眼鏡，一身襯衫西褲，看著有些羞澀，卻親密自然地握著她的手。
林建國的眼睛像被針扎了一樣猛地一縮。
第二張照片，是在酒店走廊，兩人肩并肩走出電梯，她的頭靠在那男人的肩膀上，笑容溫柔到有些陌生。
第三張，夜晚街頭，兩人在車?yán)锵鄬Χ?，車窗雖未全關(guān)，卻足以看出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近得不容忽視。
還有更多：她在會議室輕撫那男子手背；在咖啡館側(cè)身為他拭去嘴角的奶沫；甚至有一張模糊的監(jiān)控截圖，兩人于某家商務(wù)酒店的電梯中，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
每一張，都是鐵證。
林建國感覺自己像掉進(jìn)了冰窖里。
他和林雨婷結(jié)婚二十年，育有一子一女，如今都已工作成家。他自認(rèn)這些年雖平凡，卻問心無愧。早年他做過工程項目，奔波勞累，后來調(diào)回本地企業(yè)做管理，不再出差，將更多時間留給家庭。
而林雨婷，這些年在單位里風(fēng)生水起，從普通人事科長一路升到副主任，成為整個系統(tǒng)中極少數(shù)的女性中層領(lǐng)導(dǎo)。她忙，他理解。他一直相信她說的加班、應(yīng)酬、公出都是真的。
可現(xiàn)在——她竟背著他，與一個年輕的男下屬，維持了五年這種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
五年。他掰著手指數(shù)，五年前是兒子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那年他剛買了新車，還和她一起去云南旅游。他記得在洱海邊她挽著他的手，說：“我們終于熬過來了，可以好好過點自己的日子?！?/p>
原來，那年開始，她就已經(jīng)……背叛了。
“老公，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快來嘗嘗我調(diào)的醬料，放了蘋果汁，肯定香?！?/p>
廚房里再次傳來林雨婷的聲音，她的語氣還是那么自然，那種熟悉的柴米油鹽氣息幾乎要將林建國拽回過去。
可他知道，那個過去已經(jīng)死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照片重新歸攏放回盒子，連帶那封匿名信也一同放回，然后將蓋子合上，壓住。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掀開一點窗簾，望著天邊云層翻涌。
“你真的……能裝得這么自然啊?！彼刈哉Z，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他忽然想起很多細(xì)節(jié)：她近兩年越來越注重保養(yǎng)，開始用昂貴的精華液、請私教瑜伽；她曾無意中提過“現(xiàn)在年輕人真有沖勁”；她有幾次半夜悄悄去陽臺打電話，還說是“單位有人加班出事了”；甚至，他記得有一次她洗澡時，他無意間瞥見她肩膀上有一道淺紅的印痕，她解釋說是洗衣服磨的……
他當(dāng)時信了。
現(xiàn)在想來，全都是破綻。
林建國的心被撕裂般疼。他不是無法原諒，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過去幾年活得如此認(rèn)真，卻在別人眼里不過是“好用的合法配偶”。
廚房里香氣四溢，紅燒肉的甜咸味飄散開來，可他卻只覺得反胃。
“老林？你怎么了？剛才有人按門鈴嗎？怎么這么久不進(jìn)來？”
林雨婷探頭出來，圍裙系得整整齊齊，臉上掛著慣常的微笑。
林建國慢慢轉(zhuǎn)過頭，目光平靜，像極了風(fēng)暴來臨前的深海。
“沒事?！彼届o地說，“我有點累，等會兒再吃?！?/p>
“哦，好，那你歇會兒，我炒個菜就好。”
她笑著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廚房，背影一如往常溫柔熟悉。
可林建國知道，那一切的“熟悉”已經(jīng)裂開了一道不可彌補的縫。
他望著那封未署名的信，內(nèi)心默默下定了決心。
他不會攤牌——至少現(xiàn)在不會。
他要知道更多。
五年了……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