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嗎?”法拉齊的手顫抖著握緊了韁繩,心中問到,周圍的場景越來越熟悉,
每一塊石頭,每一顆樹都已在他的夢里重復(fù)了千遍,
他甚至能清楚地指出她踩過的每一塊石頭,摸過的每一枝樹干?!扒懊婢鸵D(zhuǎn)彎了,
它們還在嗎?”法拉齊有點(diǎn)想勒緊韁繩,他甚至想調(diào)轉(zhuǎn)馬頭逃離這個地方,
“我還要往前走嗎?它們不在了怎么辦?”汗珠在法拉齊的額頭上滲出,他用手摸了摸,
想要拭去汗水。一襲白衣在密林里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就像再其中奔跑的靈魂,
歡笑聲與溫柔的低語充斥在耳旁,往日的景象不斷輪回閃現(xiàn)在眼前,隨著眼前景色的迷離,
他已經(jīng)不能分別這到底是夢還是現(xiàn)實(shí)。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任憑手怎樣抹都起不了作用,
早已濕透的前發(fā)壓在他的額頭前。他的內(nèi)心還在瘋狂的跳動著,
整個身體里回蕩著這個巨大的聲音最終,他閉上了眼睛,
這讓他跳動的內(nèi)心稍微舒緩下來?!拔以摬辉摫犙??!币粋€聲音在問著自己,
馬上的他在默默的的數(shù)著馬走過步子,越來越近了,他甚至能察覺到馬正在跨過第幾顆石頭,
這里的每一寸景象已在他的夢中輾轉(zhuǎn)反復(fù)了千遍,可如今他卻不敢睜開眼:“怎么辦,
怎么辦,怎么......”這句話如同咒語般在他內(nèi)心里不斷回蕩,
他不敢保證已經(jīng)不堪重負(fù)的心臟在下一秒不會停止跳動。“我們到了。
”法拉齊突然停下馬,漢森知道,他們到達(dá)目的地了。他朝前方看去,
沒有任何異常的東西,他又向前探了探身子,馬自覺的向前垮了兩步,漢森向右手邊看去,
還是沒有什么,他緩緩的轉(zhuǎn)過頭,當(dāng)他的眼睛停留在左側(cè)時(shí),
發(fā)覺森林里的深綠中露出一抹白色,他仔細(xì)看向這團(tuán)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景色,他愣住了。
一團(tuán)白色的花叢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那是一股令人窒息的美麗。在看到她們的第一眼,
漢森就知道原來世界上真存在沒有一絲瑕疵的白,她們是如此一塵不染,
就連世間最純潔的處子在她們面前也會自慚形愧。漢森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這叢怒放的鮮花,
他的靈魂似乎脫離了他,而渴望與她們對話?!案嬖V我,她們還在嗎?
”法拉齊默默的說,他依舊沒有睜開眼?!霸?,還在勝放。”漢森木然的開口,
仿佛是他的靈魂在回答。旁邊的法拉齊翻身下馬,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與言語,
只是向前走去,他伸出他的左手,仿佛再被無形的靈體牽引著。這時(shí),
漢森才注意到花叢里有一塊石碑。石碑很簡陋,完全是一塊光滑的石頭,
上面還鐫刻著幾行字。他驅(qū)馬向前走了幾步,看清了石碑上刻著的字。
“這里埋葬著美麗的翠西.,愿她的美麗永遠(yuǎn)盛開在天國里,
世間只有她眼眸中的純結(jié)可與這圣白之花爭輝。
——摯愛她的......”最后幾個字因?yàn)槟:床黄穑?/p>
但漢森知道上面刻著的是誰的名字。法拉齊走到石碑前,屈膝半跪下來。“翠西,
我來了,三十年了,你想我嗎?”“大人?!睗h森動了動嘴,但最終還是沒有發(fā)出聲音,
他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因?yàn)樗匆姺ɡR的兩手扶著墓碑,頭輕輕的抵在上面,
寬大的雙肩在微微的顫抖著。他知道法拉齊在哭泣,
他從沒想過這個如同巖石般堅(jiān)強(qiáng)的男人也會落下淚水。所有人都沒有出聲,
他們不忍心打破這副充滿哀傷的畫面,這是他唯一一次在他們面前摘下了他的面具。
上天仿佛也在回應(yīng)他般的,又開始飄落下來雨絲。
身后的騎兵們都默默的卸下馬身上綁著雨衣披在自己的身上。漢森也給自己裹上了一件,
看到墓碑前的法拉齊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連忙下馬,拿著一件雨衣向他走去。墓碑前,
法拉齊低著身子還在抽泣著,男人強(qiáng)忍著不發(fā)出聲,讓雨水混著他渾濁的淚水流下來。
“大人?!睗h森說了一句,但法拉齊還是沒有一絲反應(yīng),
天空的雨水落下打濕了他整個身子,這是上天的淚水,看到這個情形,漢森沒有在打擾他,
而是默默的將雨衣披在他的身上。漢森向那些花看去,如此近的距離,
也還是沒有看出一絲的缺陷。這些可人的花朵在雨中輕輕的舒展著,花瓣里浸滿了雨水,
水滴從花瓣的縫隙像珍珠般順著柔美的曲線滾落下來,她們是一樣的晶瑩剔透。
混著花香的雨珠滴落在泥土上,然后就像一個生命那樣無聲的沒入土中?!按湮?,
你還記得你說你最喜歡的就是這些白玫瑰嗎?你說她們就是你的化身,
只要在她們盛開的地方就會有你的身影?,F(xiàn)在這些玫瑰又綻放了,
依舊如同你年輕時(shí)那樣美麗,可你......你卻永遠(yuǎn)沉睡在這片泥土里。
你的影子仿佛還趴在我背后沉睡,清晰的就像昨日那樣......你為什么要離我而去,
翠西?這難道真是命運(yùn)對我的懲罰嗎?如果是這樣,諸神的憤怒應(yīng)該降臨在我身上,
而不是奪去無辜的你的生命。我的哥哥與弟弟都選擇背叛了我,為了權(quán)力,
他們用刀尖割裂了我們的血緣,而就連你也離我而去。海姆啊!我把我的一身都用來侍奉你,
可你為什么連一條生命也不能守護(hù)。沒有翠西的世界,這個世界對我來說還有什么意義。
我的眼前早已是凋零的冬天,沒有生機(jī)、沒有顏色、也沒有意義。我......該死,
我怎么,”法拉奇的嘴里發(fā)出痛苦的低吟聲,他用一只手捂著臉,強(qiáng)忍著不讓自己嚎啕大哭,
但那喉嚨里的悶吼聲只有真正的戰(zhàn)士才能理解,那是比撕心裂肺更加痛苦的吶喊。
“大人......”漢森想要安慰他,但他最后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這會讓他好受點(diǎn)吧,三十年都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說話,
本該溫暖的親情卻充滿了欺詐與冷酷,這是怎樣痛苦的折磨?!薄拔艺埱竽愕脑彛?/p>
翠西,你的兒子想取我的性命,也許會有一個人將到那個世界去陪你,我不知道會是誰,
也許會是我,我倒希望會是我......”法拉奇沒有在說下去,他的語調(diào)又開始哽咽。
漢森聽到他的話,突然感到不安起來,他聽說過一些埃拉西亞年輕貴族殉情的事情,
他總是奇怪這樣浪費(fèi)自己生命的事為什么還有人去贊揚(yáng),可是沒想到現(xiàn)在,
他的大人竟也動過這樣的念頭。他看出來現(xiàn)在法拉齊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
他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法拉齊的馬,還好,大人的劍還綁在馬上。
法拉齊就這樣一直在石碑前保持著這個動作,時(shí)間已經(jīng)對他失去了作用。也許,
對于一個心死的人,死亡也不再會是敵人。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連天空中的雨都停止了飄揚(yáng),太陽又懶洋洋的露出半個輪廓。漢森轉(zhuǎn)過身去,
向騎兵們做個手勢,看來他們今晚得在這過夜了?!白甙??!狈ɡ嫱蝗徽f。
漢森不知這是對他們說,還是在向周圍的空氣里低語,他的語氣里沒有一絲情感,
仿佛靈魂都從他的軀體里被抽離出去。兩人返回了他們的馬匹,
當(dāng)法拉齊的手觸碰到劍的那一刻,他的靈魂又重回了他的軀體,眼睛里慢慢恢復(fù)了神彩。
他回頭看了一眼他的手下,嚴(yán)肅而認(rèn)真的說:“保持警惕,小伙子們,這將是最后一段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