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金帳中。
聽著兩位下屬截然不同的回報(bào),也先徹底懵了。
明國那小皇帝,究竟在搞什么鬼?!
“你是說,你一出現(xiàn),明軍立刻下令步卒沖鋒,接著向東南方向移動大營,在距離咱們二十里的地方重新安營扎寨了?”
“是!”馬哈則凝重道:“明軍令弓弩手在外,絲毫不給末將襲擾的機(jī)會。
末將實(shí)在沒有辦法,只能先行撤退?!?/p>
也先滿臉疑惑,仔細(xì)看了眼地圖,又對多利問道:“而你那邊,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末將也不清楚為何。”多利無奈道:“末將的都派人到土木堡下方,就差下令直接攻城了。
可土木堡中的明軍跟死了一樣,連頭都不露。
除了那桿明國皇帝的龍旗,什么都看不到?!?/p>
聽到這話,帳中的其他將領(lǐng)也面露疑惑,竊竊私語了一番后,同時看向了也先。
只見也先面色凝重,恨不得將臉貼在地圖上,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
明軍這么一動,不僅放棄了枯水壕溝的優(yōu)勢地利,還將土木堡之間的聯(lián)系徹底割裂。
以土木堡的地勢,只要我大軍合圍,他們最多不過數(shù)日便會因缺水自亂陣腳。
莫非他們昏頭了不成,亦或者是...斷尾求生?
我記得之前明軍的路線就是繞南重回京城,莫非他們又要重走老路?
留一個土木堡給我,就是為了拖住我的腳步......
就在這時,伯顏帖木兒上前一步,想了想抱拳道:“大兄,我倒覺得明軍這是想決死一戰(zhàn)!”
“決死一戰(zhàn)?”也先疑惑的抬起頭。
“漢人以前有位將軍,叫項(xiàng)羽,曾以五萬之眾擊潰了敵人四十萬大軍。
據(jù)說他當(dāng)年命令部下把船全都鑿沉了,只帶幾日的干糧,號稱破釜沉舟,永絕退路,才能有此戰(zhàn)果。
現(xiàn)在來看,咱們好像把明軍逼得太狠了,結(jié)果反倒讓他們生出了反抗的想法。
我建議咱們暫且退軍,等明軍撤退時再伺機(jī)進(jìn)攻?!?/p>
“撤軍?!”賽刊站了出來,不滿道:“咱們奔襲千里,一路血戰(zhàn),好不容易才殺到這里。
眼看大兄就擒下明國皇帝,你卻要讓我們走?
伯顏帖木兒,你是不是讀那些漢人的書,把腦子都看壞了?
你去好好看看,明軍手下哪來的船讓他們鑿?
還決死一戰(zhàn),王振那個小人,加上那個乳臭未干的小皇帝,這兩人哪一個能有拼死一戰(zhàn)的勇氣?!”
此話一出,賬中忠于賽刊的將領(lǐng)立馬發(fā)出了哄笑聲。
伯顏帖木兒目露慍怒,冷聲道:“那你說該怎么辦?”
“當(dāng)然是按大兄的計(jì)劃,包圍土木堡,將明軍困在這里,等阿剌知院的騎兵一到,明軍不攻自破?!辟惪恍嫉?。
“那阿剌知院人呢!”伯顏帖木兒低喝道:“眼看一天就要過去了,明軍后方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阿剌知院沒有拿下麻峪口該怎么辦?
明軍此次確實(shí)是倉促出擊,但拖延這么久,已經(jīng)足夠他從全國各地調(diào)集精銳!
他們雖然士氣低迷,但畢竟人數(shù)眾多,若是咱們沒有第一時間拿下土木堡,那等到明國援軍到來,兩相合兵一處,兵力將超過我們數(shù)倍!
到那時,該跑的就是咱們了!
你......”
“大膽!”賽刊重重一拍桌子,怒氣勃發(fā):“大戰(zhàn)在即,你竟敢漲他人的威風(fēng)!
你究竟是何居心?!
伯顏帖木兒,別以為你多看了兩本漢人的書就能高人一等!
我告訴你,草原上的雄鷹不需要華麗的羽毛,只需要一雙鋒銳無比的鋼爪!”
“夠了!”也先一拍桌子,制止了兩人的爭吵,不耐煩道:“要吵給我滾出去!
少在這礙我的眼!”
聽到這話,兩人才互相瞪了一眼,氣哼哼的抱著雙臂,帶著麾下部署涇渭分明的站在軍帳兩側(cè)。
也先又對著地圖沉思良久,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明悟,旋即笑道:“我怎么把王振忘了。
看來他還是舍不得那些金銀珠寶啊。
賽刊說的對,這次要是走了,再想有這么好的機(jī)會,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賽刊聞言得意一笑,朝伯顏帖木兒挑釁的挑了挑眉。
“大兄!”伯顏帖木兒急道:“咱們不能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一個人身上,那不就是......”
“你是說我做錯了么?”
也先抬起頭,冰冷的眼神讓伯顏帖木兒呼吸一滯,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那就不用說了?!币蚕壤淅浯驍?,低下頭繼續(xù)去看地圖,“如果沒有王振,那可能真的像你說的一樣,明軍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有王振在,這一切就合理多了?!?/p>
也先敲了敲土木堡,笑道:“明軍中還是有能人,知道土木堡無水,守之必?cái)?,才移大軍于媯川前?/p>
但他們低估了王振的貪婪,一個為了錢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怎么可能狠心丟下財(cái)物逃命。
你們兩個說的都有道理,明軍是想和咱們正面一戰(zhàn),不過不是決死一戰(zhàn),而是被逼著給王振奪回那些家財(cái)。
明國小皇帝運(yùn)氣還真不錯,有王振那只碩鼠在身邊,何愁敗不掉明國的基業(yè)啊?!?/p>
“那明軍為何又在土木堡中駐扎一支軍隊(duì)呢?”伯顏帖木兒無奈問道。
“糊涂,枉你帶兵多年,連地形都看不懂!”也先冷喝道:“土木堡占據(jù)驛道,若是被攻破,咱們自可繞開明國大軍,沿驛道攻破懷來城,斷其后路。
等吃了這二十萬大軍,明國中還能剩下多少精銳?
只要咱們足夠快,分三路直逼明國京城。
到那時......”
也先一頓,掃過眾人期待的面龐,沉默片刻后才緩緩笑道;“中原江北之地,可就盡在我手了。
伯顏帖木兒,你讀了那么多漢人的書,應(yīng)該知道,當(dāng)年金人曾攻破了當(dāng)時宋國京城吧?”
伯顏帖木兒一怔,下意識點(diǎn)了點(diǎn)頭。
“金人不過是我等的手下敗將,他們能做到,我們?yōu)槭裁醋霾坏??!”也先站起身,威?yán)道:“傳令下去,全軍候命!
既然明人想和咱們正面打上一仗,就不要墮了草原兒郎的氣勢!
賽刊!”
“臣弟在!”
“你帶上你的部下,等晚上趁夜色出發(fā),不必與明軍正面交戰(zhàn),先繞行堵住他們的退路!
等到明軍發(fā)動攻擊時,你伺機(jī)出手!”
“臣弟遵命!”賽刊嗜血的舔了舔嘴唇,周身殺意沸騰。
“伯顏帖木兒!”
伯顏帖木兒暗暗嘆了口氣,躬身答道:“臣...臣弟在。”
“你帶人即刻包圍土木堡,徹底切斷他們和外界的聯(lián)系,等我命令!”
“是?!?/p>
也先又看了眼地圖,猶豫了下,接著沉聲道:“阿剌知院這次帶的都是精銳猛士,不至于連一個小小的麻峪口都拿不下,他應(yīng)該被什么事絆住腳了。
等你包圍土木堡后,即刻派人前往麻峪口。
無論阿剌知院那個混賬在做什么,都讓他趕緊停下手中的事情,即刻來與我匯合......”
等到布置完軍令,所有人都走出軍帳,也先突然冷笑起來,手指在地圖上土木堡的位置輕輕滑動,輕聲道。
“想用皇旗騙我攻打媯川大軍?
朱祁鎮(zhèn),你最好已經(jīng)逃跑了。
不然我倒要看看,所謂的真龍?zhí)熳?,身上是不是真的有龍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