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丹青山東面的兩個山峰就出了秀水地界,山腳下坐落著一個村莊,叫鄔村。
鄔村與秀水不同,它是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按照中國古老的風(fēng)水學(xué)說法,
是一處風(fēng)水極佳,適合人們居住的地方,因此鄔村很大,比秀水大得多。
還有一點(diǎn)鄔村和秀水不同,秀水的原住民都是外來戶,因此姓氏也多樣化,
而鄔村超過一半的人家都姓鄔,他們有著同一個祖宗,在此繁衍了數(shù)百年。
相傳鄔村本是“巫村”,人們姓的也是“巫”,之前還有很多人姓“巫”,村里有廟堂,
供奉著神像。之后鄔村凋落,廟堂不在,所有的“巫”都改成了“鄔”,
包括人們的姓氏。被遺忘了幾十年之后這些年鄔村又逐漸興旺起來,
村里越來越多的女人“出馬”,據(jù)說都很靈驗,于是名聲又逐漸傳播出去。
經(jīng)此巨變文家開始消沉,文祥從派出所回來后時常發(fā)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葛琴整天忽忽悠悠的,好像中了邪,文水開始酗酒,每天都喝得爛醉,
盡管文山和文青不在家,但也音訊皆無。一天葛琴遇到顧家大嫂,
大嫂說顧憲生回來后他們就去鄔村請了個大神回來,大神看完之后說顧憲生這幾年命犯煞星,
凡事都要小心,唯一的破解之法是不做官了,所以顧憲生向鄉(xiāng)里提出了辭去村長職務(wù)。
“鄉(xiāng)里批了?”葛琴問。“管他批不批,我們是不干了,現(xiàn)在我家那個精神多了。
”顧家大嫂說。秀水的書記這些年都是鄉(xiāng)里的領(lǐng)導(dǎo)掛名的,所以由村長主持工作,
顧憲生的辭職當(dāng)然不會批,否則秀水就沒個管事的了?!耙?,你也找個人看看,
挺準(zhǔn)……”顧家大嫂臨走時神秘地說,看樣子她還有一些話沒說。葛琴動心了,
回家和文祥商量,文祥也同意,但他的意思是等文山和文青都回來之后再說,
還有不到半個月,他倆都放暑假了。這兩個月文山過的也是迷迷糊糊,
好像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書也看不進(jìn)去,毛英梅寫了好幾封信過來他也沒回,不是不想回,
是寫了幾行字之后就覺得沒什么可寫的了,回頭再看看寫的那些,都是一些無聊的文字,
于是揉吧揉吧扔進(jìn)了垃圾桶。本來這個暑假他是不打算回去的,
除了節(jié)省路費(fèi)外文山還想做家教和打零工賺點(diǎn)錢,或許能賺夠這一學(xué)期的費(fèi)用也說不定,
他不想再增加家里的負(fù)擔(dān),更不想接受毛家的饋贈,凡是欠的,總要還的。
但毛英梅的最后一封信讓他知道不回去不行,理由除了她想見他,
無時無刻不在想他之外還有個他不能推卻的因素,就是毛利想見他。至今為止,
他也沒和這個父母官,未來的岳父老泰山見過面,所以這個理由他無法推卻,同時他也知道,
這個見面或許就拉開了毛家資助文家的序幕。文山回來的第二天,文青也回來了,
雖然朝氣依舊但明顯沉默寡言了許多,家庭的變故讓她看到了生活的艱難和人生的無奈。
七月的盛夏驕陽似火,走了大半天的文山和文青早已經(jīng)汗流浹背,
看著近在咫尺的“鄔村”界碑文山對妹妹說:“歇會兒,馬上到了。
”兄妹倆在一棵大柳樹下坐下,文山遠(yuǎn)望鄔村,紅磚碧瓦,人來人往,
比秀水確實整齊、熱鬧得多,但沒有秀水的寧靜和清新,更沒有想象中的裊裊仙氣。
“哥,你真要和那個女人結(jié)婚?”這句話文青憋了兩個月,終于憋不住了。
妹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文山愣了一下,隨后“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文青氣得抓起一顆小石子往遠(yuǎn)處丟去,只可惜力氣太小,石子并沒有被丟多遠(yuǎn)。
“你信命么?”文青看著那顆小石子呆呆地說?!耙残乓膊恍拧?/p>
”“什么叫也信也不信,我就不信。”文青氣呼呼地說?!澳悄愀嬖V我,什么是命?
”文青被問住了,她扭頭看著哥哥,才發(fā)現(xiàn)文山也在盯著那顆小石子?!拔也恢溃?/p>
你告訴我?!蔽那嗾f?!拔乙膊惶宄?,可能命就是說不清也解釋不清的東西,
所以人們才叫它‘命’。比如這個石子,它是石子而不是木頭,這就是‘命’,
至于為什么它是石子,沒人能解釋清楚?!薄澳悄愕囊馑际敲遣豢筛淖兊模?/p>
”“你說反了,不是‘命是不可改變的’,而是‘不可改變的是命’。
”“那可改變的呢?”“可改變的叫‘運(yùn)’,所以人們常常把這兩個字連在一起,
叫‘命運(yùn)’,還拿這個石子來說,產(chǎn)自山上還是產(chǎn)自哪里叫‘運(yùn)’,
它被人拋向哪里也叫‘運(yùn)’,它未來會怎樣,是被碾碎還是被人撿走也是‘運(yùn)’。
”“我還是沒懂?!薄拔乙膊欢?,但我理解的就是這樣,
如果說‘命’是一千種因素結(jié)合在一起而產(chǎn)生的,缺一不可,
那么‘運(yùn)’只是這一千種因素的其中一種、兩種或者三種。
”“那我要是把這一千種因素都改變呢?”“不可能,
如果一個人能把‘命’中的所有因素都改變,
證明那些因素都不是組成這個‘命’的決定因素,那他從根上就不是這種‘命’,
而是另一種‘命’了。”文青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更加糊涂了,
她說:“那你給我解釋解釋《狀元與乞丐》是怎么回事?
”《狀元與乞丐》是文山念高中時在一本雜志上無意間看到的一個劇本,覺得挺有意思,
于是回家的時候講給文水和文青聽,不想文水不感興趣,文青卻依然記得。
這折劇本的劇情很簡單,說的是古時候有丁家兄弟二人,同日各生一子,
一名為丁文龍另一名為丁文虎,兩個孩子的舅爺王國賢是一個有名的江湖術(shù)士,
擅長卜卦算命,他算完后斷定文龍是“乞丐命”,一生貧賤,而文虎是“狀元命”,
一生富貴。十八年后,受盡苦難,奮志攻讀的文龍高中狀元,
而從小被嬌慣放縱的文虎卻因為家道敗落淪為乞丐,兩兄弟的命運(yùn)來了個大掉個。
文青讓文山解釋的就是這個,何以倆人的“命”會發(fā)生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劇情文山清楚,但要他解釋他也得整理整理思路?!暗谝?,我認(rèn)為,
‘命’是算不出來的,
的方法都不可能把一個人一生的所有信息都囊括進(jìn)去從而進(jìn)行精確計算算出來他到底是什么,
所以這個命題本身是個偽命題,前提就不成立;第二,
人的‘命’發(fā)生改變的唯一的條件是這個‘命’中的關(guān)鍵因素通過‘運(yùn)’而發(fā)生了巨大改變,
文龍是,文虎也是,所以一個做了狀元,一個做了乞丐?!薄巴炅耍俊蔽那鄦?。
“嗯,完了,沒聽明白?”文山問?!奥犑锹犆靼琢?,
但我想知道你這么明白為什么來這?”“來碰碰‘運(yùn)’?!薄拔矣植幻靼琢?。
”“‘命’算不出來但‘運(yùn)’有一定概率可以猜測,打個比方,
一個人一直往前走沒人知道他要在哪里停下來,
但遇到一個十個路口你猜他往哪個方向走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五,
如果是一個丁字路口你猜中的概率為百分之五十?!薄澳阍日f不可改變的是命,
后面又說命是可以改變的,不過條件苛刻,你怎么解釋?
”“這個人選擇哪個路口是‘運(yùn)’,但選擇了以后就是‘命’了,我說的不矛盾,
只是你沒理解?!薄澳俏铱刹豢梢赃@樣理解,我是你妹妹是‘命’,
毛英梅做你媳婦是‘運(yùn)’?!蔽纳较肓讼?,回道:“也對。
”“所以你說也信也不信?!薄按蟾啪褪沁@個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