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淳撣了撣衣襟上的灰，另一只手揉著酸疼的老腰，臉上的笑容慢慢掛不住了，拖著長音說道：
“好小子，見了老夫連個禮都不帶行的，罷了罷了，今兒個不與你計較這些虛的?！?/p>
曹正淳慢悠悠溜達到李閻跟前，吊起眼梢盯著人看，鼻子里哼出一聲冷笑，壓低嗓音道：
“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駕駛云緲仙宗的靈龜向女帝陛下所在的大夏京城狂飆，是何等居心？”
曹公公經(jīng)驗老到，開口便是一頂大帽子。
“曹公公言重了，適才我等遭遇山賊突襲，傷亡慘重。”
李閻有意無意地點出了山匪襲擊一事，接著手指頭輕輕掃過身后躺倒一片的弟子，再度說道：
“他們都只剩下半口氣了，可耽誤不得。”
“共事幾年，感情還是有的，曹公公要罰我認，只求能給弟兄們掙條活路！”
李閻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也是讓人挑不出毛病。
曹正淳聽后，以為李閻話里話外指摘自己對山匪袖手旁觀一事，不禁老臉一紅，忙不迭又掛上假笑：
“也得是女帝陛下仁慈，換作你小子在別家地界內(nèi)這么撒野，怕是早就被鎮(zhèn)殺當場！”
倆人你來我往地這么一頓掰扯，李閻總算明白了，曹正淳壓根就沒打算要他的命。
若真是奉命前來取他項上人頭，身為五境高手的曹正淳，哪兒用得著費這么多唾沫星子？
原來是誤會。
“如果曹公公沒別的事，晚輩這就告辭了?！?/p>
“嘿，還真有一件事?！?/p>
曹正淳從袖筒中抽出一本泛黃的舊書，二話不說就往李閻手里一杵，接著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
“這玩意兒，可是二皇子殿下點名要親手交到你手上的寶貝。”
“老夫可見過好幾回，二皇子翻著翻著就流鼻血，這書里頭啊，準是藏著什么不得了的禁制。二皇子特意差老夫來送，八成是覺得咱們這群人里頭，就老夫能鎮(zhèn)得住這書的邪性吧。”
“追了我老半天，就為了送一本書？”
李閻心里犯嘀咕，卻也伸手把書接了過來，可接觸的一瞬間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禁制之力。
大夏神朝二皇子練白巖，可以說是李閻在這世間唯一的損友了，兒時的練白巖與妹妹練紅翎同為李閻無話不說的玩伴。
可如今，練紅翎已經(jīng)成了云緲仙子，恨不得跟李閻撇清所有關(guān)系，為什么練白巖卻依舊與李閻保持著聯(lián)系呢？
說白了，練白巖在宮里也是個沒人待見的廢柴皇子，跟李閻這個破落戶的鎮(zhèn)北侯家少爺湊一塊，正好抱團取暖。
跟太子一比，練白巖簡直就是被全方位碾壓，哪哪都拿不出手。
他呢，自己還不爭氣，整天就知道泡在風月場所里醉生夢死，壓根不懂怎么去籠絡(luò)人心、培養(yǎng)親信，時間一長，大家伙都對他失去了信心，漸漸地就把他給晾到了一邊。
許久不見，李閻心里頭開始勾勒起練白巖的模樣來：圓滾滾的身材，比自己胖了一圈不止，性格屬于日子人那種。
除了能把風俗一條街那些花魁的名字串起來編首詞唱幾句，好像……還真沒啥拿得出手的本事。
李閻晃了晃神，又把注意力拉回到了手里的舊書上。
【念摯友苦修五年無所消遣，特贈佳作一部以解寂寥】
【李閻親啟】
封皮之上沒有任何內(nèi)容，只是在李閻接過的一瞬間，短暫地顯現(xiàn)出一段字。
至此，對書里的內(nèi)容，李閻已經(jīng)猜了個大概。
他緩緩翻開書頁，首頁之上，一行大字赫然入目：
《窯姐兒風物圖鑒》
啪！
看到書名的一瞬間，李閻直接把書合上了。
“你呀……總是能給我整出點新花樣?！?/p>
“咳咳！”
曹正淳這一路憋得是抓心撓肝愣是沒有擅自偷看，只是在剛才李閻隨手翻書那會兒一不小心偷瞄了幾眼。
呃……老奴什么都沒有看到。
在干咳兩聲化解尷尬之后，曹公公便無意久留。
畢竟他奉旨作為接皇女回京的先鋒官，只顧著追人把身后的大部隊遠遠甩在后面，這叫什么話？
“二皇子殿下交代的事也辦妥了，老夫還得趕回去給三皇女殿下開道呢，就不多耽擱了?！?/p>
“小友蕩寇有功，老夫定當向女帝陛下如實稟明，至于后續(xù)的雞零狗碎自有戍邊官員來處理?！?/p>
說完，曹正淳又從袖中掏出一疊黃符，遞給李閻。
“此乃地行符，有日行千里之能，權(quán)當老夫為小友踐行的一份薄禮?！?/p>
“他日若是有用得著老夫的地方，老夫定當鼎力相助。”
李閻接過地行符，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突然嗅到背后一陣滂臭襲來。
他順勢一閃，躲開了差點噴到自己身上的彩虹。
定睛一看，原來是付開明那廝，居然還想著惡心自己！
屬小強的嗎？生命力這么頑強？
李閻細細算來，第一回撒銅錢陰人，第二回搖人圍攻，第三回更是引導山匪集火自己。
前前后后，付開明整整三次想把他往死里搞啊！
這賬得算算！
“也別日后了，晚輩確有一事相求。”
本來曹正淳就是臨走時隨口客套客套，沒想到李閻還真就順著桿子往上爬了。
曹正淳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掛上了標志性的笑容道：
“但說無妨！”
李閻神神秘秘地朝后邊指了指已經(jīng)癱成一團爛泥的付開明，悠悠道：
“我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脾氣爆了些，成天懟天懟地的?！?/p>
“聽說曹公公麾下的東廠專治一切不服氣，且近年來人手緊缺，這不巧了么？”
“不知我這位朋友，可堪一用？”
當著人家的面就把人家賣了？曹正淳直呼好家伙。
可轉(zhuǎn)念一想，東廠確實人手緊張，李閻一人橫掃悍匪實現(xiàn)突破，日后高度不可限量，更何況還與二皇子交情匪淺。
順手人情，曹公公掂量一番。
值！
付開明迷迷糊糊的，心里憋著口惡氣強撐著他頂著模糊的視線尋找李閻的身影，冷不防被曹正淳露出一排黃牙的滲人笑容嚇了一個激靈。
曹正淳眼珠子把付開明從頭到腳掃了個遍，越看越滿意，翹出蘭花指戳向一臉懵逼的付開明，笑瞇瞇道：
“東廠需要你這樣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