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場被陶軒寄予厚望的合作，不歡而散。
臨時落腳的咖啡廳。
裴云騰一口悶掉最后一塊小蛋糕，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直勾勾盯著他的葉修。
這家伙自從視頻接通開始就一言不發(fā)，就這么默默旁觀著騰海和嘉世打嘴仗。
“怎么了，給你出氣你不開心？”
“我總感覺，被你們當槍使了?！比~修眉頭緊皺。
“不用感覺，就是如此?！迸嵩乞v眉頭一挑，笑道。
此時的他慵懶地斜靠在卡座沙發(fā)上，哪還有剛見面時那股子大呼小叫，風風火火的樣子？
“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過和嘉世合作，你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借助我和嘉世之間的矛盾攻擊嘉世，對吧？”
“對，不愧是聯盟四大心臟，猜得很準。”裴云騰滿臉職業(yè)微笑，點點頭。
葉修沒搭理他那奇怪的“心臟”叫法。
“可是，為什么？你們到底圖什么？”
他想不明白，裴云騰堂堂騰海大老板，親自下場收拾嘉世的理由。
用高射炮打蚊子來形容，都多少有點保守了。
裴云騰當然不會說，爺有一個閑的蛋疼的系統，讓閑的蛋疼的爺跑來和榮耀搶地盤。
他只是歪了歪頭：“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允許我先問你一個問題?！?/p>
“你覺得，為什么，陶軒、劉皓他們，會用這樣一種堪稱兒戲的方式，踢你出局？”
葉修低眉沉思了一小會兒，搖了搖頭。
“其實原因是很多元的，比如陶軒在日復一日的摩擦和嫉妒之中上頭了，再比如你和陶軒過去的關系太近了，等等?！?/p>
“但有一條原因是無法忽視的?！?/p>
“那就是自卑?！?/p>
“自卑？”葉修疑惑地重復。
裴云騰微笑著點頭：“沒錯，自卑?！?/p>
“不是對個人的自卑，而是對自己職業(yè)選手，電競從業(yè)人身份，乃至整個電競行業(yè)的自卑?！?/p>
葉修，華夏電競第一人，三冠王三連MVP，被家里認為是不務正業(yè)，有家不敢回；
陶軒，華夏電競第一豪門掌門人，明明沒啥商業(yè)頭腦卻要反復強調在商言商，仿佛這樣就能讓他做個堂堂正正的商人。
全華夏最頂尖最成功的一批電競人，卻都沒能因為電競人的身份而在社會上擁有一點驕傲的資本。
甚至連搞陰謀詭計，都搞得很符合市井流氓的風格。
這就是榮耀電競的現狀。
裴云騰微微抬頭，凝視葉修的眼睛：“小葉，對于職業(yè)選手的社會地位，你應該有所了解，對吧?！?/p>
“……在年輕人中有一定的影響力，勉強算是個人物?！比~修面色稍微有些暗淡。
“但在社會的中流砥柱們眼中，大概，就是一群網癮少年，無業(yè)游民吧?！?/p>
“有想過為什么嗎？明明你們已經有了不遜色于娛樂明星或體育明星的收入，為什么依舊得不到社會主流人群的認可？”
“……沒有。”葉修誠實地搖搖頭。
“那么，設想一下這樣的畫面?！迸嵩乞v突然換了一種肅穆的語調。
“假如，數年之后，電子競技能夠擁有自己的國際賽事，甚至成為亞運會，奧運會這樣的盛會的正式項目，”
“而你，帶著你的隊友，以華夏的名義出戰(zhàn)，為國爭光?！?/p>
“如果你們能夠拿下冠軍，你們的名字將會和那些運動健將同列，被全國的權威媒體傳揚贊嘆?！?/p>
“到那時，還會有那么多人覺得，你們只是一群網癮少年么？”
葉修沉默不語，呼吸卻在悄然間逐漸粗重了起來。
那雙能夠穩(wěn)定飚出350以上手速的雙手，此時竟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電競……能達到那樣的高度嗎？”葉修的聲音，罕見的有些嘶啞。
“事在人為?！迸嵩乞v目光灼灼。
他站起身來，眼里有著對往事的追憶。
“你知道，我們騰海雖然現在轉型了，但終歸是做游戲起家的?！?/p>
“從剛成立那天開始，就沒少受傳統媒體的口誅筆伐?！?/p>
“而我裴某人，更是早就被妖魔化成荼毒青少年的惡魔?！?/p>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處于相同的困境，不是嗎？”
他的情緒逐漸亢奮起來。
“如果電子競技能夠真正融入競技體育，能夠為國家爭取到榮譽，那么你，我，都能夠昂首挺胸地行走于陽光之下，不是嗎？”
葉修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他的內心深處，被喚醒了。
好久，真的好久，沒有過如此亢奮的心情了。
上一次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
好像，還是第一賽季，初次奪冠的那一次吧？
電競入亞，甚至電競入奧嗎？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感覺直接去死，都沒有遺憾了?！?/p>
“我會盡我所能，把舞臺為你們搭建好。”
“而你們，要去給我把那個該死的冠軍，拿回來?！?/p>
……
葉修走了，步伐是輕快的，振奮的，有力的。
裴云騰遠望著他重鑄活力的背影，微微一笑。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身后。
“東西準備得怎么樣了？”裴云騰頭也不回。
“放心吧，老大?！睆堖h放微微一笑。
“嘉世內部管理太過松散，甚至完全可以說是不設防，從頭到尾，人家都沒發(fā)現?！?/p>
裴云騰微微點頭，也不說話，繼續(xù)看著葉修的背影，直到他徹底消失在街口。
倒是張遠放，語氣里帶了點調侃：“老大，你這么忽悠人家孩子，合適嗎？”
裴云騰理直氣壯：“我哪里忽悠他了，我說的話有一句假話嗎？”
“我從頭到尾說的都是振興電競，什么時候說過振興榮耀了？”
“那不還是忽悠嗎？”
裴云騰投降般地舉起雙手：“是是是，是忽悠，但沒轍啊。”
“人改變觀念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我們，他們，都需要時間去改變?！?/p>
他突然轉過身來，伸出手：“算了，不說這個，東西給我吧，我親自操作?！?/p>
張遠放遞給他一個優(yōu)盤。
優(yōu)盤里面，是兩段錄音。
兩段足以引爆榮耀圈的錄音。
世人皆看到榮耀職業(yè)聯賽光鮮亮麗的外表，蒸蒸日上的流水。
從而忽略了，它草臺班子的本質。
“榮耀……我的第一份禮物，希望你們喜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