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p>
頓了剎那,林語拿起桌上黑毛巾擦了擦滿手的油垢,隨后才將門打開一條縫隙,寬大的身體擋住了少女的視線。
當然,工坊內(nèi)還有一層幕簾,本來也看不到什么。
少女的眼神也并未往工坊內(nèi)看。
她確實一直在好奇與懷疑林語經(jīng)常待在這房間又不讓人靠近是為什么。
但隨著‘一周’的時間愈發(fā)臨近,患得患失的她早已無心再關(guān)注其它,整個人都是有些恍惚的模樣。
“白薇,你以前學過機械工程方面的東西?”
想了想,林語瞟了眼少女頭頂上的「適格者」三個大字,還是詢問了一聲。
“……我和姐姐以前是萊恩集團大學的機甲工程專業(yè)學生?!?/p>
白薇神色恍惚的默然剎那,才似乎反應(yīng)過來林語的詢問,張口回應(yīng)。
“嗯?!?/p>
林語微點頭,沒有了下文。
大學,機甲設(shè)計專業(yè),很顯然,這并不是荒土聚集地能出現(xiàn)的東西。
也就是說白薇和他姐姐應(yīng)該都是城內(nèi)居民。
拐賣人口,自然不能在窩邊動手,原身挑的都是那些聚集地外、或者初來聚集地的陌生面孔。
少女和她姐姐就是這么騙來的。
其余的,無論是原身還是他都了解不多。
“吃飯吧?!?/p>
沒再說什么,林語來到餐桌前坐下,沉默的吃起了飯。
他到現(xiàn)在其實都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態(tài)度去面對這個少女。
他畢竟繼承了原身的身份和記憶。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自己’就是綁架販賣這少女的姐姐、又將少女拐騙過來的元兇。
因此,他對這少女有歉疚,但也有提防,更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并非愛恨。
而是畢竟相處一月,還體貼的近乎無微不至。
哪怕是寵物也該是有一絲感情,又何談是人。
要說目的性,人家還是‘自己’主動騙過來的,只是想找回自己姐姐罷了。
不知自處,只能沉默。
用餐過程,平靜而冷清。
全程,白薇也都是一邊扒著飯,一邊抬眼不住的瞄林語,欲言又止。
想問,又懼,還慮。
一周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
只是……迎來的依舊只有沉默。
“我出一趟門?!?/p>
吃完飯,沒給少女再猶豫糾結(jié)的機會,林語換了身衣服,直接出了門。
機甲工坊里有著防盜門與監(jiān)控,破曉更是有著智能系統(tǒng),因此他并不擔心少女做出異動。
而少女,她張了張口,最終面露黯然,垂眸,未語。
她漸漸蜷縮起了身子,腿曲到椅子上,環(huán)抱住膝蓋,將頭深深的埋入其中,肩膀細微的顫抖起來。
如果沒有期限,她或許還能繼續(xù)自欺欺人下去。
可有了期限,再過去期限,那便是曙光與寂滅的輪回。
她已經(jīng)……無法再一次欺騙自己了。
“我真……”
咔擦!
突然,房門重新打開。
“我想了想……”
林語重新回來,看著白薇,微微一頓,道:“還是一起吧?!?/p>
有些事,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開口與解釋。
因此他想,倒不如直接讓對方自己看看。
“一起干什么?”
白薇急急忙忙抬起頭,倉促而窘迫的吸了吸鼻子,作風沙入眼的模樣糅抹了幾下眼眶。
“你說呢?”
林語瞥了眼對方那泛紅的眼眶。
“是……是?”
白薇渾身一震,又有點不可置信,還有絕處逢生般的驚喜。
“算是吧?!?/p>
林語點頭:“換身方便活動的衣服?!?/p>
“好,好?!?/p>
少女當即行動起來,生怕慢一刻就會橫生變故一般,匆匆去自己房間套了身運動褲與長衫裝束。
等她出來,林語也沒多說話,徑直就領(lǐng)著她前往了魯伯特診所。
……
“嘖,你竟然真的來了?我還以為你打算跑路了呢……”
低頭在寫著什么的魯伯特感覺到光線被遮擋,微抬起眼皮,看見是林語后嘖了一聲,又以平淡的語氣,邊低頭自顧自書寫,邊隨口道出諷刺話語:
“差點忘了,你這種人渣,急著拿藥續(xù)命,想跑都跑不了?!?/p>
有時候,人就是這么奇怪。
這魯伯特算是人販組織的接頭人,又或者說中間人,只負責雙方對接,并不親自插手。
但不管如何,這份罪責與骯臟他是逃脫不了的。
然而,明明甚至可以說是親手在主持著這場骯臟的交易,但這家伙卻總有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對林語這種人的態(tài)度一直是頗為輕視與譏諷。
或許是為了減少負罪感,在心底將罪責全推在了他們這些‘供貨方’與‘購買方’之上?
迫切的想證明罪在他人,如此便也能說得過去。
“我的藥呢?”
林語并無心情去猜測另一個人渣的心路歷程,只是站在桌前,曲指敲了敲桌面。
魯伯特微皺眉頭,終于真正抬起了頭,看向林語,也瞟見了旁邊沒弄明白情況,滿臉迷惑的白薇。
“怎么直接把貨帶到我這來了?”
看到少女,他的眉頭更加緊皺:“而且怎么只有一個?”
“貨……貨?”
白薇見他看了眼自己,又說這般話語,本來就滿心迷惑的她也是一愕,隨即倉皇色變,小臉刷的白了下去。
“嘖嘖,這又是被你用臉騙來的傻白甜?”
魯伯特看少女這反應(yīng)倒是展現(xiàn)出饒有興致的模樣。
不過比起針對少女,他更多是在借此譏諷林語,大概是想看其難堪。
這場面,若真的有一分良心未泯,大概確實是要有一分難堪與窘迫的。
可惜讓他失望了。
林語的神色幾乎沒有絲毫波動。
“看來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人渣。”
魯伯特頓感無趣。
“不,只是你領(lǐng)會錯了我的意思?!?/p>
林語平淡抬手,一把制作粗糙的手槍已經(jīng)頂在了他的腦門。
不追求威力與性能,手搓槍械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對一個精通機械構(gòu)造的機甲工程師而言。
而哪怕再粗糙的槍械,想要洞穿脆弱的人體也輕而易舉。
“你什么意思?”
魯伯特終于勃然色變。
原本已經(jīng)臉色慘白不知所措的白薇也被這變故弄得更加無措。
“還不夠明顯嗎?”
林語把槍往前頂了頂。
“狗急跳墻?你可想清楚了和組織翻臉的下場。”
魯伯特在經(jīng)歷過初始的驚惶后迅速穩(wěn)定住情緒,聲音也沉了下來:“你的藥真的被上面扣了,要等來收貨的押運部隊一起帶過來。”
說著,他又話鋒一轉(zhuǎn),用商量的語氣道:“不如這樣,放了我,我用私人的名義幫你加急訂一份,拿到后你遠走高飛。”
林語不為所動,只是淡淡道:“城內(nèi)那些集團沒必要親自干這些臟活,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所謂的組織肯定也只是一個負責供貨的荒土勢力,我要知道你們總部駐地在哪。”
“你……”
魯伯特臉上露出愕然,比剛剛被林語暴起用槍頂住腦門時都還要濃烈。
他仔細打量凝視,似乎是第一次認識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