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才能鎮(zhèn)住一個潑皮無賴?不是精良的裝備,也不是華麗的旗幟,而是氣勢。
只有在氣勢上壓倒一個混混,才能讓他安靜地聽你說話。此時那騎士長劍尚未出鞘,
長槍上的旗幟還在高高飄揚(yáng),臉上帶著謙和的笑容,暖洋洋的,讓人心中生不出半點恐懼來。
這當(dāng)然壓不住那壯漢。雖然對于上層人士的一絲畏懼讓他稍稍收斂了些,
但完全沒有被說服的樣子。“這位大人,這種小事就不勞您費(fèi)心了吧?
”壯漢直直地站著,大大咧咧地說,“我們這些人走了那么長的路,
就是為了太陽神他老人家打仗來的,怎么連口水都要收錢呢?怎么說也該是吃軍餉的吧?
”“軍餉的事情,自會有人來安排?!蹦球T士神色不變,“但請不要擾亂此地的秩序。
”盡管有些不屑的意思,但壯漢終究不敢當(dāng)面違抗一個騎士的話。他微一欠身,
退到一旁——這讓看熱鬧的一眾人感到十分失望。
“剛才你似乎在行為上傷害了這位老板。”騎士對壯漢的退讓很滿意,接著說道,
“根據(jù)最新的法律,你需要繳納五個第納爾的罰金,以維護(hù)本城居民的利益?!闭f完,
他身后一名侍從打馬向前,沖那壯漢伸出了右手。“五個第納爾,謝謝。
”那侍從的聲音帶著例行公事的冷淡,“或者五十個利弗爾,不收銅子。
”五十個利弗爾,這是一筆巨款。不過那二十多個人總也能湊出一些。
但他們會給么?維克多在圍觀的人群里看見那群人臉色齊刷刷地變了,
耳中則隱約地捕捉到外圈有人在輕聲議論,
內(nèi)容大抵就是騎士們又能發(fā)財了以及德拉瓦爵爺又找到新玩具之類的討論。維克多回頭看時,
原來是進(jìn)城時候看見的那幾個神情古怪的戰(zhàn)士。就算是進(jìn)城的時候吧。
維克多回顧沒有城墻的模糊邊際,嘆了口氣。“什么?!”壯漢的聲音很大,
震得維克多都覺得心中煩悶。那騎士站的如此近,更是緊緊皺起了眉頭。
“你們這是勒索!”那壯漢退開一步,扭頭看向周圍圍觀的眾人,大聲喊道,“弟兄們!
這些吸人血的混蛋?。∥覀兡弥一飦淼竭@里,拼死拼活地想要為太陽神的榮光添彩,
他們卻要敲我們的骨頭洗我們的血,這群該詛咒的騎士??!我們不能……??!
”一聲慘叫,那壯漢單膝跪地,隨即抱住自己的右腿哀嚎不已。邊上的眾人看得分明,
正是那留在原地不動的侍從拿起了掛在馬腹一側(cè)的弩射中了壯漢的右腿。圍觀眾凜然,
壯漢的鄉(xiāng)黨一片嘩然?!熬芙^接受懲罰只有死路一條?!彬T士的神色嚴(yán)肅起來,
“必須讓你們知道,為神而戰(zhàn)的軍隊亦不可禍害神的子民。
”“你這個雜種……”那壯漢倒是硬氣,當(dāng)然腦子里顯然也少了些什么。
被憤怒與疼痛沖昏了頭腦的他掙扎著爬起身來,滄浪一聲拔出了腰間的,
大喝一聲:“跟他們拼了!”說完作勢便要上前去砍那騎士的坐騎。
他身后的那二十多個人里也有十來個亡命之徒?jīng)_了出來,手中刀槍棍棒品種不一,
直奔那騎士而去。相反,剩下的不到十個人卻都向后退了幾步?!皝淼暮?。
”那騎士贊一聲,手按馬鞍邊上掛著的巨劍劍柄飛身下馬,順勢將那巨劍抽出,側(cè)身一躲,
避開了壯漢捅來的一刀,矮身旋斬,當(dāng)即便卸下了那壯漢的一截小腿。
維克多但見那血濺了開來,劍身上卻是滴血不沾。“殺人啦!
”十幾個想要上前的混混見了血,又見那騎士武藝著實高強(qiáng),都剎住了步子,
扯起嗓子嚷了起來,“當(dāng)兵的殺人啦!殺人啦!”“殺人?”那騎士踩在壯漢的胸口,
微微一笑,“你們這等賤民,殺了便殺了。平日里不過賠上兩三個第納爾,
今天你們意圖攻擊王國貴族在先,砍了也是應(yīng)該?!闭f話間,
那十幾個混混已經(jīng)被兩個侍從砍翻了三個,剩下的縮在一起,不敢輕舉妄動?!皥F(tuán)結(jié)!
”那騎士環(huán)視四周,高聲慨然,“要團(tuán)結(jié)!你們的敵人是穆赫拉人!
”圍觀眾或者沉浸在震驚中,或者面帶不屑。只有寥寥數(shù)人被這騎士的話給感動到,
面露恍然之色,或是心有戚戚。這就包括維克多。“帶走。
”騎士倒不介意周圍人的反應(yīng),翻身上馬。那兩個侍從也上了自己的坐騎,用弩機(jī)逼著,
將那還活著的十幾人押在前面?!皩α??!彬T士突然回頭,“你們的罰款。
一人兩個利弗爾,多出來的就算在這些亂民的身上了。”“德拉瓦爵爺現(xiàn)在心情不錯,
你們動作快一點,拿不出來的就跟我們一起走。”一個侍從似乎脾氣不是很好,嗓門很粗,
“一人兩個個,動作快一點?!毙蝿荼热藦?qiáng),那些剩下的鄉(xiāng)黨無奈地掏錢,
扔進(jìn)那侍從的錢袋子里,然后悻悻然地散了,也不知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希望各位勇士都能遵守本地的法令,不要再做出這種讓太陽神蒙羞的行為了。”騎士,
也就是德拉瓦爵爺最后回頭說了一句,大笑著離開了,
留下一眾迅速從新人狀態(tài)成長起來的志愿兵在原地面面相覷,另兼倒抽涼氣。
“說殺就殺了……”一些長得兇悍的心有余悸。
“沒拿到賞錢就該把錢花完了……”有長相不那么兇悍的感嘆。
“每次來了新人都能發(fā)一筆小財,還能搞到點玩具。
”這是之前就來到蘭頓的人們在那里抱怨,“騎士還真是了不起?!迸匀巳绾卧u說,
維克多并不關(guān)心。那德拉瓦爵爺假公濟(jì)私也好,借題發(fā)揮也好,
但做出的事情在他眼里卻是很正確的。像那種惡霸就是得這么教訓(xùn),
不然太陽神的圣戰(zhàn)軍先把王國的子民禍害了,傳出去那就是丟神的臉!人群漸漸散了。
長途跋涉的人們漸漸涌入各個酒館旅舍,或是尋一塊空地露天而坐。
維克多捏一捏懷里那幸苦攢下的五個利弗爾,又掂一掂腰間裹著的那一包二十幾個銅子兒,
決定還是不進(jìn)酒館了,旅社之類的能不住也不住。此處人口密集,估計連獵物都找不到幾頭,
錢還是省著點花比較好。與維克多存著同樣心思的人很多,空地上的火堆星星點點。
維克多獨自一人,自然是不好生火圈地,圈了也會被人給搶了去。
但要想融入那些多為同鄉(xiāng)近鄰組成的集團(tuán),更是困難。
好在過來參加圣戰(zhàn)的不止是這些鄉(xiāng)中惡霸或是抱團(tuán)的農(nóng)夫。維克多正四下張望,
不知該往哪里走的時候,一個粗豪的聲音傳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聲音喊的就是他。
“那個獵人!背著長弓的那個!嘿,別四處看了,這里!”維克多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正站在不遠(yuǎn)處的一個火堆邊上,伸出右手搖晃著。見維克多看過來,
便放下手,喊道:“這位朋友也是一個人來的吧?過來吧!這里都是一個人上路的,
在一起也有個照應(yīng)?!蹦菨h子邊上或站或坐,有十多個裝束各異的武者。
維克多略一打量,數(shù)出了七八種兵器,有長劍,有巨劍,有槍棒,還有一柄弩機(jī)。弩機(jī)。
這家伙的膽子還真不小。維克多邁步朝著那群人走去,臉上掛著一些客氣的笑容。
“你們好?!彼f,“打擾了?!薄皼]事沒事。
”之前叫住維克多的漢子大咧咧地擺手,然后拍了拍胸脯,“我叫德諾,是個傭兵,
平時接點散活。大家都是一個人闖蕩的,日后上了戰(zhàn)場還得互相照顧??!
”維克多略一點頭,道:“我叫維克多,是個獵人。以后大家互相照顧。
”接著便是剩下的人或冷淡或熱情的自我介紹。大部分是傭兵,也有幾個例外。
那個持弩的是德拉王國的逃兵,平時也是在林子里打打獵,但并不深入,
住所在林子邊上的村莊里。還有個使巨劍的壯漢,看起來老相,其實只有十八,
一直在佛倫斯王國都城佛羅倫蒂諾里跟著一位劍術(shù)師學(xué)習(xí),這次是出來修行的,
順便達(dá)成老師為圣山諸神奉獻(xiàn)終生的愿望。還有一位渾身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家伙,
穿著掛滿小物件的灰色皮袍,據(jù)說是名刺客——這是維克多聽德諾說的,
這刺客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光顧著在那里擺酷。
真正的刺客是不會有什么強(qiáng)大的氣場的,不然在潛伏的時候就會被人弄死。
但維克多不知道這些。那刺客的森冷氣息頗為讓他敬畏,甚至欣賞。
“我以前接過一個活,就是給貴族們打仗的。”德諾待維克多與眾人熟悉了之后,
便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說道,“一個人上戰(zhàn)場那就是一只腳踏進(jìn)了冥河,
你非得找些伙伴陪著你才行。就算是逃跑,也是一群人跑起來安全。”維克多點點頭,
靜靜地聽著?!拔腋阏f,小伙子,我看得出來,你是那種想要立下功勞的。
”德諾語重心長,“但是你得知道,命是自己的,勝負(fù)卻是那些貴族老爺?shù)?。順風(fēng)的時候呢,
你當(dāng)然可以出點力氣,要是逆風(fēng),你也別太拼命……”“哼!
”那王都來的劍客弟子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動靜,抱著自己的巨劍起身,
向外邊走了兩步?!皠e理他,他的腦子燒壞了?!钡轮Z“切”了一聲,繼續(xù)道,
“到了戰(zhàn)場上,你一定得聽我的指揮,不要亂跑。
到時候活著拿到屬于我們的那份錢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維克多挑了挑眉毛,
有些后悔接受之前的邀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