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雅道:“在她大學的時候,她曾經(jīng)有過自傷行為,她把自己的頭浸泡在洗手臺里,以此來消除自己對狹小水池的恐懼。
強烈的窒息感救了她,后來她沒有再出現(xiàn)自傷行為,但這次經(jīng)歷讓她的幽閉恐懼癥更加嚴重了?!?/p>
江寧希問道:“你們治療的過程中使用過暴露療法嗎?”
“沒有。她的情況不適合暴露療法?!?/p>
“王東學和張行財是你的來訪者嗎?”
陸明雅思索了一會,“不是。我并不認識他們?!?/p>
江寧希和林司言又問了一些別的問題,陸明雅都很配合地回答了。她還提供了本市擅長治療恐懼癥的心理治療師名單。
大部分治療師都身兼數(shù)職,專門治療恐懼癥的很少。在國內(nèi)這種情況很常見,心理咨詢行業(yè)魚龍混雜,行業(yè)資質(zhì)不統(tǒng)一,缺乏監(jiān)督,導致大部分人的心理咨詢體驗并不好。
問話結束后,陸明雅遞給江寧希一張名片。
“江小姐,雖然你在剛才的咨詢過程中一直在演戲說謊,但我依舊發(fā)現(xiàn)了你存在的心理問題,如果你有需要,可以來找我做心理咨詢,我可以給你打折?!?/p>
江寧希瞥了眼名片,挑眉道:“原來你擅長CBT療法。難怪你沒辦法真正共情你的來訪者,陷入了全能自戀的局限中。這是你們CBT流派的通病?!?/p>
CBT(認知行為療法)是近年來最流行的心理治療方法,它手冊化、標準化、見效快,即使新手咨詢師也能很快上手。
但這種方法缺乏對來訪者的共情,不太關注來訪者的經(jīng)歷,更關注他們的癥狀,利用各種技術,矯正來訪者的認知和行為。
“這是CBT流派的缺陷,不是我的?!标懨餮虐衙旁诮瓕幭5拿媲埃敖〗?,真正全能自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很多童年經(jīng)歷過重大心理創(chuàng)傷的孩子成年后,都會活在全能自戀中?!?/p>
林司言見江寧希似乎在醞釀語言反擊,趕緊打斷道:“陸老師,抱歉,我們還有工作要忙。我們先走了?!?/p>
江寧希沒有否認這一點,她拿走了名片。
她覺得這個陸明雅有點意思,如果可以,她想和陸明雅做朋友,然后跟她證明,誰的全能自戀程度更嚴重。
上了車,江寧希不滿道:“林司言,為什么我覺得陸明雅說我全能自戀的時候,你在幸災樂禍?”
“有嗎?”
江寧希突然湊到林司言面前,盯著他的眼睛,“有!雖然你面癱,但你的眼睛會暴露你的情緒哦?!?/p>
林司言移開目光。
“你現(xiàn)在有些不耐煩,為什么?”
“……你坐回去系好安全帶。我要啟動車子了?!?/p>
江寧希老實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系上安全帶,露出難過的表情,“林隊,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p>
“那我靠近你的時候,你為什么感到煩躁?”
林司言有些無奈,“江顧問,你現(xiàn)在的行為,算不算是全能自戀?”
“……全能自戀是一種錯誤的心理狀態(tài),極度自我為中心,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是完美無缺的,世界應該圍繞著她轉,喜歡操控別人。嚴重的話會發(fā)展成NPD(自戀型人格障礙)。我完全不是這樣的。”
基本符合!從一見面開始,江寧希就使喚他,還各種提要求,讓他圍著她轉。
但全能自戀的人應該不喜歡別人反駁她。為了耳根子清凈,他閉嘴了。
江寧希分析道:“陸明雅應該不是兇手。以她的掌控欲和專業(yè)性,她絕對不會允許她的來訪者在治療過程中失控,破壞治療成果?!?/p>
林司言好奇道:“陸明雅也是全能自戀者?”
“當然了,她比我嚴重多了。但她不會承認的?!苯瓕幭夂艉舻?。
她還在為剛才沒有狠狠回擊陸明雅而耿耿于懷。
林司言問道:“如果全能自戀者遭遇了失敗會怎么樣?”
“陷入絕望和徹底的無助,嚴重的話,自我毀滅或者毀滅他人。”江寧希皺眉,如果是這樣,陸明雅的確也有嫌疑。
林司言道:“陸明雅提到的心理機構很有問題,沒準兇手就是機構里的人?!?/p>
傍晚的時候,技偵科那邊傳來了好消息。VR眼鏡解鎖了。
“林隊,王東學家找到的那個VR眼鏡我們解鎖了。”王小濤把VR眼鏡遞給林司言,“里面是一些視頻?!?/p>
屏幕上有10個視頻,標題依次是等級1、等級2、等級3……等級10。
林司言點開等級1,江寧希也湊過來看。
視頻內(nèi)容是一只到處亂飛的胡蜂,它體型很大,帶著尖銳的尾刺。
“戴上看看?!苯瓕幭5?。
林司言戴上眼鏡,那只胡蜂在他身邊飛來飛去,偶爾會停在他的皮膚上。雖然是虛擬畫面,但沉浸感很足,好像真的有只胡蜂在試圖攻擊他。
剩下的視頻依舊是胡蜂,只是胡蜂的數(shù)量隨著等級的增加而增加,它們的攻擊性也在不斷增加。
等級10的視頻是密密麻麻的蜜蜂,伴隨著刺耳難聽的振翅聲,林司言看了一會,呼吸加重,很快就摘掉了眼鏡。
密密麻麻的昆蟲看得人太難受了。
江寧希帶上眼鏡也體驗了一下,那些胡蜂很真實,江寧希能清晰地看到它的尾刺正試圖刺破她的皮膚。但也并沒有這么恐怖。
視頻制作的非常真實,很有沉浸感。
“林隊,你不會有密集恐懼癥吧?”
“……沒有!”林司言否認道。
“有恐懼癥也沒什么的。很多我們恐懼的事物來自于我們的集體無意識,印刻在我們的基因里。正是恐懼這種情緒幫助人類提前預判和逃離了危險,讓人類可以繁衍生息。”江寧希安慰他。
“那你恐懼什么?”林司言反問道,“你在咨詢室里說了什么,為什么陸明雅讓你去做心理治療?”
“我不恐懼任何事物啊。陸明雅那樣說,是因為我演技太好,讓她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林司言一個字都不信。
張行財家找到的那個VR眼鏡里也找到了類似的視頻,同樣是劃分了十個等級,但視頻內(nèi)容變成了螞蟻。
江寧希又挨個體驗了一下,畫面很真實。
陳思敏家的那個VR眼鏡里的視頻被格式化了,沒辦法恢復。
“我猜的沒錯,這果然是用來治療恐懼癥的道具?!苯瓕幭7治龅溃拔颐靼琢?,死者是想要驗證自己的治療成果?!?/p>
“用死亡來驗證成果?”
江寧希分析道:“他們以為他們戰(zhàn)勝了恐懼。所以他們用這種接近自殺的危險方式來證明,自己真的戰(zhàn)勝了恐懼。但他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恐懼癥的威力?!?/p>
“可是真的有人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去證明自己治好了恐懼癥嗎?”
江寧希道:“我也很好奇兇手是怎么做到的。”
研究完這些視頻已經(jīng)很晚了,林司言開車送江寧?;丶?。
城市燈火通明,夜空中點綴著稀稀拉拉的星星,一閃一閃的。
江寧希微笑道:“林隊,晚安。希望你的夢里不會出現(xiàn)可怕的蟲子大軍。”
“……”
林司言嘆氣,很難不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