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誠布公的交談后,張月離開了,依舊沒有告訴姜成自己的名字。
之后一連三天,也沒有再來過。
以前每日都親手給姜成整理床被、收拾衣物,親手給姜成送飯,這三日卻是派遣婢女去做,自己仿佛失蹤了一般。
但是,飯菜的味道沒有變。
還是張月親手所做。
“說讓我看一看誠意,可為毛,轉(zhuǎn)眼就沒動作了?”姜成疑惑:“最起碼,張角也得親自過來,再找我談談吧?”
一個“大賢”終于愿意徹底跟著黃巾干,卻反而被冷落了,這不合理。
直到,第三天的傍晚,終于有人前來。
是黃巾軍中,地位僅次于張角的“地公將軍”張寶。
他帶著四個黃巾將領前來,分別為張燕、周倉、廖化、管亥,來到姜成身前后,立刻單膝跪地,拜倒說:“地公將軍張寶,恭請‘神農(nóng)圣子’!”
一句話,直接把姜成給干懵了。
好在,他兩世為人,也算有些城府,并沒有出什么洋相。
由周倉四人抬轎子,前往了黃巾軍總壇的廣場。
此時那里,張角已經(jīng)生起了篝火,似乎是要舉行一場晚會。臺上有座椅,總共三排。上首三張椅子,張角本人坐中間。
張月在他右邊。
左邊的位置空著。
而另外兩排,西邊首位坐著人公將軍張梁,張寶則走到東邊空著的首位,坐了下去。
“來!”
張角招呼姜成坐在了自己左邊的位置上,跟張月一左一右。
“我知道,你們讀書人對造反是有顧慮的,不僅冒著被殺頭的風險,一旦失敗還會遺臭萬年。”張角笑笑,說:“所以,老道會拿出足夠的誠意,請先生加入!”
說罷,他揮揮手,讓人拿出了一份“婚約”。
“這?”姜成愕然。
“我的兩個弟弟,都是出家人,無妻無子。貧道當初因為一場意外,結識了一名女子,與她成婚。但只留下一個女兒,她便撒手人寰,老道也沒再續(xù)弦!”
張角說著,抓起姜成的手,又抓起張月的手。
“月兒是我唯一的女兒,現(xiàn)在我把她交給你了!”張角將姜成和張月的手放到一起,又說道:“立下婚約,你便是我太平道的‘神農(nóng)圣子’,他日你們完婚,你便是神農(nóng)圣主!”
此話一出,姜成徹底驚了。
如此造勢,這就是當接班人在培養(yǎng)了。
領導黃巾不再是空話。
他將不僅僅是軍師,而是主公,未來整個太平道,整個天下的主公!
“為什么?”姜成詢問。
都到了這一步,拒絕是不可能的,張月的小手都捏上了,他敢說半個不字,張角就敢噶了他。
但他還是疑惑。
張角的誠意,實在太足了,足到他有點慌。
“給你看點東西?!睆埥钦f著,揮揮手,叫人拿出了近些時日的情報:首先是外面的,朝中太尉之子曹操,拿出馬蹄鐵推廣全軍,一躍崛起。
被朝廷冊封為了驃騎將軍。
注意,是將軍,不是校尉。
雖沒有實權,地位,卻等同于大將軍何進。
其次,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推出一種名為“袁公皂”的東西,在短時間內(nèi)賺取大量金銀,連北方匈奴、西涼羌人,都花費重金購買。
用馬匹換,用胡姬換。
賺得盆滿缽滿。
而第三條,則是漢帝劉宏在西園之外,又開了一個“琉璃園”,出售各種琉璃珍寶,同樣是日進斗金,連原本因為資金問題即將撐不下去的“西園校尉軍”,都被擴張了一倍兵力。
“你用三個紅塵俗物,就撬動了天下風云!”
張角說著,又拿出了黃巾軍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關于傷兵存活率的統(tǒng)計。
上面標注著,一開始傷兵的存活概率,大概只有兩成多一點點,還不到三成。但后來直接拔高到了九成五。
還有物資運送速度,以及弓箭的射程。
“你又給了我三樣東西!車能翻山,走山路猶如平原!酒精救人,讓炎癥幾乎離將士遠去!弓讓我們無需接兵,就能占據(jù)優(yōu)勢,無往不利!”張角說:“弱冠之齡便有此成就,即便以后再無作為,貧道也認為,你可以做一個守成之人,繼承貧道衣缽!”
說罷,他又看向張寶和張梁。
兩人也紛紛點頭。
“郎才女貌,正合適!”
“以后你就是我三兄弟親子!”
這份誠意和信任,讓原本一直想著跑路的姜成,徹底感動了。沉吟片刻,一咬牙,掃清了自己心中的所有顧慮。
黃巾又如何?
泥腿子又如何?
朱重八開局一個碗,都沒慫過,自己坐擁黃巾的底子,有什么好怕?農(nóng)民起義的終點不是李自成,爛泥也能飛上天空,燃燒化作太陽!
“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
有些東西,本就瞞不住,更不要說還有人專門造勢:在姜成真正出山,成為黃巾“軍師”之后,有關于他“神農(nóng)圣子”的身份,也流傳出去。
傳說,當年炎黃會師,黃帝逐鹿中原。
兩位華夏先祖相約,開創(chuàng)了“明暗”兩個首領之位,明面上的帝王,堯舜禹湯千年流轉(zhuǎn),便是今日的天子。
已經(jīng)滄海桑田,幾經(jīng)更替。
但暗中的那個首領,卻數(shù)千年傳承,依舊存在,便是“姜家”神農(nóng)一脈。
每當天下陷入混亂,王朝即將滅亡之時,姜家都會出世拯救,或是推舉新的英明君王,改朝換代。
如姜太公。
如他的后裔,姜家旁支呂氏的呂不韋。
如呂后的父親呂公……
而在當今時代,姜家已經(jīng)式微,但依舊掌握著“屠龍”之術。見大廈將傾,姜家傳人便出山想要助當代君王撥亂反正,卻不料,反而被視為草芥。
遂覺大漢氣數(shù)將盡,認同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加入了黃巾軍。
“放屁,純純是放狗臭屁!”劉宏得知消息后,氣得破口大罵:“給我改懸賞,賞金不變,但不論死活!”
姜成現(xiàn)在的聲勢,已經(jīng)威脅到了他本身。
因此,哪怕再愛錢,也留不得。
卻不知道,這反而坐實了謠言——倘若都是假的,你為毛那么怕?你懸賞那么高,漢室皇族怕不是知道一些關于姜家的隱秘哦!
甚至,連一開始劉宏想要閹割姜成的事情,都被有心人挖了出來。
說是朝廷想要斷了神農(nóng)一脈的傳承。
越傳越瘋。
有人信,有人不信。
但不可否認,香皂、馬蹄鐵、玻璃等東西,都被冠上了“神農(nóng)”二字。而最為神奇的,可以有效遏制炎癥的“神農(nóng)酒”,也被張角悄悄透露了出來。
神農(nóng)嘗百草,是醫(yī)家的老祖宗,酒精安放在他身上剛剛好。
甚至說,黃巾軍內(nèi)參與造勢的很多人,都不認為是假的,張角本人都認為,姜成是真的有神農(nóng)血脈。
其實也假不了。
姜姓,就是神農(nóng)的后代,只不過血脈而論,幾千年傳承,整個漢族都是。
沒人能說姜成不是。
就像,沒人能說自己不是炎黃后裔。
“如此造勢,別的都好,但是一明一暗兩個天下之主的說法,后面怎么圓?”姜成看向張角問。
聞言,張角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露出鄭重與決然。
“貧道從沒想過推翻一個朝廷,再建立另一個,那不過是君權罔替,豈能算得上是另立新天?我要做的,是廢君!”
此話一出,就算是兩世為人,姜成依舊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