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才剛剛渡過劫難,但這并不意味著就已經(jīng)脫離危機(jī)了,如今他們依然處于冀州境內(nèi),
皇甫嵩這個殺神依然是他們巨大的威脅?;矢︶栽诰蘼梗?/p>
用黃巾尸體高高壘起的京觀還在警示著他們,或許下一座京觀的材料,
就是他們還活著的四千人了。許辰知道黃巾并未脫險,
但他還是覺得有必要花費(fèi)一些時間做些事情。逃是一定要逃的,
只不過不能讓黃巾們帶著這種迷茫和惶恐的負(fù)面情緒逃亡,
到時候在逃亡路上發(fā)生點什么事情,這些情緒可能就是招致災(zāi)難的誘因。
王當(dāng)并不知道許辰得到的啟示具體是什么,但是對于這個事情本身,
他現(xiàn)在是愿意相信的。當(dāng)許辰兩次啟示都幫助黃巾渡過危機(jī),
他已經(jīng)認(rèn)可了許辰天師的身份。于是,就在這樹林外的荒野空地,
他把所有的黃巾都叫了過來,他們以許辰為中心,圍坐成一個緊密的圓形。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著中心那個盤坐在石頭上的年輕人,這個人雖然只有十五歲,
但年齡并不妨礙教眾對他的尊敬和信賴。他是教眾們眼里貨真價實的教主,
也是能替上天向自己傳達(dá)啟示的天師,而現(xiàn)在,他們將在這里聆聽新的啟示。
他們是期待的,也是忐忑的,就像失去方向的孩童,渴望得到大人的指引。
許辰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那樣子就如同神游一般,
黃巾教眾皆以為許辰是在溝通天地神靈,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現(xiàn)場安靜的只能聽到樹葉輕微晃動的聲音。好一會兒之后,許辰緩緩睜開眼睛,
他瞳孔烏黑目光清靈,還真有幾分縹緲出塵的意味。雖然頂著大光頭有些破壞形象,
但也有方帽稍作遮擋。“今日,本座又得上天浩渺神音啟示,得知天地萬物本源機(jī)理。
有至高神靈名曰自然,自然神不可名狀不成意志,乃宇宙根本規(guī)則。
天地大道由其演化,萬物眾生受其生滅。吾受啟而知《自然經(jīng)》,凡有修行,
則可明知、明性、明己,得道成仙,精神不朽?!薄S辰的聲音并不是很大,
但有專人在不斷的大聲叫喊復(fù)述他的話語內(nèi)容,最終能讓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他說了什么。
只不過在場的黃巾,大多面色茫然,聽不懂許辰說的是些什么東西。
他們雖然是黃巾教眾,但大多都只知道什么靈驗就聽什么,
真正教義內(nèi)容其實沒多少人關(guān)心。底層百姓關(guān)心的東西無非就是眼前的吃喝拉撒,
超脫這些之外的事情對他們沒有什么吸引力。正如往后佛教傳入吸引教眾眾多,
但要所謂教眾掰扯佛教經(jīng)學(xué)那他們肯定掰扯不出來,能說句阿彌陀佛就算是信眾,
不能要求再高了。但也有人聽明白后,給其他人低聲解釋起來。
“教主是說有個叫自然神的神給他說話哩,還傳了他一部經(jīng),
只要照著這個經(jīng)修煉就能成仙咯!”經(jīng)大白話這么一解釋,大多數(shù)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么回事。“自然神”這個神明,第一次被他們所聽聞,而他們也接受的極快,
許辰這么一說,他們也就這么一聽。只有王當(dāng)這個渠帥皺了皺眉,
這聽著似乎有些不太對了,黃巾信奉的應(yīng)該是于吉所寫的《太平經(jīng)》才對,
為何變成什么《自然經(jīng)》了?只不過這種場合他也不好質(zhì)問,只能把疑問先埋在心里,
等事后再說。等到在場之人大多明白第一段話的意思,許辰才慢悠悠的繼續(xù)說了起來。
“《自然經(jīng)》曰:人生于自然,皆是平等,不分貴賤。
人具有生存、自由、財富、知識、入仕等等基本權(quán)利。凡此種種,皆由自然神賦予,
人生下則天然可得,神圣不可侵犯!”此言一出,在場寂靜無聲,
黃巾教眾似迷茫似思考,他們第一時間沒有對許辰的話回過味來。
一來是從沒有人對他們說過這些東西,二來是他們對這些話產(chǎn)生了認(rèn)知差異。
別的不說,人人平等不分貴賤在他們聽來就十分可笑。“既然人人平等不分貴賤,
那為什么他劉家能做天子,我們只能做小民?”“是啊,就算不說天子那么遠(yuǎn)的了了,
俺們生下來多是給家主干活兒賣命,什么時候平等過了?”“若是真的平等了,
俺爹俺娘咋會活活餓死,俺又怎么能被家主打罵?”他們并不是傻子,
平不平等他們?nèi)绾尾恢溃鳛闀r代的最底層,
他們看到的就是這個世界最不平等最殘酷的一面。
現(xiàn)在聽到“人人平等不分貴賤”幾個字,他們的感受只有荒謬而已。
他們相信許辰這個教主,但如果聽到的東西與他們的認(rèn)知存在巨大差異,
那他們本能就會傾向于懷疑質(zhì)疑。只是在質(zhì)疑的時候,回想起此前人生經(jīng)歷的黑暗殘酷,
他們的語氣難免就帶著些憤怒和心酸。而許辰下一句話說出來之后,
卻讓他們所有的憤怒心酸都戛然而止?!澳銈冋f的對,這個世界并不平等,
所以我們今天才會站在這里反抗朝廷不是嗎?”許辰淡笑著說出這番話,
讓所有人都愣住了。突然之間,他們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開始萌生出來。
他們隱隱有種自己該做些什么的感覺,但有限的認(rèn)知讓他們沒法立刻醒悟,
那種隔著窗戶的感覺并不好受。許辰陡然站了起來,他那還有些稚嫩的臉龐,
此刻卻充滿了堅毅和嚴(yán)肅,所有人的目光都隨之而動。然后他們就聽到“噌”的一聲,
一把長劍被許辰拔出搖指雒陽,劍身寒光凜凜銳意逼人。“有人能做皇帝奴役世人,
這就是天大的不平等,那我們就把皇帝拉下馬!有人要做貴族老爺,
這是對我們最大的輕賤,那我們就把貴族老爺全都打倒!
別人生下來就有千頃萬頃的良田,而我們生下來卻沒有立錐之地!我們墾種糧食,
自己卻吃不上幾口,我們貢獻(xiàn)勞動,卻沒有任何收獲,我們作為人,從來都沒有被尊重過。
所以我們要改變這一切,把這天下推倒重來,
奪回自然神賦予我們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基本權(quán)利!我們應(yīng)該具有田地,
我們應(yīng)該學(xué)習(xí)知識,我們應(yīng)該制定公平的律令,我們應(yīng)該享有人身之自由。
這世界從來就沒有什么王公貴族,一切都只靠我們自己!
”當(dāng)許辰的話一句一句傳達(dá)全場,那話語就如驚雷,一下在所有人腦子里炸裂開來。
他們突然之間醒悟過來,原來自己造反是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