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不能修煉,但有個很厲害的娘。憑借強硬的后臺,我成為了天之驕子的未婚妻。
大婚將至,我娘不幸隕落。喪事過后,天之驕子修書一封,要與我退婚。
他看上了我同父異母、天資不夠才情來湊的庶妹。他不知道,庶妹在外面顯擺的,
其實都是我的東西。風拂楊柳,日照粼波。寧靜安逸的氣氛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我放下手中繡了一半鴛鴦的鮫紗,看到侍女朝我飛奔而來,跑得氣喘吁吁。“小姐,不,
不好了!”我忽然覺得有點疼。原來是站起身時手指被繡花針扎了一下,
一顆血珠很快滾了出來,在鮫紗上落下一點紅艷。侍女悲哀地看著我,補上了后半句話。
“夫人她,仙逝了!”我攥緊手指,腦中一片空白。方才侍女說了什么?殘陽將沒,
晚風肆虐。我手中的鮫紗隨風飛揚,被光染成血的顏色。我娘是個很厲害的修士。
她在劍術(shù)、陣法上的造詣很高,普天之下,能單挑過她的人屈指可數(shù)。
不過是去收拾一只剛化形數(shù)年的作惡雪蛟,她如何會殞命?“我不信?!笔膛局碱^,
無言地看我,眼神充滿了憐憫。“我要去找父親問清楚。”一滴淚從我下頜滑落,
滴在我的手背上,冷熱分明。我擦干眼淚,一口氣跑到了前院。
府上已經(jīng)有下人扯著白布開始布置靈堂了,我一身粉衫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
白姨娘從大廳里快步走出來,揪著我的袖子表情十分浮夸的驚訝?!扒逵?,
你怎么還沒換衣裳?我不是讓翠蘭給你送孝服去了嗎?”說著,她不省心似地罵了翠蘭,
又拽著我的裙擺扯了扯:“你娘平時最疼你了,你穿成這樣像什么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這是要辦喜事呢!快去把衣服換了!”我甩開她的手,
淚眼朦朧但鏗鏘有力:“我娘在哪里?”她愣了一下,很快嘴角揚起一抹笑:“人都死了,
你說她在哪里?”我深深地看了她一下,見她臉上得意收攏,又變回從前那個老實模樣,
轉(zhuǎn)身進了廳堂。大堂四周的廊柱上已經(jīng)扎好了白色番布,
正中央的桌子上白燭香火供奉著我娘的佩劍無畏,但并沒有擺放棺槨。我一步一步走上前,
單手握住無畏的劍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雖然沒見到尸體,但我娘的確是離我而去了。
無畏是她的本命劍,早已生出了靈智,與我娘心意相通。若是以往,
他一定會非常開心地回應(yīng)我。但此刻我握在手里,卻只感覺到了一片刺骨的涼。我蹲在地上,
抱著無畏嚎啕大哭。“圍在這里干什么?手上的活都干完了?”我父親從外面進來,
下人如鳥獸狀散去。看清我的模樣,他長嘆了口氣,
指揮著人把剛訂好的棺材擺放在大堂中央?!扒逵??!彼牧伺奈业募绨?,
低著眉十分愧疚:“是我沒保護好你娘,對不起?!卑凑瘴腋赣H的說法,
我娘是由于輕敵才一時失手,被那惡蛟一口吞進了肚子里,尸骨無存。
所以棺槨里只葬了她最喜歡的一件紅裙子,還有無畏。這場喪事辦的很隆重,
前來吊唁的賓客無一不夸獎我父親的深情。他們寬慰他不要沉湎于喪妻之痛中,
卻不知道這些天他在白姨娘的房里夜夜笙歌。對于我,所有人都只是搖了兩下頭就離開了。
作為一個沒有靈根、無法修煉的凡人,實在是沒什么交結(jié)的必要。“小姐……”侍女攙著我,
眼睛卻直勾勾望著另一邊和世家子弟們相談甚歡的尹清歡,
十分委屈:“二小姐又不是夫人的女兒,大家安慰她做什么!”那些人愿意討好巴結(jié)誰,
我并不在意。我別過臉,轉(zhuǎn)身回房。喪事過后,我父親雖然礙于名聲沒有把白姨娘抬正,
但實際上府中所有人都已經(jīng)把她奉為了新主人,一個接一個地前去表明忠心。
我在祠堂里為我娘守了三天的孝,再出來府中已經(jīng)物是人非。侍女提著一盒剩菜剩飯回來,
委屈得直掉眼淚:“小姐,他們也太過分了!夫人才剛過世,他們就幫著白姨娘欺負我們了。
我剛才去廚房碰上了二小姐,他們只給了我這些飯菜,說是食材用完了不肯再做,
簡直欺人太甚!”雖然我現(xiàn)在也無心吃飯,但也不能任由白氏母女這般折辱。
我?guī)е膛祷貜N房,把那些剩菜剩飯直接扣在了他們頭上。下人們噤若寒蟬,
一個個氣都不敢出。在我的要求下,出去采買食材重新燒火。一刻鐘后,
尹清歡帶著她的狗腿子殺到了廚房。“姐姐,現(xiàn)在可不比從前。沒了你娘給你撐腰,
你以為你還能在府里作威作福嗎?”我向前一步,對上她張揚的眼神,
隨手抽過廚師手里的一把菜刀,哐一聲剁在菜板上,將刮鱗刮到一半的鯽魚一刀劈成兩半。
鱗片飛濺,有一片迸到了尹清歡的臉上,她頓時尖叫著嫌棄地跳出了三步遠,
手指狂搓臉上皮膚,同時狠狠地瞪著我。我面無表情,語氣平淡,回答:“我覺得我可以。
”尹清歡被我激起了怒意,氣沖沖地伸手要甩我巴掌,被她侍女攔住了。“二小姐,
使不得啊。您要是打了她被魏公子知道了可怎么辦呀?”尹清歡斟酌利害后,
又帶著人嘩啦啦地離開了廚房。她不敢惹我,只能把火撒在廚子們身上,
扣了他們半個月月錢。侍女看著新做好的飯菜,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小姐,
你和魏公子的婚期是不是快到了?。俊毙奘勘揪褪悄嫣於鵀?,對于生死一事看得比尋常人淡,
更有部分人為了飛升成仙斷情絕愛,所以沒有凡人守孝三年不得婚嫁的講究。
而我娘生性灑脫,離經(jīng)叛道,行事全看自己心情,最討厭被條條框框所拘束,
更是不講“禮”。從我父親出軌之后,就常跟我說父親靠不住,
以后她才是我們娘倆的頂梁柱。我沒有靈根,不能修煉。換作別人家,等年歲到了就得嫁人,
相夫教子,在后宅里柴米油鹽度過一生。家族不養(yǎng)閑人,最多幫我找個富裕家庭,
嫁妝給的多些就算是盡心盡力了。但我娘不愿意我走上那條路,
硬生生給我定下了魏家的親事。我的未婚夫,魏玉澤,乃是魏家嫡長子,天生劍骨,
絕佳的修煉天賦。八歲就已筑基,今年二十又一,已經(jīng)有了金丹圓滿,即將突破元嬰的修為。
況且魏家不似我們,舉族只我娘一個高手頂著,其余人要么天賦不夠,要么心性不好,
吃不得苦,修為都是半吊子水平。魏家家風清正,人才輩出,是真正的修真世家,
也是我爹和白氏母女不敢得罪的存在。我娘未雨綢繆,挾恩圖報,給我提前定下了門婚事。
即便她意外離世,也能護我一世平安?;槠趯⒅?。我將繡好的另一半婚服托人送去了魏家,
不出兩日就被還了回來。連同婚服一起回來的,還有魏玉澤的退婚書。
他直言我并不是他中意的道侶類型,之前一時頭腦發(fā)熱答應(yīng)了我娘,后來日夜煎熬,
險些筑成心魔,于是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尊從本心選擇退婚。但畢竟是他食言在先,
他愿意同我義結(jié)金蘭,認我做義妹,護我一生周全,同時還可以無償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就算我讓他去雪山,從那條雪蛟的肚子里取回我娘的尸體,他也沒意見。
退婚的事說出去畢竟對我名聲不好。如果我有需要,他還可以配合我,
對外宣稱是我沒看上他才決定休了他,而不是他想要退婚。當然如果我不需要,
那就說他忘恩負義、辜負了我,他也接受。果真是思慮再三才寫下的這封信,
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上了?!靶〗恪笔膛瓷先ケ任疫€要委屈。
如果我真的簽下這封退婚書,以后就徹底孑然一身了。沒有魏家親事的震懾,
我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我娘千挑萬選替我選的后路,在她離世后也一并被沖垮了。
我執(zhí)筆蘸墨,在退婚書的空白處寫上了自己的名字。落筆最后一提,
我感覺到無形之中有什么東西從我身上溜走散去了?!叭セ卦挵?。
”我把簽好的退婚書遞到侍女手里?!拔彝馔嘶??!睅兹蘸?,
我被魏家退婚一事在外面?zhèn)鞯募娂姄P揚。大家都很同情魏玉澤,
天之驕子因為一點恩情被我娘要挾著娶我這么一個凡夫俗子。流言風語不斷,父親覺得丟臉,
開口禁了我的足,不許我再出門。府中下人覺得我大勢已去,對我更是敷衍不敬。
侍女跟著我被刁難了一陣,終于忍受不了苦日子,轉(zhuǎn)頭去討好尹清歡。
后來白氏給我父親吹了耳邊風,他開始幫我張羅婚事,想著盡快把我嫁出去,
依次來和我這個污點劃清界限。我對他失望透頂,娘親不在,
這個家已然不再是我的容身之地。我隨無修為傍身,但一身傲骨不可折。寧為玉碎,
不為瓦全。于是在一個漆黑無月的夜里,我獨自離開了尹府。我想重新走一遍我娘走過的路,
去看她看過的風景。我從客棧出來,看見不遠處有三個男人不懷好意地聚在一起,
目光十分大膽且不懷好意地追隨著我。我垂下眼睫,抓緊手中的包袱,盡量走人多的地方。
大型城池之間有方便通行的傳送陣,還有票錢更加實惠只是速度略遜一籌的飛舟。
但飛舟要湊夠人數(shù)才能啟動,且目的地一致,中途不會停下,不適合躲人。
所以我多花錢買了一張傳送陣的票,選擇隨機傳送。陣法在靈石的催動下發(fā)出耀眼的白光,
我被晃得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耳邊似乎傳來呼嘯的風聲,
周圍的溫度也一下子降了下來?!昂?zhèn)到了!”我走出傳送陣,
被迎面吹來的冷風凍得瑟瑟發(fā)抖,連忙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里,
用包袱遮掩著從我的鐲子里取出一件兔毛披風穿上。寒石鎮(zhèn)位于修真界最北邊,
常年風雪不斷、氣候寒冷異常,是個苦修之地。這里既沒有可以歷練的秘境,
又不適合絕大多數(shù)靈植生長,所以一年到頭鮮少有外人來這里。我立在墻角,
轉(zhuǎn)頭仰望東邊與云天相接的雪山,心里泛起一絲漣漪。這里本是我定下的旅途終點,
沒想到竟是提前來了。我娘要除的雪蛟,就在那座山上。我長長吐出一口氣,白霧隨風散去。
身后的大門嘎吱一聲朝里拉開,一個裹著厚實棉襖、頭戴皮帽的老太太走了出來,
瞇著眼瞅了我好一會兒?!跋砷L?”她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往前邁了幾步,
湊到我跟前仔細觀察,隨后搖頭:“老咯老咯,眼花看錯人了。姑娘,你要住店嗎?
”我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老太太嚇了一跳,忙著退后幾步,躲進了大門里面,
伸著脖子東張西望,仿佛在找什么東西:“你你你哭什么?老太我可沒碰到你,你得講道理。
”她似乎是把我當成某些碰瓷的人了。寒石鎮(zhèn)里生活的百姓大多都是凡人,以打獵為生,
尤其擅長獵雪山上的白狼。那種狼雖然不是什么妖獸,無法收作靈寵,可皮毛成色絕佳,
做衣服做鞋子都特別好看,又因為地偏量少,在外面可以說是有價無市。
有一些散修缺錢了就會來這里獵狼,但他們不熟悉環(huán)境,要找到白狼蹤跡并不輕松。
因此個別人就會動歪腦筋,把主意打在當?shù)厝松砩稀;蚴瞧垓_哄弄,或是無賴碰瓷,
又或是強取豪奪,總之白嫖手段十分不光彩。這還是我娘曾經(jīng)給我講過的。修煉不修心,
出門在外要多留個心眼。我連忙擦干眼淚,向老太太解釋。
“您是不是見過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女修士?
她是我娘……”老太恍然大悟:“原來是小仙長!”她走出門,
熱情地拉著我的手:“之前多謝仙長幫忙趕走來鎮(zhèn)里作亂的邪祟!多虧了她,
咱們鎮(zhèn)這才能恢復(fù)安寧!”我懵了一下?!澳穷^雪蛟不是還活著嗎?”老太太比我還茫然,
“什么雪蛟?”“就是——”我看著老太太困惑不解的表情,一股寒意從心底徐徐竄起。
如果沒有雪蛟作亂,那我娘究竟是如何死的呢?我父親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5】“呼——”越往上走,風就越大。我的兩條腿陷在雪里,已經(jīng)被凍僵了。
呼出去的熱氣騰到睫毛就凝成了霜,覆在上面讓人看不清路。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
這地方一片純白,及時閉上眼睛,我的腦里也找不出第二種顏色。我摸著手腕的鐲子,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今日確實不能再往上爬了。我沒有修為,繼續(xù)上山只有死路一條。
我還要查清真相,替我娘洗去自大貪功、莽撞無腦的惡名。她一心為公,為民除害來到雪山,
被人騙去性命,不僅得不到一句好話,還要被人罵活該。雖然我娘不在乎他人評價,
可我卻不愿意看別人這樣冤枉她。不計代價,我一定要還她一個公道。
“哧——”想事情想的太出神,腳下一滑,我整個人都栽進了雪里,
順著山坡滾成了一個圓球,咕嚕碾過地上的雪,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滑道。我來不及掙扎,
凍僵的身體活動困難,只能聽天由命。雪球滾動過程中似乎撞到了一塊石頭,
于是嘭地彈了起來,最后啪地掉進了一個洞里。我被摔得眼冒金星,窸窸窣窣的雪淋了一頭。
洞口里地面大概有三人高,旁邊也沒有可供攀爬的植物。我撐著身子從地上坐起,
捂著心口咳了會兒,將凍僵的四肢挨個活動,慢慢地站了起來。冷風從頭頂卷過,
又抖落幾層雪。雪山危險,輕易不會有人上山,恐怕等不來人救我。
洞里溫度比外面稍微暖和點,我打算歇一歇攢點力氣看能不能找找別的出路。
我轉(zhuǎn)頭看向身后被黑暗吞沒、仿佛沒有盡頭一樣的甬道,跺著腳往里走了一些躲避風雪。
休息了一會兒,身上也似乎稍微暖和了些,我抬起腳,踏入了漆黑的甬道。這里光照不進來,
我只能摸著墻壁,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前進。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越深入洞里,
我感覺身邊的溫度越溫暖,甚至我的身體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發(fā)熱了。這個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更像是人工開鑿的,墻壁上利器挖鑿的痕跡十分明顯。不知道走了多久,
我的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點亮光。雖然很微弱,但在這片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里卻十分顯眼,
就像是海上指引方向的燈樓。或許哪里有出去的通道。我心中升起一點希望,
腳步也加快了幾分,迫不及待想要過去看看。拐了一個彎,我見到了發(fā)光的物體。
不是另一個地洞出口,而是一堆瑩白透亮的石頭,它們就像夜明珠一樣,
散發(fā)出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洞穴。以及盤踞在它們之上疑似閉目冬眠的銀白色蛟龍。
【6】「你娘一時不察,被那惡蛟從身后偷襲,身受重傷,最后力竭而亡,葬身蛟腹?!?/p>
我踩著螢石,站到了雪蛟跟前。它睡得很沉,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對我毫無防備。
鎮(zhèn)上的老太太說作亂的邪祟不是雪蛟,而是一個枉死后怨氣大發(fā)的惡鬼,
當晚就被我娘捉住超度了。她本來來算就此返程,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改了主意,
和姓尹的他們又一起去了雪山。娘親。我眨掉眼里的水汽,垂眸盯著雪蛟的腹部。
這里看上去并不像是能裝下一個人的樣子,我伸出兩只手,比劃了一個圈,
大概和我的腰差不多粗細。姓尹的的話多半是唬我的,可是這條雪蛟居然真的存在,
它必定和我娘的死有所牽扯。我一介凡人,等它醒來,也只有被吃的份。
不如趁現(xiàn)在它睡著了……我抽出掛在腰間防身的匕首,拔刀出鞘,對準雪蛟,
尋找它身上的破綻。我雖然不能修煉,但我娘并不嫌棄,經(jīng)常給我講各種妖魔鬼怪的故事,
也會跟我說一些鬼怪常識。蛟龍是蛇化龍失敗后的產(chǎn)物,因此還保留著蛇類的一些特性。
我估摸著找到了這條雪蛟的七寸所在之處,抬手快狠準地插了下去?!斑?!
”野獸面對危險的直覺發(fā)出警報,本該熟睡的雪蛟忽然睜開了眼,
余光掃到冰冷的兇器朝自己命門插來,毫不猶豫地抬起尾巴把人甩了出去。
我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匕首也掉落在離我較遠的地方,被銀白色尾巴一下就拍成了粉末。
頭頂光線變暗,我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喉嚨里發(fā)出風箱似的嗬嗬聲。
蛟龍的巨大影子籠罩著我,目光冰寒,像是在看自不量力的螻蟻。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出冒。我找不出害死我娘的罪魁禍首了,
也不能按照我娘的期愿好好活下去了。蛟龍?zhí)鹞舶停刂負]下。地動山搖,塵土飛揚。
熒光石塊碎成星星點點,散亂得到處都是??晌覅s一點事都沒有?!斑?。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沉悶的哼聲。我顫巍巍地撩開眼皮,
心跳還沒從生死一線的刺激中緩過神來,就見那頭雪蛟猛地栽倒,摔在了那堆螢石上。
劈里啪啦的石頭碎裂聲中,雪蛟身上光芒大盛,把洞穴照得比白日下的雪山還要亮。
我扭過頭的一瞬間,光芒消失,但石塊上的巨大身影卻消失不見蹤跡。我撐著坐起身,
呼哧呼哧大口喘著粗氣,心驚肉跳之感稍微平復(fù)。剛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出事的不是我?“啪嗒!”一塊螢石從石頭堆上咕嚕滾了下來,
碰到我的腿后倒在了地上。我順著它掉落的方向看過去。
原本應(yīng)該壘著一塊石頭的地方鉆出一個小小的扁頭三角腦袋,
一雙圓潤黑亮的眼睛上方鼓著兩個小角包。
大拇指粗的小白蛇正豎立在石堆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哎喲喂,
快喝碗姜茶暖暖身子,老太婆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蔽遗踔胀耄?/p>
一口氣悶了辛辣嗆人的姜茶,抬起右手隨意擦了擦嘴巴?!斑@么晚的,麻煩您了。
”老太太拍了下大腿,搖頭道:“這有什么好麻煩的!”“不過你走了一天了,估計也累了,
就早些睡吧。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再叫我。”老太太出門的時候順便捎帶走了空碗。
我送她到門口,看她步履蹣跚地回了自己屋,這才關(guān)上門。
一條銀白色小蛇從我的袖子里冒出頭,好奇地打量著屋里的擺設(shè)。它正是山上那頭雪蛟。
因為違背了答應(yīng)我娘保護我的誓約,遭到反噬后變成了現(xiàn)在這服模樣。我吃了它給我的丹藥,
身上的傷已經(jīng)全部好了。“睡覺吧?!蔽掖抵郎系挠蜔?,走到炕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小白蛇從我袖子里爬出來,自己找了個暖和的地方,也團成一團安心休息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和老太太辭別,來到了寒石鎮(zhèn)的傳送口。靈石比來之前多交了一半,
看守傳送陣的修士一眼就看出小白蛇已經(jīng)開了靈智,靈寵需要多交一半的錢。
我們回到了云仙城,也就是我從小生活長大的地方。雪蛟不可能無緣無故庇護我,
皆是因為我娘偷走藏起了它的逆鱗。至于究竟藏在了哪里,我娘沒有明說,
知道全天下只有我一個人能找到那個地方。我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不過我決定從我最熟悉的地方找起,所以我?guī)е曰氐搅思亦l(xiāng)。幾個月不見,
這里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尹淮以為我娘死了他就能成為尹家真正的主人,
像其他世家家主一樣風光無限,受人追捧??墒撬麉s忘了,人們尊敬的并非是家主的職位,
而是真正有實力的人。尹淮修煉天賦一般,這些年在我娘的庇護下只顧著享樂算計,
疏于修行,如今的金丹修為還是靠著嗑藥灌上去的。放到其他世家,他頂多當個管事。
尹家到了他手里,如今已經(jīng)成了別人的附屬。
我娘之前攢下的資源幾乎都被他賣出去換保護傘了?!班兀 边@口氣憋在心里,
我憤懣一拳砸在桌子上。杯盞里的褐色茶水蕩了幾圈,有幾滴飛濺出來,
在桌面上暈出幾點深色。小白蛇從我的袖子里冒出頭來,用傳音之術(shù)安慰我。
“等我拿到逆鱗,就幫你把搶回來?!蔽抑浪f這話多半是為了哄我快點幫它找逆鱗,
實際上它對我可能恨更多一點,要不是礙于和我娘的誓約,
它拿到逆鱗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吞了我解氣,但我還是感覺有點慰藉。我娘死后,
他是第一個說要幫我的人。即便是在騙我,可這虛假的善意也是真的來之不易。
【8】“小姐,這流云緞穿在您身上可真好看!”尹清歡站在水鏡前,
雙手提著裙擺左右扭著身體相看,聽到侍女的話,面上不禁流露出一點驕傲。
“把那只白玉鐲子拿給我!”侍女聞言轉(zhuǎn)身拉開抽屜尋找,用托盤呈到了尹清歡面前。
尹清歡拿著鐲子在腕邊比了比,又被侍女吹捧了一頓冰肌玉骨,清麗佳人,
這才彎著嘴角往手上套。但這鐲子尺寸明顯不適合她,卡在手掌中間試了好幾次都戴不進去,
最后還是用光滑的錦緞包著手才硬凹進去。尹清歡黑著臉:“尹清羽一介凡人,
戴這么珍貴的鐲子真是暴殄天物!”侍女附和:“誰讓她有個厲害的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