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書蹲在地上,胃里一陣一陣干嘔著,頭發(fā)暈的他根本站不起來。
車站里人來人往,很多人圍上來。
有個面容和藹的老人家蹲下來扶他,“小伙子,怎么了?你還好嗎?哪里不舒服?”
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頭,老人臉上寫滿了關(guān)切。
看到他面色蒼白,老人眼底有些心疼。
“孩子,你生病了嗎?臉色這么難看。”
賀知書有些恍惚和不真實感,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對著老人溫和的笑了笑。
“謝謝老人家,我沒事?!?/p>
他臉色蒼白,整個人裹在明顯大了一圈的大衣里,顯得更單薄了。
老人家扶著賀知書站起來,擔(dān)心的不免多說了幾句。
“看你臉色這么差,第一個人嗎,這是要去哪里?沒有親戚朋友一起嗎?”
“沒什么親人了?!辟R之書微笑著搖搖頭,神情還有些恍惚,“我去杭州。”
老人看著他溫柔又平靜的說自己沒有親人了,一時間眼里多了幾分疼惜,拍了拍他的手說道:“生病要去看醫(yī)生了,別一個人撐著?!?/p>
她正說著,那邊家人招呼她該上車了。
她匆匆往賀知書的手里塞了一顆糖,“好孩子,吃顆糖?!?/p>
說完就跟著自己的家人檢票進(jìn)了車站,賀知書握著手里的糖,腦子里還是一片混沌。
他明明記得自己死了,靈魂輕飄飄的感覺,直到現(xiàn)在他還記憶猶新。
死之后的畫面也還清晰的印在腦海里。
他記得艾子瑜是怎樣神情麻木的把他的尸體火化了,記得蔣文旭崩潰的表情,也記得后來那些靈魂漂浮看到的記憶。
他不明白為什么一睜眼他居然沒死?
看著周圍熟悉的場景,賀知書苦笑起來。
難道那一切都是他在做夢?
可是他明明那么真切的經(jīng)歷過。
車站里行色匆匆,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賀知書吸了口氣,掏出手機(jī),果然是關(guān)機(jī)狀態(tài),他平復(fù)了一下心情。
開了機(jī),一開機(jī)就是撲面的未接來電和短信,手機(jī)嗡嗡的震動持續(xù)了好久。
賀知書看著那些涌進(jìn)來的熟悉的短信,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原來不是夢,雖然依舊覺得不可思議,但他好像是重生了。
不然怎么解釋這熟悉的場景?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他扯出一個苦笑,既然要重生,為什么還是在這個時候?
為什么不是14年前那個他還沒遇見蔣文旭的時候,那個還沒有為蔣文旭卑微了那么多年的時候,那個他還沒為了蔣文旭放棄所有的時候。
為什么還是在這么痛苦無望冰冷的14年后?
只是為了讓他再體驗一遍滿身的病痛和凄涼的感覺嗎?
賀知書還在發(fā)愣,手機(jī)嗡嗡的響起來。
是艾子瑜。
他手有些輕顫,看著來電顯示,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接這個電話。
直到電話自動掛斷,還不等他松口氣,電話又持續(xù)的打進(jìn)來。
賀知書知道艾子瑜的執(zhí)著,他不接,只怕是他會打到手機(jī)沒電的,輕嘆了一聲,他還是接了起來。
“知書?”
再一次聽到艾子瑜的聲音,賀知書不知道心里是個什么滋味。
站在一樓候車廳,有冷風(fēng)灌進(jìn)來,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疼。
“知書?是你嗎?”
賀知書依舊沉默,他不知道要說什么。
“求你了,說句話?!卑予た旒悲偭?。
聽著對面帶著哀求的語氣,不知怎么的賀知書眼眶有些紅,他終于開口。
“艾醫(yī)生?!?/p>
“你在哪兒?為什么不來醫(yī)院了?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你不想見我,我不讓你看見我就是了?!?/p>
“你來醫(yī)院治療好不好?你不治療不行?!?/p>
艾子瑜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句說錯,就讓賀知書掛了電話。
賀知書頭嗡嗡的疼,他約好了下輩子留給艾子瑜,可是不是這樣的一輩子,他依舊病魔纏身。
難道他還要累的愛子瑜再痛苦一次嗎?
他沉默了很久,還是說出了一樣的話:“艾醫(yī)生,我要走了,病我不治了,謝謝你?!?/p>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一次說出同樣的話的,覺得有些可笑,或許也有些氣性。
為什么老天要和他開這樣的玩笑?
賀知書像一個享受窒息的人,時刻煎熬,他甚至不敢大聲呼吸,因為吸入的冷空氣讓他覺得五臟六腑都是刺骨的寒冷。
他仿佛經(jīng)歷了兩次同樣的絕望,只是他一樣堅決。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結(jié)局,不想做無謂的掙扎,不想最后留下艾子瑜一個人痛苦。
“我不許!“
熟悉的吼聲,連語調(diào)都是一樣的,“你在哪?我去接你,我們好好說?!?/p>
賀知書很難受,他虧欠艾子瑜太多。
他猶記得艾子瑜坐在貝加爾湖那空洞的眼神,一想起來心口像小針連綿的扎了一片,不見血,卻格外的疼。
“你別管我了,艾子瑜。”
說完,他狠心掛了電話,關(guān)了機(jī)。
他鮮少直呼艾子瑜的名字,只是這一次,他想好好和他說個再見,倘若他重生在了那個美好的17歲,他一定會去找艾子瑜。
如果他最后還是逃不過一個死,那么留在艾子瑜身邊,就只是讓他再絕望一次。
他知道再等下去,艾子瑜會找到他。
所以他換了票,臨時買的客車票,最早一班也是12點的。
他身上到處都叫囂著疼,他忍著不適,隨便吃了點東西等著坐在大巴上的時候,車?yán)锟照{(diào)的味道讓他略微有些難受。
他靠在在玻璃窗上,眼神涼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