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看著書生手里的文書,頓時大感不妙。
“周彬,字文質(zhì),你是朝廷二甲進士?”
“不錯!”周彬立刻昂首挺胸,斜眉歪眼地“哼”了一聲。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趕緊拿出證據(jù)來,否則就放人?!?/p>
二甲進士的地位只比狀元、榜眼和探花差一點,這樣的人不但有一堆當官的朋友,他本人將來也注定要當官。
所以沈墨不但不能把周彬扔出去,還得對他客氣一點。
“原來是周文質(zhì)周先生,文質(zhì)彬彬,出自孔圣人教育學(xué)生的典故,先生好名字?!?/p>
周彬身子向后一仰,驚愕道:“你一個小小的捕快居然認識字,還知道文質(zhì)彬彬的典故?”
沈墨心里這個氣呀!
我說你名字好,你特么居然看不起我。
進士算個屁啊,老子還會六門外語呢,做夢當臥底的時候?qū)W的。
徐旺偷偷問沈墨,“你不是沒念過書嗎?”
沈墨實話實說道:“做夢的時候?qū)W的,不光念書識字,我還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三好學(xué)生!”
“滿口胡言!”周彬冷著臉喝道:“我讓你拿出證據(jù),你沒聽到嗎!”
依據(jù)大明律,民眾懷疑捕快抓錯人,可以去縣官那里反映情況,但是無權(quán)阻止和干涉捕快抓人。
如果是普通百姓,沈墨只要一個“涉嫌妨礙執(zhí)法”的帽子拿出來,質(zhì)疑他的人立刻就得哪涼快哪呆著去。
但周彬是進士,事情就難辦了。
徐旺求助地看向沈墨:“咱們把人放了吧,何必為了一個小賊得罪將來的大官?!?/p>
沈墨不同意,“這怎么行?此先例一開,將來咱們緝案追兇的時候誰都敢來插一腳,那還怎么抓人?!?/p>
周圍的吃瓜群眾一看有進士撐腰,全都吵著要沈墨拿出證據(jù)。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偏偏小叫花子的嘴巴比鞋底子都硬,問他什么都不承認,把徐旺急的滿腦袋都是汗。
他正要仗著自己捕頭的身份,強行要求沈墨把人放了的時候……
縣尊盧月來了!
盧月惦記著私鹽大案,又見碼頭方向煙塵火起,火燒屁股地趕了過來。
盧月見了周彬,張口就是一陣大笑。
“周先生,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哦!我想起來了。你以為本官抓不到柳長風,會被罷免。專程跑來撿位置的?!?/p>
“可惜呀,本官有貴人相助,在最后關(guān)頭抓到了賊犯,所以你只能在客棧暫存一夜,今日打道回府對不對?”
周彬臉上的肉一跳一跳的,神色尷尬至極。
“你,你怎么知道的?”
盧月貼近周彬的耳朵,得意地說道:“你猜?!?/p>
周彬道:“趙立夫告訴你的?”
盧月轉(zhuǎn)身就走了,根本不理會周彬。
徐旺急忙向盧月說明情況。
從沈墨發(fā)現(xiàn)鹽船開始,到最后用十兩銀子釣出六個“幸運觀眾”,以及二甲進士周彬要求沈墨當場拿出證據(jù)。
盧月大喜道:“十一名鹽犯人贓并獲,我方竟然未傷及一人?就連碼頭的火也是故意引賊上當?shù)???/p>
“好好好,沈墨呀,本官都不知道怎么夸你才好?!?/p>
“嗯…有勇有謀!”
“你不是喜歡字畫嗎,本官回去就親自提筆,為你寫下‘有勇有謀’四字作為嘉獎?!?/p>
沈墨哭笑不得,你丫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歡字畫了。
你就不能來點實惠的,銀子,錢!
盧月又想到沈墨從人群中找出六名賊犯,忽然一拍手,叫道:
“再來個‘目光如炬’怎么樣?”
“你家正廳什么樣,掛多大的字幅合適?本官為你量身定制,要多大的字都可以!”
沈墨拱了拱手,“多謝縣尊老爺美意,屬下窮困,父親過世后房東把房子收了回去,屬下目前無家可歸,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哪有地方掛字畫。”
沈墨心想,我說的夠明白了吧?
我需要錢,要錢,錢!
不要再拿破紙片子糊弄我了行不?
盧月眉毛一挑,“房子好辦,縣衙左近的清泉街有一處充公的房產(chǎn)空閑著,你且先住下,租金老爺給你免了?!?/p>
“多謝縣尊老爺!”沈墨內(nèi)牛滿面,太不容易了,總算是撈到一點實惠。
這可把其他捕快們羨慕壞了,盧月所說的那處房產(chǎn)是一座大宅子,在整個泰興縣城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徐旺趁著盧月沒注意,偷偷的告訴沈墨,那座宅子好是好,但是它鬧鬼,人們都說里面有女鬼。
沈墨笑呵呵地說道:“鬧鬼好,鬧鬼好,免得住幾天又被老爺收回去,沒人要才好呢。”
怕毛,在夢里咱可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妥妥的無產(chǎn)階級無神論者。
“你們有完沒完?”周彬不爽道:“竟然把我這位堂堂二甲進士晾在一邊,只顧著與一個小小的捕快聊天?”
“怎么?”盧月親熱地拍著沈墨的肩膀,“二甲進士又怎么樣,在我眼里,你給沈墨提鞋都不配?!?/p>
“你!”周彬氣憤地一甩袖子,“別忘了你們還誤抓了一個好人呢,要是我將此事報與朝廷知曉,哼哼……”
“你說誤抓就誤抓了?”盧月冷著臉問道。
周彬煽動圍觀群眾,“那你倒是讓人拿出證據(jù)來給大家看看??!”
盧月撇著嘴看向周彬,“證據(jù)?周彬,你處處維護賊犯,究竟是何用意?”
“本官現(xiàn)在懷疑你是賊犯同伙,故意包庇賊犯!”
“來人啊,把他也給我押回去,與賊犯一同審問?!?/p>
沈墨在一邊差點樂出聲來,這頂帽子終于是有人扣在周彬頭上了。
“你這是污蔑,你冤枉好人?!?/p>
周彬氣的臉色煞白
盧月一伸手,“證據(jù)呢,拿出證據(jù)證明你與賊犯沒關(guān)系?!?/p>
吃瓜群眾們一看本地縣官老爺如此不待見周彬,立刻見風使舵。
“縣尊老爺說的對,你要是和賊犯沒關(guān)系,為什么要這么維護他?”
“嘖嘖,人家小捕快指出六名賊犯,你不維護旁的,單單維護這個小叫花子,還敢說你們沒有關(guān)系?!?/p>
周彬辯解道:“那五個都認罪了,有什么可說的?!?/p>
吃瓜群眾又叫道:
“是啊,六個人里五個都認罪了,剩下的這個怎么可能抓錯人,他就是嘴硬不認罪罷了?!?/p>
“你不是進士嗎,你厲害,你也去抓六個賊出來?!?/p>
周彬的臉色由白轉(zhuǎn)青,捂著胸口大口喘氣。
他心中暗罵,自己就不該嘴欠,要是不多管閑事,哪有這么多麻煩。
鬧成現(xiàn)在這種情況,怎么收場?
這時候有膽小的人說道:“別說了,這書呆子要被氣死了,我二舅死的時候就像他現(xiàn)在這樣,捂著胸口拼命喘氣。”
周彬聽到這話,在心里暗嘆一聲。
罷遼!
為今之計,只好如此了。
只見他眼睛一瞪,舌頭一伸,再一蹬腿兒,假裝昏了過去。
沈墨看出周彬是裝昏,哪有昏迷的人倒下的時候還知道護著后腦勺,挑個干凈地方躺下的。
他故意叫道:“大家都別動,讓開,那個誰,你不是郎中嗎,快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