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凌霜,戴著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鏡,成績單上的年級第一。不久前,
資助我讀書的陸叔叔找到了我?!噶杷?,我家那小子,陸燼,不成器,就知道混日子?!?/p>
他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點無奈?!肝易聊ブ?,你是個好孩子,學(xué)習(xí)又好。
你能不能轉(zhuǎn)到他那個職高去,做他同桌?」我點點頭,沒多問。陸叔叔的意思,我大概明白。
「你什么都不用刻意做。」他說,「就安安靜靜待在他身邊,正常上課學(xué)習(xí)。」「我相信,
他看你這么用功,慢慢就會被你影響,然后乖乖跟你回一中。」聽起來,
像個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但陸叔叔對我有恩,我沒理由拒絕。于是,
我就這么空降到了這所畫風(fēng)清奇的職高。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辦得很快。進(jìn)班那天,
教室里跟菜市場似的。有人在后排拿籃球砸著玩,有人圍著打手機(jī)游戲,
還有人旁若無人地放著音樂。講臺上的老師拍了好幾次桌子,聲音淹沒在喧囂里,
像往湖里扔了顆小石子,連個漣漪都欠奉。我找到我的位置,在倒數(shù)第二排,靠窗。
旁邊空著,想來就是那位陸燼大少爺?shù)膶僮?。我剛放下書包,一個穿著花里胡哨,
染著一小撮黃毛的男生就湊了過來。他旁邊還跟著一個打扮得像要去走秀的女孩子,
嘴里嚼著口香糖,眼神輕飄飄地在我身上掃了一圈?!竼?,新來的?」黃毛男生開口,
語調(diào)拉得老長。那女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著我跟黃毛說:「不是吧,魏哲,
這就是陸燼他爸找來的救兵?這種貨色,是來考驗陸燼的,還是來惡心他的?」魏哲,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誰知道呢,柳煙,
反正有好戲看了。」柳煙,?;ㄅ?,信息對上了。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能讓我聽見。我沒理會,自顧自地從書包里拿出課本。上課鈴響了,一個穿著夾克,
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身形和眉眼確實有幾分像檔案照片里陸燼的男生,慢悠悠地晃進(jìn)了教室。
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嬉皮笑臉的跟班。他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空位上,翹起二郎腿,
流里流氣地抖著。一股濃重的煙味混雜著廉價香水味飄了過來。我微微皺了皺眉。
「你就是凌霜?」他側(cè)過頭,桃花眼瞇著,嘴角勾著一抹玩味的笑。「陸燼?!?/p>
他言簡意賅地自報家門。我「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我說,好學(xué)生,」
他用筆頭輕輕敲了敲我的課本,「這地方不適合你?!埂覆贿^呢,既然你成了本少爺?shù)耐溃?/p>
以后就歸我罩了?!拐Z氣挺狂,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裝腔作勢。他那雙桃花眼眨了眨,
似乎在等我的感激涕零。我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干险n時間,請不要跟我說話?!刮艺f,
「會影響我學(xué)習(xí)。」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那幾個跟班也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先是一愣,然后強(qiáng)忍著笑意,肩膀一抖一抖的。我沒再看他,攤開課本,開始預(yù)習(xí)。
這里的課程進(jìn)度比一中慢太多了。老師在上面講得口沫橫飛,下面的學(xué)生依舊我行我素。
而我旁邊的這位「陸燼」,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干脆利落地?zé)o視,
尤其還是被我這種「老土貨色」。他安靜了幾分鐘,就開始不安分了。一會兒是筆掉地上了,
彎腰去撿的時候故意撞我的椅子。一會兒是「不小心」把我的書碰掉了。
我面無表情地?fù)炱饋恚^續(xù)看我的書。一上午,他換著花樣想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則寫完了兩張一中的數(shù)學(xué)卷子。午休的時候,班級里的聊天群炸開了鍋。我沒加群,
但魏哲他們那伙人聊天從來不避諱音量?!钙H,那書呆子什么情況?秦朗你魅力下降了??!」
一個聲音喊道。秦朗?我握著筆的手頓了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覺得今天的「陸燼」
雖然眉眼相似,但氣質(zhì)和照片里那個眼神陰鷙的少年,總有點說不出來的違和感。「滾蛋!」
那個被叫做秦朗,也就是現(xiàn)在冒充陸燼坐我旁邊的男生,沒好氣地罵了一句,「那女的,
油鹽不進(jìn)!跟個木頭似的!」「肯定是裝的!」柳煙嬌滴滴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
「表面上寫作業(yè),心里指不定怎么偷著樂呢!被秦朗你這種帥哥搭訕,她能不暗爽?」
「就是,秦朗,我看她是欲擒故縱!」魏哲附和?!感辛耍瑒e廢話了?!骨乩仕坪跤行┰辏?/p>
「下午再試試。我就不信了,她能一直這么端著!」原來那個真正的陸燼,為了躲我,
竟然找了個替身。還真是……幼稚得可以。他大概以為,找人戲弄我一番,我就會知難而退,
哭著喊著要回一中??上?,他打錯算盤了。我來這里,只是為了還陸叔叔的人情。
至于旁邊坐的是陸燼還是秦朗,對我來說,沒什么區(qū)別。只要他不妨礙我學(xué)習(xí)就行。
下午第一節(jié)課。老師剛宣布自習(xí)。秦朗就又開始了他的表演?!肝梗瑫糇?。」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我沒抬頭。「問你個事兒?!顾灰啦火垺N覈@了口氣,終于抬起頭,
平靜地看著他?!甘裁词??」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回應(yīng),愣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
擺出一副自以為很帥的表情:「你覺得,我怎么樣?」我看著他,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幾秒鐘。
「發(fā)型有點亂?!刮艺f,「校服扣子沒扣好,違反校規(guī)?!埂高€有,你身上的煙味太重了,
對身體不好?!骨乩实谋砬?,像是吞了只蒼蠅。他身后的魏哲和幾個跟班,
憋笑憋得臉都紅了。「我是說,」秦朗不死心,加重了語氣,「我這個人,怎么樣?」
「不熟?!刮腋纱嗬涞鼗卮穑笡]法評價。」說完,我低下頭,繼續(xù)和我的物理題作斗爭。
身后的哄笑聲再也忍不住,爆發(fā)了出來。秦朗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大概這輩子都沒這么丟臉過。接下來的幾節(jié)課,他消停了不少。
只是時不時用一種混合著惱怒、不解和一絲……探究的眼神看我。放學(xué)鈴一響,
我就開始收拾東西?!肝梗 骨乩视纸凶×宋?。我站起身,看著他?!该魈欤顾D了頓,
似乎在組織語言,「明天我?guī)闳€好玩的地方?!埂覆挥昧恕!刮揖芙^得很干脆,
「我要回家寫作業(yè)。」「你這人怎么這么沒勁?。 顾行┳タ?。「我一直都這樣。」
我淡淡地說。說完,我背起書包,徑直走出了教室。身后,
是秦朗氣急敗壞的低吼和魏哲他們幸災(zāi)樂禍的笑聲。我知道,這只是個開始。這場替身游戲,
他們還沒玩膩。而我,只需要在他們玩膩之前,保持我自己的節(jié)奏就好。畢竟,
我的目標(biāo)很明確??紓€好大學(xué),然后徹底擺脫這種需要看人臉色的生活。至于陸燼,
或是秦朗,他們不過是我人生路上的小小插曲。很快,就會過去的。2接下來的幾天,
秦朗他們那伙人果然沒消停。各種幼稚的捉弄手段層出不窮。比如,我下課去打水,
回來就發(fā)現(xiàn)我的書被畫成了大花臉。或者,
我的桌洞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堆零食包裝袋和廢紙團(tuán)。甚至有一次,我去食堂打飯,
剛端起餐盤,就有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湯湯水水灑了一地,還假惺惺地道歉。
秦朗則樂此不疲地扮演著「救世主」的角色。每次我「被欺負(fù)」,他總能「恰好」出現(xiàn)。
他會把他的書跟我被劃爛的書換掉,雖然他的書上涂鴉也不少。他會幫我清理桌洞里的垃圾,
嘴里還罵罵咧咧地說些「誰特么這么缺德」之類的話。
他會把撞翻我餐盤那人的餐盤直接扣到對方頭上,然后拉著我重新去打一份。
演得還挺像那么回事。「看見沒,書呆子?」他會擺出一副痞帥的表情,單手插在褲兜里,
「這職高就這德行,沒規(guī)矩?!埂赶牒煤么氯?,就得找個靠山?!?/p>
他指了指自己:「以后有事吱聲,雖然本少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護(hù)著你這么個小不點,
還是綽綽有余的。」語氣挺拽,但眼神里帶著點刻意的「關(guān)心」。連他自己說完,
估計都被自己感動到了。但我依舊沒什么反應(yīng)。連句「謝謝」都懶得說。因為我知道,
這些所謂的「欺負(fù)」,十有八九也是他們自導(dǎo)自演的戲碼。秦朗的挫敗感越來越強(qiáng)。
我能感覺到他看我的眼神,從最初的玩味和不屑,
逐漸變成了一種夾雜著好奇和惱火的復(fù)雜情緒。這天下午,是體育課。上課前,
魏哲那小子又開始作妖。他拿著一瓶藍(lán)黑墨水,從我身后經(jīng)過的時候,「哎呀」一聲,
手一歪。滿滿一瓶墨水,盡數(shù)潑在了我的校服后背上?!覆缓靡馑及。杷?!」
魏哲笑得一臉頑劣,毫無歉意,「手滑,手滑了!」旁邊幾個他的跟班也跟著哄笑起來。
校服很快濕透了一大片,冰涼的觸感貼在背上,很不舒服。我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魏哲被我看得有點發(fā)毛,干笑了兩聲,拉著旁邊的人跑去操場打球了。下節(jié)課就是體育課,
教室里的人很快就走空了。我估摸著秦朗也快該掐著點回來「英雄救美」了。果不其然,
沒過幾分鐘,教室后門就探進(jìn)來一個腦袋。是秦朗。
他大概在腦子里已經(jīng)預(yù)演好了接下來的劇情:我因為校服濕透無法上體育課而手足無措,
他則瀟灑地脫下自己的校服披在我身上,再來一句酷酷的「你穿吧,反正我天天違紀(jì),
不差這一件」。想到這,他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yáng)。可惜,他看到的場景,
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我把寬大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只穿著里面的貼身短袖,
正背對著他,用紙巾費力地擦拭著校服上的墨跡??赡苁且驗閯幼鞣扔悬c大,
短袖的下擺微微向上卷起了一點。就在這時,魏哲那家伙不知道為什么又折返回來了,
估計是忘了拿籃球。他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教室里的情景。然后,發(fā)出了一聲夸張的尖叫。
「我艸!凌霜身材這么頂?!」秦朗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捂住魏哲的嘴,
把他拖進(jìn)了旁邊的教具室。兩個人像做賊似的,緊貼著墻壁,呼吸都有點急促。
魏哲扒開秦朗的手,壓低了聲音,一臉震驚地問:「真……真是凌霜?」
秦朗木然地點了點頭?!肝移H,真特么看不出來??!」魏哲嘖嘖稱奇,
「平時裹得跟個粽子似的,還以為跟男的沒兩樣呢,沒想到……有料啊!」
他用手肘捅了捅秦朗,擠眉弄眼地壞笑:「臉是普通了點,不過嘛,關(guān)了燈,嘿嘿,
秦大帥哥,你也不算太吃虧?!骨乩蕸]說話,臉色有點古怪。精心策劃的一出英雄救「美」
被打斷,他似乎有點……遺憾?我可沒空理會他們在教具室里嘀咕什么。墨水太難擦了,
校服肯定是沒法穿了。好在我早有準(zhǔn)備,從書包里拿出了一件備用的干凈短袖換上。
至于那件臟校服,我團(tuán)了團(tuán),塞進(jìn)了塑料袋里。等秦朗和魏哲磨磨蹭蹭地從教具室出來,
教室里已經(jīng)沒人了。操場上,體育老師點完名就讓大家自由活動了。
男生們呼啦啦全跑去打籃球了。女生們則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
我找了個籃球場邊的樹蔭角落,拿出英語單詞本開始背。秦朗是體育特長生,
籃球打得確實不錯。幾個漂亮的三分球,引得場邊不少女生尖叫。
甚至還有外班的女生特地跑過來給他送水遞毛巾。中場休息的時候,秦朗一邊喝水,
一邊在人群里搜尋著什么。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他那邊眾星捧月,熱鬧非凡。
我這邊形單影只,只有單詞作伴。我們之間,像是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
我的身上依舊穿著那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寬大校服,拉鏈一絲不茍地拉到最頂端,
袖子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了下來。如果不是剛才的意外,誰也想不到這死板的校服下面,
藏著怎樣的風(fēng)景。秦朗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魏哲湊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學(xué)校里的女生,哪個見了你不主動貼上來?」魏哲撇撇嘴,「就她凌霜特殊,不但躲著你,
還一天到晚裝出一副清高愛學(xué)習(xí)的樣子?!埂肝铱窗?,多半是故意的,想引起你的注意唄!」
秦朗把礦泉水瓶捏得咔咔作響,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哼,女生的心思就是多?!?/p>
魏哲拍了拍手里的籃球:「得,剛才哥們兒害你計劃泡湯了,這次,我再幫你一把!」說完,
他猛地跳起,手腕一抖,籃球帶著風(fēng)聲,精準(zhǔn)地朝著我的方向砸了過來。我正專心背單詞,
根本沒注意到飛來的籃球。只聽「嘭」的一聲悶響,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痛。
我的眼鏡被籃球砸飛了出去,鏡框斷成了兩截,斷裂處還劃傷了我的鼻梁。
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副粠浉绫メt(yī)務(wù)室,嘖嘖,多浪漫啊!」
魏哲得意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秦朗心領(lǐng)神會,立刻朝著我的方向沖了過來?!噶杷阍趺礃樱?/p>
」他裝出一副焦急的樣子,「我送你去醫(yī)務(wù)室!」我捂著鼻子,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心里更是煩躁到了極點?!覆挥茫易约喝??!刮彝崎_他伸過來的手?!改窃趺葱?!」
秦朗不依不饒,彎腰撿起地上摔壞的眼鏡,「你近視,現(xiàn)在又受了傷,能看清路嗎?別犟了,
讓我先看看你的臉!」說著,他不由分說地握住我的手,強(qiáng)行把我的手從臉上拿開。然后,
他就愣住了。不遠(yuǎn)處的魏哲,一直關(guān)注著這邊的動靜。他看到秦朗扶著我,
似乎在查看我的傷勢。然后,就看到我猛地甩開秦朗的手,捂著鼻子,
頭也不回地朝醫(yī)務(wù)室的方向走去。而秦朗,則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尊石像。
魏哲覺得不對勁,跑了過來,拍了拍秦朗的肩膀:「哥們兒,什么情況?
那書呆子不讓你碰啊?」秦朗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一樣,說話也結(jié)結(jié)巴巴的。
他說:「凌……凌霜,她……她怎么長那個樣子?」魏哲看著秦朗手里還攥著我那副破眼鏡,
立刻明白了。有些人,戴眼鏡是封印顏值。有些人,戴眼鏡是為了遮丑。他以為,
秦朗是被我的「真面目」嚇壞了?!柑罅耸前??」魏哲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一中的學(xué)生,除了腦子好使點,其他地方真沒法看?!埂肝乙布{悶了,你說陸燼他爸,
想讓陸燼回一中好好學(xué)習(xí),干嘛非得派這么個……」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語。
「難道是為了惡心陸燼?把他惡心回一中?我靠,這招夠狠!」秦朗卻搖了搖頭,
喃喃道:「不是……不是丑……她……」體育課很快就結(jié)束了。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回到教室。
秦朗看著我旁邊的空座位,依舊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他腦子里,
反反復(fù)復(fù)都是我剛才甩開他手時的畫面。還有我離開前說的那句話,也是迄今為止,
我對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秦朗,你們有完沒完?真的很煩!」她怎么知道他是秦朗的?
就在秦朗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教室里突然響起魏哲的一聲驚呼:「我艸!這特么誰???!」
緊接著,班級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的聲音。秦朗猛地抬起頭。然后,他也愣住了。
我走了進(jìn)來。因為鼻梁受傷,眼鏡沒法戴,我只好用一個小黑夾子,
把平時遮住額頭的厚重劉海夾了起來。露出了整張臉。教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一個人身上。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秦朗的心臟,
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魏哲更是震驚得張大了嘴巴,手里的籃球都掉在了地上。
直到我走到座位前,坐下,露出了后背校服上那片顯眼的藍(lán)黑色墨跡。
魏哲才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氣,然后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
自言自語道:「錯了……全都錯了……這他媽……這他媽是美人計啊?。?!」十幾分鐘后,
那個沉寂了幾天的班級小群,又一次響起了提示音。
是之前那個說要找一中堂哥打聽我消息的男生。他因為生病今天沒來上課,
剛收到他堂哥的回復(fù),就迫不及待地在群里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感值軅儯◇@天大瓜?。?!
」「你們知道嗎?!凌霜!她他媽的居然是一中的?;ǎ。?!」說完這兩句,
他還附上了一張照片。是我在一中榮譽(yù)墻上的證件照。劉海束起,沒有戴眼鏡。
即便只是最普通的證件照,也難掩那份清冷和明艷?!改銈兌疾恢浪谝恢卸嘤忻?/p>
不但成績常年霸榜,代表學(xué)校拿了不知道多少獎,還賊受歡迎!每天收到的情書和禮物,
能堆滿一個課桌!」「她們班的老師,還有各科老師,都把她當(dāng)寶貝疙瘩一樣護(hù)著!
嚴(yán)禁男生靠近她,生怕影響她學(xué)習(xí)!」「就這樣,還有好多人不顧紀(jì)律,
一下課就偷偷跑去看她,跟她說話,往她桌洞里塞東西!」「哦對了,她家條件好像不太好,
是貧困生。」「資助她上學(xué)的,就是陸燼他爸!」「還有還有,她在這職高待不了多久!
暑假前肯定就得回去!一中還指望她拉高升學(xué)率呢!」那男生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但是,
群里卻詭異地安靜。半天沒有一個人回復(fù)。他疑惑地發(fā)出了一個問號?!肝??你們怎么了?
怎么都不說話啊?」「這消息……難道不夠勁爆嗎?!」3消息不是不夠勁爆。
是太他媽勁爆了!整個下午,秦朗都跟丟了魂兒似的。時不時偷偷看我一眼,
眼神復(fù)雜得像一團(tuán)亂麻。魏哲他們那幫人,也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估計都在消化這個「驚天大瓜」。放學(xué)鈴一響,我照例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人。秦朗磨蹭了半天,
終于鼓起勇氣湊了過來?!噶杷顾曇粲悬c干澀,「你鼻子……還疼嗎?要不,
我送你回家吧?我騎機(jī)車,很快的?!埂覆挥谩!刮翌^也沒抬,繼續(xù)往書包里塞卷子。
他沒放棄,擋在我身前,看著我的眼睛,張了張嘴,卻半天沒說出話來。
直到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問道:「凌霜,
你……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不是陸燼的?」「一開始就知道。」我語氣平靜,
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秦朗的表情更吃驚了,甚至帶著點難以置信:「你知道?
那你怎么……怎么沒戳穿?」「為什么要戳穿?」我反問,「我只是答應(yīng)陸叔叔轉(zhuǎn)來職高,
做他兒子的同桌?!埂肝以撟龅亩甲隽?。」「至于我旁邊坐著的是不是真的陸燼,
我并不關(guān)心。」我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還有你們互換身份,故意找人欺負(fù)我,
我大概能猜到是為什么?!埂覆贿^,也無所謂。反正這學(xué)期結(jié)束,我就要回一中了?!?/p>
「陸叔叔資助我的情誼,我也算還了一部分?!拐f完,我繞過他僵住的身體,
徑直走出了教室。留下秦朗一個人在原地,震驚,沉默,或許還有點別的什么情緒。晚上,
秦朗和魏哲那幫人大概是心里不痛快,找了個公園打球發(fā)泄。秦朗狀態(tài)很差,
手里的籃球接二連三地被人斷掉。魏哲看出他不對勁,遞了瓶水給他,兩個人退到場邊休息。
「你還好吧?」魏哲問,「是不是因為知道任務(wù)完不成了,不但拿不到那輛杜卡迪,
回頭還得被燼哥罵,所以心情不好?」秦朗灌了一大口水,悶悶地說:「也不全是?!?/p>
「要我說,」魏哲出主意,「直接跟燼哥坦白得了?!埂改橇杷L得跟個妖精似的,
比柳煙那?;ㄟ€漂亮不知道多少倍?!埂缸匪娜丝隙軓倪@兒排到校門口?!?/p>
「咱們這點小伎倆,在她眼里估計跟小孩子過家家差不多,早免疫了,她不上鉤太正常了。」
他又壓低了聲音,帶著點猜測:「沒準(zhǔn)燼哥要是真見了她,就不怪咱們了呢?」
「就是不知道燼哥和柳煙到底跑哪個野島上瘋?cè)チ?,都快兩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群消息估計也沒看?!埂傅然丶椅以僭囋嚶?lián)系他。」秦朗沒說話,神色沉沉的,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低頭把喝完的礦泉水瓶捏扁,準(zhǔn)確地扔進(jìn)了不遠(yuǎn)處的垃圾桶。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似的,撂下一句話。「別跟燼哥說。」「以后,
也別再欺負(fù)凌霜了。」魏哲愣了一下,隨即撇了撇嘴,沒再多問。從那之后,
針對我的捉弄確實少了很多。班里依舊吵吵鬧鬧,大部分人還是以不學(xué)無術(shù)為榮。
但奇怪的是,每當(dāng)有人路過我座位附近時,總會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說話聲音也會小一些,
好像生怕打擾到我學(xué)習(xí)一樣。我那副被砸壞的眼鏡,
后來體育老師幫忙在操場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我的近視度數(shù)不算太高,
但重新配一副眼鏡又要花錢。我干脆跟老師申請,換到了教室第一排的空位,
勉強(qiáng)能看清黑板。整個班級,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在認(rèn)真聽講,認(rèn)真做題。
對于我換座位這件事,班主任老師是樂見其成的,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欣慰和可惜。
欣慰我這樣的尖子生能出現(xiàn)在她的班級,可惜我這樣的尖子生,注定只是個過客。
跟我換位置的那個同學(xué)更是開心得差點當(dāng)場給我磕一個,畢竟第一排的「VIP觀景區(qū)」
可不是誰都想坐的。讓我沒想到的是,秦朗不知道抽什么風(fēng),也跟著換到了我后面的位置。
我依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很快就到了月考。語數(shù)外三門基礎(chǔ)課,
我拿了接近滿分的成績。那些職高特有的專業(yè)課,雖然我之前沒接觸過,
但也憑著自學(xué)和課堂筆記,考得不算差??偡?,校內(nèi)第一。班主任看我的眼神,
慈愛得都快滴出水來了。月考成績出來后沒幾天。
魏哲那小子居然主動跑來給我送了一套全新的校服。說來也奇怪,
自從那天我被籃球砸傷鼻子之后,班里這幫人對我的態(tài)度就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友好得有些過分。魏哲把新校服遞給我,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然的真誠:「之前的事,
對不住了?!埂该刻炜茨愦┲羌床桓蓛舻男7?,我這心里……實在有點過意不去?!?/p>
「我買了新的賠你,你……能不能原諒我?」我沒說原諒,也不想要他的賠償。
我不想跟這里的人產(chǎn)生任何不必要的牽扯。哪怕是道歉,我也不太想接受。魏哲見我不收,
急了,每天在我眼前晃悠,變著法子想讓我收下這件校服。我被他煩得實在受不了,
只能嘆了口氣?!甘遣皇俏乙诉@件衣服,你就可以不打擾我做題了?」魏哲忙不迭地點頭,
雙手把校服奉上。校服裝在一個粉色的布袋子里,袋子的拎手處,
還掛著一個毛茸茸的玲娜貝兒玩偶。我拿出校服,塞進(jìn)桌洞,
然后把那個粉色袋子和玩偶退還給他。魏哲有點失望:「袋子……你也收著唄,挺可愛的?!?/p>
我拿起筆,開始演算一道復(fù)雜的物理題,頭也沒抬:「沒地方放?!?/p>
魏哲只好悻悻地收回了袋子和玩偶。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到了520那天。
課間我去水房打水喝,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秦朗正站在我的座位旁邊,翻我的桌洞。
他手里還拿著幾封明顯是情書的信件和一些包裝精美的小禮物。眉頭皺得緊緊的,
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悅?!盖乩剩阍诟墒裁??」我走過去,聲音冷了下來。
秦朗像是被嚇了一跳,身體瞬間繃直了,聲音有點不太自然:「你……你出去打水的功夫,
好幾個人鬼鬼祟祟地跑過來,往你桌洞里塞東西?!顾麚P(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東西,
解釋道:「我怕他們影響你學(xué)習(xí),所以……想著幫你處理一下?!埂赣貌恢?!」
我一把搶過他手里的信件和禮物,「東西我自己會退回去,不勞你費心!」
秦朗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過了一會兒,才訕訕地放下,撐在我的桌子上,
身體微微向我這邊傾了傾?!噶杷顾囂街鴨?,「你這種好學(xué)生,
應(yīng)該……不會早戀的吧?」我沒理他,低頭整理那些情書和禮物,準(zhǔn)備放學(xué)后一一退還。
他又不死心地追問:「在一中的時候,你有喜歡的人嗎?」我猛地轉(zhuǎn)過頭,瞪了他一眼。
秦朗立刻舉起雙手,連連擺手:「好了好了,不問了,不問了!我去打球了!」說完,
他像逃跑似的溜出了教室。放學(xué)后,魏哲約秦朗去他家打游戲。一路上,秦朗都心事重重的。
到了魏哲家,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魏哲覺得奇怪:「你小子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是不是因為燼哥快回來了,你怕搞不定凌霜挨罵啊?」秦朗拉聳著腦袋「嗯」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她還真是受歡迎?!刮赫軟]聽清,
轉(zhuǎn)身去廚房的冰箱里給秦朗拿可樂。秦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煩躁些什么。
他大喇喇地躺在魏哲的床上,結(jié)果被子下面鼓鼓囊囊的一團(tuán)東西硌得他脖子疼。
他有些煩躁地掀開被子,想看看是什么鬼東西。結(jié)果,他從被子底下,扯出了一件校服。
一件……沾著已經(jīng)干涸的藍(lán)色墨水,明顯沒有徹底洗干凈的校服。秦朗的腦袋「轟」的一聲,
像是被炸開了一樣。他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眼睛瞬間就紅了。
正好魏哲拿著兩罐可樂從廚房出來。秦朗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一個箭步?jīng)_過去,
狠狠地把魏哲推到墻上,雙手死死地攥著他的衣領(lǐng),聲音因為憤怒而嘶?。骸肝赫?!
你他媽對凌霜的衣服干了什么?!」魏哲被他勒得脖子通紅,臉憋得發(fā)紫,
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秦朗推開。他捂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眼神里帶著一絲慌亂和被戳破的惱羞成怒:「怎……怎么了?想想不行嗎?班里那些男的,
哪個不想?哪個沒在夢里……」秦朗根本不給他狡辯的機(jī)會,一拳就揍了過去。
「我艸你大爺?shù)奈赫?!你真他媽惡心!」魏哲被揍得連連后退,腳下不穩(wěn),
踩到了一個易拉罐,身體一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疼得齜牙咧嘴,也顧不上形象了,
破口大罵:「秦朗!你有病??!你發(fā)什么瘋?!你他媽……你他媽喜歡上凌霜了?!」
他猛地一怔,抬起的拳頭僵在了半空。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他冷冷地看著地上的魏哲,
眼神里充滿了厭惡和警告:「凌霜是燼哥交給我的任務(wù)!你以后少他媽打她的主意!
別想那些不該想的!」說完,他一把搶過那件臟校服,胡亂塞進(jìn)自己的書包,抬腿就要走。
「裝你媽呢!」魏哲從地上爬起來,沖著秦朗的背影破口大罵,
把秦朗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最后,他看著即將拉開房門離開的秦朗,
發(fā)出一聲冰冷的嘲笑:「秦朗,你跟我,都不過是職高里的混子!凌霜那種天之驕女,
永遠(yuǎn)不會正眼看我們這種人!」「我不過是做點男人都會做的夢,我知道她瞧不上我,
我有自知之明!」「等這學(xué)期一結(jié)束,她就回她的一中,未來大概率也是上京大的料!
到時候,你呢?你能在哪兒?」「秦朗,你比我還能做夢!」「咣當(dāng)」一聲巨響。
防盜門被秦朗用力甩上,隔絕了魏哲所有的嘲諷和謾罵。而此時此刻,
遠(yuǎn)在某個不知名海島上享受陽光沙灘的陸燼,手機(jī)屏幕上正顯示著一個大大的「?」。
是他剛剛看完魏哲斷斷續(xù)續(xù)發(fā)來的「情報」后,唯一的反應(yīng)。柳煙穿著比基尼,敷著面膜,
在一旁不滿地抱怨:「親愛的,你到底在看什么???事情搞定了沒有嘛?」
陸燼煩躁地把手機(jī)扔到一邊?!笡]搞定!」他沒好氣地說,「算了,等回去,
我直接把那個什么凌霜,連人帶她坐過的桌子椅子,一起扔到職高大門口去!」
「她要是還敢回來,我就直接揍她一頓!別以為她是我爸派來的,我就能給她好臉色!」
柳煙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眼神里閃過一絲得意。......我和秦朗他們,
繼續(xù)在職高這潭渾水里耗著。直到某一天,教室后門突然一陣騷動。陸燼回來了。
身后跟著依舊笑靨如花的柳煙。他倆像是剛從哪個熱帶島嶼度假歸來,
皮膚都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渾身散發(fā)著一股子海風(fēng)和防曬霜混合的味兒。
陸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我。大概是魏哲他們提前通風(fēng)報信了,他看到我現(xiàn)在的樣子,
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大的驚訝,只是那眼神,依舊是毫不掩飾的、高高在上的審視和不屑。
仿佛在說:「就算你長得人模狗樣了,在我眼里,還是那個我爸硬塞給我的麻煩。」
柳煙則像只驕傲的孔雀,故意挽著陸燼的胳膊,從我身邊經(jīng)過時,還特意用眼角瞥了我一下,
那眼神里的挑釁和炫耀,簡直不要太明顯。我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繼續(xù)低頭做我的卷子。
對付這種人,無視是最好的武器。接下來的幾天,陸燼果然沒給我什么好臉色。
他大概是覺得,既然他老爸硬要把我塞給他當(dāng)「陪讀」,那他就有權(quán)力對我頤指氣使。比如,
他會故意把喝完的飲料瓶扔到我的桌子底下?;蛘?,在我認(rèn)真聽課的時候,
突然從后面踢我的凳子。再或者,趁我不注意,把我的筆袋藏起來。幼稚,且無聊。
柳煙更是變本加厲,有事沒事就跑到我們班,膩在陸燼身邊,故意發(fā)出各種嗲聲嗲氣的動靜,
試圖干擾我學(xué)習(xí)。我始終不為所動,把他們當(dāng)成空氣。這種隱形的抵抗,
似乎比激烈的爭吵更能激怒陸燼。他大概是習(xí)慣了所有人都圍著他轉(zhuǎn),
受不了我這種徹底的漠視。終于,矛盾在某個午后徹底爆發(fā)了。那天陽光很好,
我正坐在座位上整理筆記。這些筆記對我來說很重要,不僅僅是知識點,
更是陸叔叔資助我讀書的一份心意,我希望能對得起這份幫助。陸燼和柳煙膩歪了一陣,
大概是覺得無趣了。柳煙湊到陸燼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么。然后,
我就看見陸燼臉上露出一抹極其不耐煩的獰笑。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我旁邊。二話不說,
直接抬腳踹翻了我的桌子!「嘩啦——」書本、文具、筆記,散落一地。
我辛辛苦苦整理的筆記,
有好幾本直接掉進(jìn)了旁邊窗臺上不知道誰放著的一個積了水的破花盆里,瞬間濕了大半。
教室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柳煙捂著嘴,發(fā)出一聲夸張的驚呼,
但眼底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陸燼。他的臉上帶著一種破壞后的快意,
還有一絲挑釁:「怎么?不服?」我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蹲下身,
開始撿拾散落在地上的書本。當(dāng)我的指尖觸碰到那些被水浸濕的筆記時,
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從心底里騰地一下燒了起來。「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陸燼見我不說話,反而更加囂張,「本少爺就是看你不順眼,怎么了?這些破爛玩意兒,
我看著就煩!」說著,他竟然彎腰撿起我?guī)妆具€沒來得及收好的筆記,還有我的整個書包,
幾步走到教室后面,那里有一個不知道多久沒清理過的,養(yǎng)著幾條半死不活金魚的魚池。
然后,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他手一揚(yáng)——「噗通!」「噗通!」我的書包,
我那些珍貴的筆記,全都被他扔進(jìn)了骯臟的魚池里!「陸燼!」我終于忍不住,
猛地站了起來,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顫抖?!竼?,終于肯開口說話了?」陸燼抱著胳膊,
一臉無所謂地看著我,「想罵我?來啊,我聽著呢?!?/p>
柳煙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咯咯直笑:「燼,你好壞哦!不過,我喜歡!」我死死地攥著拳頭,
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掌心里。我看著那些漂浮在水面上,漸漸被污水浸透的書本和筆記,
眼睛陣陣發(fā)酸。那些是我熬夜整理的心血,是我追逐夢想的階梯,
也是我對陸叔叔承諾的一部分。現(xiàn)在,全都被這個無可救藥的混蛋,輕易地毀掉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走到魚池邊。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我脫掉了校服外套,
直接踩進(jìn)了冰冷刺骨的魚池里。池水很臟,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腥臭味,
水深差不多到我的膝蓋。我彎下腰,一本一本,把那些濕透了的書和筆記從水里撈出來,
抱在懷里。水很冷,衣服很快就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寒意一點點侵蝕著我的身體。
但我顧不上這些。當(dāng)我抱著一堆濕漉漉的東西從魚池里走出來時,陸燼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柳煙的笑聲也戛然而止。全班同學(xué)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我,狼狽,
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倔強(qiáng)。我一步一步走到陸燼面前。把懷里那些滴著水的書本和筆記,
重重地摔在他的腳下。「陸燼,」我的聲音因為寒冷和憤怒,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
「你就是個被寵壞的、無可救藥的混蛋!」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激烈地反抗,愣了一下,
隨即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熟悉的、被冒犯的怒容:「你他媽說什么?!」「我說,」我抬起頭,
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你、真、的、很、討、厭!」話音未落,
我揚(yáng)起手?!概尽?!」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陸燼的臉上。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靜止了。陸燼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眼睛里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置信。
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手指頭!柳煙也嚇傻了,張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