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憶聽得身邊一片混亂“娘娘,娘娘醒了!”許多驚喜聲音圍繞著我,
躺在床上的我第一個反應卻是:“我在哪里?”看著四周慌亂的人群我疑惑的問“我是誰?
”身邊一個胖乎乎的宮女裝扮的小姑娘一臉惋惜“完了,娘娘把腦袋摔傻了。
”正準備去請圣駕的內監(jiān)硬生生頓住腳步,有一個年長的嬤嬤打扮的宮女卻很拿得住事,
躬身對我說:“主子準是有些懵住了,主子是當今的惠妃娘娘啊。”“惠妃娘娘?
”我仍然一頭霧水,倒是一副很頭疼的樣子,一直拿手錘頭:“我這是怎么了?
怎么會在這里?”“娘娘三日前不慎跌進了荷花池,頭部撞擊湖石受了些震蕩。
可能有些事暫時記不得了?!蹦莻€年長的嬤嬤笑起來:“不過醒了就好,圣上很是掛心娘娘,
特意囑咐奴才們娘娘醒來要在第一時間通傳?!庇袀€伶俐的小太監(jiān),趕緊去通報了皇上,
不多時皇上就來了,我都沒有反應過來,宮人已經地跪了一地。
皇上看起來心情很好:“起來吧,跪著怎么照顧愛妃?”妃嬪見駕是規(guī)矩,
忘記不跪則是大忌,皇帝這都不計較,看來是真的寵愛。我有點懵好像記得一點,
又好像記不得什么,緊急之下抓到了一點記憶的尾巴,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陳凡?
”皇上一怔,笑容消失的瞬間,我還以為自己叫錯了,直到皇帝回了一句:“惠兒。
”我既是惠妃,惠芳應該就是我的閨名了?;噬显诖策呑?,
拉過我因為緊張而無處安放的手,溫聲問:“你還好嗎?是不是許多的事,都記不得了,
沒關系,慢慢想,看看能記得多少?”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差點就要說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
但是皇上的眼里卻透著深情,溫柔如水的目光令我慢慢平靜,
我便慢慢的往記憶深處探尋:“我……不,臣妾惠芳,安華宮惠妃,
當今國子監(jiān)祭酒、太子太傅李綱之次女,侍奉陛下……已經兩年了?”皇上笑出聲來,
近前攬住我肩膀,極為寵溺地說:“兩年就是兩年,這都記不清楚的么?
”我如今的確一想事情就會頭疼不已,但皇帝這么說,
總有些不好意思:“我……臣妾摔到了腦袋,現(xiàn)在還是暈暈乎乎的,有些事仿佛記不得了,
臣妾也不清楚到底會記得些什么?!被噬瞎瘟讼挛业谋亲樱骸皬男∧憔腿涡?,登高爬地的,
這回長了教訓了吧,還有你要還是不喜歡自稱臣妾就算了,不用勉強?!蔽宜闪艘豢跉猓?/p>
想想又覺得不妥。雖然對這稱呼有些糾結,但零散的記憶里的確是一直自稱臣妾,
想來之前雖然任性,卻也還是遵循宮里的規(guī)矩,便說:“臣妾就是臣妾,一個稱呼而已,
并沒有勉強。”皇上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我摸著臉問:“臣妾可是有哪里不妥?”“沒有。
”皇上把她抱的更緊,嘆氣一般地說:“你若一直這般聽話,就再好不過了?!蔽矣行┮苫?,
一時摸不著頭腦:“臣妾從前是很不聽話了?”“倒也不是?!被噬嫌中ζ饋?,
長舒了一口氣說:“只不過見慣了你張牙舞爪的樣子,現(xiàn)在倒真像是一只乖巧的貓兒。
”“貓兒?”我的腦袋又開始疼痛,好似聽到了一句可怕的咒語,
我痛的尖聲叫道:“我的頭好痛,什么貓,什么貓?!阿凡,阿凡!救我?。?!”“我在。
”皇上嚇得臉色都變了,緊緊地擁著我,我覺得自己頭痛的快要裂開了,
拼命的抓著皇上得手,皇上急地大喊:“御醫(yī),把他們都叫過來,不對,葉守成,
讓葉守成過來!”葉守成來的時候,我的疼痛的渾身都在抽搐,我的手勁兒卻出奇的大,
我死抓著皇上的手不肯放開,皇上也舍不得松開,最后葉守成銀針落下,
我仿佛被抽干了渾身的氣力,
一下子癱軟在皇上懷中——“陳凡……”那一刻我卻意外的平靜,口中吶出一句呼喚,
既像是愛戀,又像是怨恨。不對,皇上對我這么好,我怎么對他會有怨恨?
我倒下去看向皇上的那一眼一眼,分明是痛苦的悲憫。“請惠妃娘娘用藥。
”我端著藥碗一飲而盡,藥味苦的我直皺眉,但對我的頭疼卻是真的有效。
深宮時光寂靜漫長,皇上不在的時候我總是在拼命回憶,但記憶仿佛是手中的細沙,
越想抓緊,漏的越快。就連那天看向皇上的最后那道眼神,我以為自己絕不會忘記的,
卻隨著時間流逝,也變得越來越模糊。我頭痛欲裂,心急如焚,
生怕會忘記上一秒發(fā)生的事情?!坝袥]有辦法……讓本宮想起所有的事來?
”葉守成奇怪地問道:“娘娘不是都想起來了么?”我不禁怔住,一時語塞,
姓名、身份、地位,我的確都記得,卻總覺得少了什么,感覺不太真實,
我沒法細說:“但是我……本宮仍覺得身體不適,這到底是什么緣故?
”葉守成答:“娘娘頭疼不止,應是驚嚇和頭部撞擊到硬物所致?!薄澳俏沂裁磿r候能好?
什么時間可以停藥?”葉守成答:“微臣不知。陛下掛心娘娘,特意囑咐微臣,
娘娘鳳體一日未愈,便一日不可停藥。”“那陛下呢,都說他掛心我,可他人呢?
”這話是大不敬,可出自圣眷正隆的寧妃口中,也不過博人一笑:“陛下勞心政務,
忙完了哪一日不是匆匆趕來到娘娘宮中呢?”我有些著急:“可是我想出去走走!
”葉守成“娘娘不可,如今風體未愈,怕再招惹風寒。我心中煩躁,卻是翻身起來,
就要往外闖,安華宮守衛(wèi)森嚴,宮女、太監(jiān)眾多,一時之間呼呼啦啦跪了一片,
堵住了我的腳步,那個年長的容嬤嬤更是撲上來抱住了我:“娘娘可萬萬使不得,
這要是有個意外……陛下讓我們看顧娘娘,這要是出了意外……,
娘娘還是可憐可憐奴婢們吧”我站在原地,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幾欲摔倒,容嬤嬤一聲驚呼,
不顧其他,順手抗起了我,將我送到軟榻之上。想不到這容嬤嬤年紀雖大又是個婦人,
力氣卻是大的驚人容嬤嬤將我放置軟榻之后驚慌地跪倒在地:“奴婢情急之下冒犯娘娘,
請娘娘責罰,請娘娘恕罪。”其余人等也是跪行幾步“娘娘保重風體,驚擾娘娘,
請娘娘責罰”“起來吧,不管你們的事?!蔽议]目養(yǎng)神了好一會兒,
覺得一直躁動的心慢慢的舒緩了下來。容嬤嬤扛我,也是情不自禁。宮人驚慌不已,
生怕我會降罪他們,我覺得自己好了一些:“不用害怕,不管你們的事,我已經好多了。
都起身去忙去吧,有葉守成、容嬤嬤、春蘭留下就可以”春蘭就是那個胖乎乎的小宮女。
正在此時,皇上來到安華宮,看到的就是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jiān)還有侍衛(wèi)的奇怪場面,
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怎么回事?”容嬤嬤面露難色,硬著頭皮講述經過,
皇上聽完臉色并不好,難得在我面前一聲不吭。我問皇上:“你為什么不讓我出去?
”“你精神一直不好,出去,我擔心有人對你不好?!薄澳闶腔实郏沂清?,
這宮里還會有人對我不好么?”“可是后宮之中還有別的妃子。”我有些不解:“我是妃子,
她也是妃子,她怎么會欺負我?”實際上皇上專寵我,已使我萬人矚目,
后宮之中嫉恨我之人頗多,我落水之后深居簡出,
便有人議論我神志有損——可這偏偏算是事實。我的記憶一直反復,有時與常人無異,
有時又如孩童,皇上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其中的關系,面對眾多問詢,一時也只得敷衍。
我負氣道:“你若是不放我出去,不如就請人叫我練武,等我練好了,出去更沒人敢欺負我。
”皇帝倏爾色變,立刻改口道:“你是朕的愛妃,有朕在,誰敢傷你。
”“可是你不能一直陪在我身邊。”皇上肉眼可見的猶豫了,
我的執(zhí)拗勁兒又上來了:“你就說行不行,放我出去,讓我練武,必須選一項。
”皇上脾氣并不好,唯獨對我卻是十分耐心,皇上問:“你真的想習武?
”我的眼神堅定不移,毫不退讓:“真的。”皇上倒像是松了一口氣:“十日之后是你生辰,
我給你請個師傅?!被噬蠈iT給我尋了一把短劍,短劍小巧精致,適合女子使用,做工精細,
劍柄還有一個陳字。我送劍來的侍衛(wèi)問:“鑄劍的人是姓陳么,做的不錯,該好好賞賜于他。
”“回稟娘娘,劍柄的字并非鑄劍者姓氏者,而是此劍來自陳國,是陳國獻貢給陛下的寶物。
”我覺得有些奇怪:“梁、陳不都是強國么?怎么還要給我們上貢?
”“陳國馬上就要沒有了,他們那個皇帝只知道淫亂享受,不為黎民,國已積弱久矣。
”陳凡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朕為天下鏟不公,立志讓有人之地有所耕,有人之所無人餓,
天下一統(tǒng),薄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被噬贤蝗话l(fā)聲,把我嚇了一跳,
皇上說話之間又一直盯著我的眼睛,一點笑意都沒有。我眼神躲了躲,
咽了口口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皇上瞬間收起肅殺的面容,笑了笑,
好似突然換了一副臉孔,又變回那個溫柔寵我的陳凡:“不懂最好,
你就享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就好了”我頓了頓,有些置氣的說:“葉守成的藥到底有沒有效,
吃了這么久,我怎么感覺我記性越來越差,記住的東西越來越少了?”“哪有,
你不是好好的么?不是還記得自己,記得我么?”“可是我連陳國在哪都不知道。
”“陳國在哪不重要,反正很快就沒有了?!薄昂冒?。
”我發(fā)覺說不過他:“不過我發(fā)現(xiàn)自己總歸還是記得一些,比如……我的劍法好像很厲害,
我都忘記自己什么時間學的了”說完,我拔劍就給皇上耍了一段,
雖然短劍拿在手里不是很威風,但我還是舞出了長劍的蕭殺之氣,皇上面對凌厲劍光,
一時間竟陷入了沉思?!笆裁绰??!蔽铱匆娝行┳呱?,極為不滿:“到底有沒有看,
看了也不吭一聲?!被噬蠂@了一口氣,拉我到身邊:“我只希望有朝一日,
你可別又扎我一劍?!薄坝??!”皇帝捏著鼻子,好像也開始頭疼了:“我亂說的。
朕在夢中與你打斗過一次,那時你刺了朕一劍。”“什么時候的事?還有這樣的夢?
”皇上低著頭,低聲說:“就在兩年前吧。
”我的心情莫名的好起來:“原來給我劍的時候不情不愿的,一直嘆氣,我還以為怎么了呢!
原來是怕打不過我。怕我刺你?”皇上怔忡半晌,才說:“哪里會,朕只是怕你身子未好,
拿劍在傷了自己,如今見你無恙,朕就放心了?!蔽尹c了點頭,皇上摸著我的頭發(fā),
仿佛說了一句咒語:“該忘的還是忘了吧?!辈贿^有句話叫做事與愿違,皇上想要她忘,
她偏偏都記了起來。這一晚我做了一個夢,就在陳凡一聲聲該忘的忘了吧的話語里,
我將兵刃捅進了皇帝的肩膀,不過用的不是短劍,而是長劍。
皇上極痛之中牢牢攥緊的是我握著長劍的手,叫我阿惠。
皇上靠近脖子的左肩處確實有一個傷口,據(jù)說那是皇上御駕親征鏖戰(zhàn)所致。天下混戰(zhàn)已久,
中原大地先后五朝十國,陳凡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國富民強,七年之內覆滅三國,
東南方的陳國離的最近——誰都知道,陳國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覆滅也是彈指之間。
我是皇上寵妃,皇帝以惠妃慶生為名,召開普天同慶的宴會。陳國也派來了使者出席。
不過那都是朝堂上的事情,我只關心自己宴會的擺設、歌舞和飲食。宴會前夕,
皇上陪我后花園散步,走近荷花池的時候就拉著我,溫柔詢問:“惠芳,你怕么,
你就是從這里掉下去的?!迸?,倒是不怕的。掉下去的事情我已經全然淡忘了,
此刻也沒有頭疼的感覺,我看著微微晃動的荷花,本地原不是盛產荷花的,
聽說陳凡從陳國讓花匠歷經一年才種植成功,從滿塘盛開的荷花中,看到陳凡對我的溺愛,
我本應當感動,卻突然覺得疑惑,仿佛我的世界缺失了一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氣氛一時沉寂,
皇上默默的看著我,突然問:“在想什么呢?”眼前的臉孔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愛極了我,
突然有仿佛有一個聲音再說“殺了他”我甩了甩腦袋,定了定神:“這里太美了,
我一時失神?!被噬媳阈Γ骸澳惚臼窍矏酆苫?,建這池子,也不過是為了博你一笑,
你可千萬不要再掉進去了?!焙苫ǔ剡吷系乃ù蛑齼?,一層又一層,
我心神就像被吸進去了?;噬线€有政務要忙,我難得出安華宮,便想要再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