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寵我娘寵得天下皆知。我娘說,若是沒了我爹她會死。后來,
我爹帶回一青樓女子要納為妾室。那一日,我娘哭了整整一日也沒能阻止那青樓女子進(jìn)府。
再后來,我爹以賑災(zāi)之績換得求娶外室為平妻。
我娘在我爹書房前跪了一日一夜也沒能讓他改了心意。再后來,
我娘得知養(yǎng)在她膝下的兒子是外室之子,我的親弟弟早已不知道流落何方。
她攥了匕首刺向自己?!邦櫪杉热灰巡粣畚遥俏一钪€有什么意思?
”我撲過去搶了她的匕首:“死都不怕了,你還怕什么不愛?”1我十歲這年,
我爹從青樓帶回來一名喚青璃的女子,說她可憐無處可去,說她才情了得不忍埋沒,
說要納她進(jìn)府為妾。我娘在窗前坐了整整一日,也哭了整整一日。
我娘身邊的丫鬟白夏已經(jīng)第十回去請我爹了?;貋頃r,白夏也紅著眼眶:“夫人,
老爺他……他說讓您早點休息,他明日再來看您……”我娘的淚流了一行又一行,
將自己蜷縮成一團(tuán),說不出的可憐。她喃喃地道:“他明明說過,只要我一人的。他明明說,
只會有我一人的?!蔽胰滩蛔∩锨白Я俗囊律眩骸澳?,不過一個妾室而已,
以后捏圓搓扁還不是您說了算?”姨母府上也許多妾室。姨母還說過,當(dāng)家主母,
不要整天盯著那些情情愛愛的,那都是那些妾室邀寵的手段而已。當(dāng)家主母最該做的就是穩(wěn),
穩(wěn)住自己,也穩(wěn)住心。所以,此刻我娘的態(tài)度我覺得很奇怪。哪知,
我娘一把甩開了我的手:“我就知道你跟我不是一條心!都說生女兒是來討債的,
你就是來跟我搶相公的。嗚嗚……你走開走開……”我被嚇得后退了好幾步。
白夏趕緊讓我回自己的院子。臨出門前,
我還聽見我娘在對白夏嘀咕:“還好當(dāng)年將她生下來后,就送去表姐那兒養(yǎng)了。
不然整天就知道給我添堵……”我有些難過,又無語。想起姨母對我娘的評價:戀愛腦,
菟絲花,沒有愛不能活的仙女。這一刻,我竟然覺得挺貼切的。次日,
我還在想著該想些什么法子哄我娘開心。雖然她不一定愿意見我,也不一定愿意聽我的哄。
可我這些年不在她的膝下承歡,過些年又該出嫁,就算是做樣子,也得做做的。
這些話也是姨母和我說的。不過我覺得甚對。剛進(jìn)我娘的院子,就聽見了屋里飄出來的笑聲。
我有些詫異。昨兒才哭得死去活來的人兒,今天就好了?一進(jìn)屋,果然我爹也在。
我娘見著我,立馬一臉警惕之色,更是扶著我爹往外走:“相公,你先去辦差事吧。
晚些一定要再來素謠這里吃飯啊。相公昨兒累著了,素謠今天親自下廚給你做你喜歡吃的,
好不好?”我爹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我卻是震驚于我娘的態(tài)度,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是將我當(dāng)賊防?而且還昨晚上累著了?當(dāng)我爹是皇帝呢! 送我爹回來,
我娘又一把將我拉進(jìn)懷里,珠兒寶兒地亂喊一通,還給了不少好東西。
明顯是在為昨晚上的事彌補?;丶疫@一年,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的這做派。想了想,
我還是問了句:“娘,您昨天不是很生爹爹的氣嗎?”我娘羞澀一笑。二十多的婦人,
一顰一笑卻宛如少女,連我這個做女兒的都看呆了。“你爹今兒一早就過來給我賠罪了,
他說這人其實是同僚送的,沒辦法拒絕。他還說,他即便人在別處,可這心里呀,
只有我一人?!闭f完,我娘又拉著我苦口婆心地教導(dǎo):“雁兒,咱們女人啊,
生來就是靠男子的。只要他的心在你的身上,那咱們就有了依靠了。其他的,
又有什么要緊呢?”我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娘又道:“這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是自古以來的道理。雁兒,這些你可得多學(xué)些。就算你爹納了姨娘回來,
咱們女人之間也得和睦相處,才能讓你爹爹在外安心。瞧瞧你昨兒跟娘說的都是些什么話?
什么叫捏圓搓扁?這是大家閨秀該說的話嗎?”我“嗯嗯”地敷衍幾句,掉頭就跑。
娘也太恐怖了??磥硪棠刚f得沒錯,她真的被我那“外祖母”教壞了。還同僚送的呢。
我爹雖為知府,可在這錦州一畝半分地里,若他不想收,誰敢給他送妾?偏我娘還信了。
我搖了搖頭,腳下的步子更快了幾分。之后沒過幾日,在我爹的哄騙之下,
我娘這朵菟絲花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嬌艷。甚至還和那青璃處成了好姐妹。
青璃有孕的消息我還是從我娘口中得知的。我娘因此懨懨了兩日,
在青璃的一再保證她的孩子也要喚我娘母親并且不會對我和弟弟產(chǎn)生任何影響,
又在我爹再三發(fā)誓下,我娘說服了自己。“這是顧郎喜歡的人,我也要喜歡。顧郎的孩子,
就是我的孩子?!币粋€青樓女子,怎可能如此輕易懷孕?我心有疑慮,
提醒我娘請相熟的大夫好生給青姨娘把個脈,卻被我娘罵了一頓。
“我就不該把你送到你姨母那里去,她那些狹隘又自私的想法你倒是學(xué)了個十成十。
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你爹這么疼我愛我,他的女人怎么可能騙我?就算是要騙我,
也不會騙你爹?!薄把銉海闱嘁棠锏某錾憔筒灰偬崃?,她也是個可憐人。
”氣得我十日沒理她。一個月后,青璃小產(chǎn)。只因在我娘院子里吃了帶有紅花的糕點。
手段簡陋,對付我娘卻極其有效。面對青璃的淚臉,我爹不敢置信的目光,我娘傻了。
“我……我沒有……顧郎,相公,你要信我……嗚嗚……”除了哭,她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爹惱得要對我娘動家法,他說他本就子嗣不豐,她生不了,還不讓別人生了,
這是什么道理?幸好我當(dāng)初留了個心眼兒,這會兒及時地將相熟的吳大夫請了過來,
揭穿了青璃的那些小把戲。青璃哭得梨花帶雨,直接將所有的責(zé)任都推給了大夫,
是大夫誤診,跟她沒關(guān)系。我爹再一臉尷尬地道歉。我娘便一臉歡喜地原諒了。她還說,
雁兒,你這丫頭也是胡鬧,怎么還管起爹娘房里的事來了?又和我爹保證,
以后肯定好生管教我,不會讓我這般胡鬧。直哄得我爹面色微霽,
又還轉(zhuǎn)身一臉和善地安慰青璃,說這事兒都是大夫的錯,不怪她。好一副妻妾和睦的景象。
慪得我不想再理我娘。 我十五歲這年。外祖病重及身死的消息傳來,
我娘哭得死去活來,整日都需要我爹陪著。她在我爹的陪伴下漸漸緩了過來,
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爹日漸疏離的眼神和越來越不耐煩的態(tài)度。直到我爹帶著咱們受詔回到京城,
又以之前的賑災(zāi)之功換取娶一女子為平妻。我爹說,那女子是他的青梅,對他忠貞不渝。
“李嬈……是她,是她!哈哈……是她……”我娘笑得有些癲狂。我看向白夏。
白夏嘆著氣說,以前聽夫人念叨過,老爺晚間總會念叨嬈嬈這個名字,就懷疑老爺心底有人。
但是問也問不出來……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倸w是自己親娘。雖然有時候著實可恨。
還勸不聽。但有好東西時,除了我爹,她第一個想到的也是我。只要不碰上我爹的事兒,
她待我也算不錯,也不會因為弟弟是男孩子就偏疼。雖然心情不好時總是在嘴上念叨著,
幸好當(dāng)年送我去了姨母那里。但心情舒暢時,又會很愧疚當(dāng)年沒有將我留在身邊。
其實我還挺感謝她將我送去姨母那里的,不然我就該長成她現(xiàn)在這副模樣。我蹲在我娘身邊,
將她飄散的心思拉了回來:“娘,若是實在接受不了,咱們?nèi)フ以庾婺缚珊茫?/p>
”曾外祖母是當(dāng)今圣上的姑姑,燕國的大長公主。
當(dāng)年外祖母于榜下捉婿時選中了寒門出身的外祖,曾外祖母根本不同意,可外祖母死活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