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褚念稚被天界第一戰(zhàn)神景焱收養(yǎng)。從一株瀕死的仙草到如今戰(zhàn)神座下唯一的徒弟。
他說:“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會永遠(yuǎn)護住你。”褚念稚信了。
她努力藏起自己對師尊景焱隱秘的心思,守在他身邊數(shù)萬年。景焱病重,靈力衰竭。
她只身入魔窟為他尋那一味藥引。他知曉她的苦,心疼她的不易,甚至許諾她會與她成婚。
可本該是他們的新婚之夜,景焱卻將她一劍穿心!第一章九重天,洗梧宮。
褚念稚盯著水鏡背身而立的身影,金色的眸子劃過一抹眷念。那是她的師尊,
天界第一戰(zhàn)神景焱。三萬年前,他將瀕死的她救起,她也成了他唯一的徒弟。此后的年歲,
她對他情根深種,只是如今……景焱破碎的咳嗽聲打斷了褚念稚的思緒。褚念稚心里一緊,
丟開手上的藥慌忙上前?!皫熥穑】墒切目谟痔哿??”景焱似是有些驚訝她的出現(xiàn),
不動聲色地將袖子從她手中抽出,語氣冷淡:“無事,只是吹了涼風(fēng)?!瘪夷钪缮裆鋈?,
緊盯著景焱白色袖口處絲絲血跡,心底一陣酸脹。景焱是天界戰(zhàn)神,無人能傷他分毫。
只因千年前那妖獸使詐在師尊身上埋下劇毒,毒性緩緩發(fā)作到如今竟已是藥石無救。
她將那妖獸抽皮剝筋了都沒有逼問出解救之法,景焱只能靠著各類天地珍寶續(xù)命。
褚念稚強撐起抹笑,用神力將藥熱了,往前遞了遞:“師尊,今日的藥。
”景焱正欲抬手接過,卻猛地后退一步,“哇”地一聲吐出一灘黑血。
整個人不受控地往后栽倒!褚念稚心神驚懼,丟了藥,緊緊將人護住。兩人肌膚相貼,
褚念稚面上不覺染上一抹飛紅,粗重的喘氣聲噴灑在她側(cè)頸。褚念稚臉色又是一白,
轉(zhuǎn)瞬間將情愫拋在腦后,手上掐訣將景焱運回榻上?!毯?,景焱才堪堪醒來。
他勉強撐起來,怏怏地半倚著枕頭,漂亮地像是易碎的玉瓷。褚念稚還未及詢問,
就聽見叩門聲,正欲回絕,卻聽見景焱虛弱的聲音:“是司命來了,他與我有事相商,阿念,
你且關(guān)門出去吧?!彼久讶蛔灶櫷崎T進來,候在一側(cè)。褚念稚想要留下的話也驟然哽住,
垂眸沉思后,還是行過禮出去。殿門合上,景焱羸弱的病容也被遮掩住。褚念稚繞過回廊,
口中念訣,袖中水鏡清晰出現(xiàn)兩人的臉。她憂心景焱身體,方才留下了一縷神思。
景焱素來討厭被人窺視,如今卻是神力衰弱,連這個小把戲都識別不出。念及此,
褚念稚又頓覺心疼。水鏡中,司命診過脈后眉頭緊蹙,神色嚴(yán)肅道:“戰(zhàn)神殿下,
妖毒已經(jīng)侵入心肺,我也束手無策?!本办蜕裆>耄?/p>
懶怠開口:“真的沒有一點可解之法嗎?”司命神情猶豫不決,
遲疑道:“倒也不是全然無解,死海魔窟,幽冥海底有一只燭龍,
以其目入藥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只是……”景焱表情冷淡,
似是在說旁人的事:“燭龍行蹤不定,幽冥海又有寒毒,神族不可進,妖族不可留,算了,
我這條命大約也是到了盡頭了?!瘪夷钪尚纳褚活?,再顧不得其他,推門而入,眼睛猩紅,
幾乎是吼叫出聲:“我愿意去!我去與魔尊聯(lián)姻!我去為師尊尋解藥!師尊,你不能死!
”景焱清淺一笑,略揮了揮手讓司命出去。殿內(nèi)一時只剩下褚念稚和景焱兩人。
景焱緩慢地眨了眨眼,語氣是罕見的親昵:“阿念,那樣你會沒命的。
”褚念稚似是著了魔一般,急聲回道:“我不在乎!為了師尊,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景焱抬手,褚念稚乖順地伏倒在他身前,她能感受到景焱冰涼的手一下下?lián)徇^她發(fā)間。
她身體愈發(fā)僵硬,連帶著呼吸都逐漸停滯。這樣親密的動作,數(shù)萬年來是第一次。
褚念稚幾乎要溺死在景焱的溫柔里,幾近昏厥之際,她聽見景焱的聲音:“我知道你的心思,
阿念,若是你平安歸來,我便與你成婚?!钡诙埋夷钪捎行┌V愣地抬頭,
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嘴唇微顫,喉嚨像是被堵住,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
景焱驀然無奈又癡眷的低笑出聲,轉(zhuǎn)而定定地看著褚念稚。褚念稚微微偏過頭,臉色薄紅,
避開他的視線,從喉嚨中溢出一句:“好?!本办鸵馕渡铋L的薄唇輕抿著,
星點笑意頃刻消散,只有平淡的一句:“你與魔尊東方綏大婚會定在三日后。
”褚念稚瞳孔震顫,努力忽略心底那層異樣,“嗯”了一聲算作回應(yīng)。
景焱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聲音疲憊:“我累了,阿念,你回去吧。”褚念稚忙不迭地起身,
仔細(xì)掖好被褥,又檢查過窗戶,施了一層保溫的法術(shù)才離開。回了棲霞宮。褚念稚推門進去,
婚禮服制竟已經(jīng)籌備好了正擺在正廳。魔族的婚服選用的是墨黑色,透著些詭異,
竟是半點喜慶不見。褚念稚試探著撫過冰冷的珠釵,鋒利的毫無打磨痕跡,
險些將她指尖劃破。魔尊東方綏,她并未親眼見過,只是傳聞他荒淫無度,虐殺成性,
面容更是宛若惡鬼。褚念稚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手縮回身側(cè)卻是逐漸攥緊。
無論東方綏是如何可怖,為了師尊,哪怕是粉身碎骨,她都心甘情愿?!蘸?,
大婚之日。褚念稚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天幕旁,過長的黑色頭簾將她整個人遮住,
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憑著記憶望向洗梧宮的方向,影影綽綽似乎可見一道白色身影。
她惶恐不安之際,眼前卻驟然清明。她瞬間明白是景焱施了法術(shù),讓她能夠隔空視物。
景焱正站在高處,清冷的眸子和她視線相觸,嘴唇微張,是一句“阿念,別怕。
”褚念稚平白生出萬分勇氣,尚未開口回應(yīng)。天色驟然暗下,她被一團黑霧卷起,
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到了死海魔窟。頭簾被人揭開,褚念稚盯著眼前面若冠玉的男人,一時失語。
輕慢地挑起她臉側(cè)垂落的珠串,語氣玩味:“怎么?王后是嚇壞了嗎?還是說,
醉心于本王容貌?”男人慢慢靠近,姿態(tài)親昵。褚念稚盯著面前放大的臉,回過神來,
猛地后撤:“請魔尊自重!”東方綏站直了身子,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墜在胸前的紅寶石。
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柄羽扇,捋了捋漆黑卷曲并未打理的長發(fā),略顯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圖河又是上哪找的這套婚服,真是難看死了!”褚念稚才注意到東方綏的衣著打扮,
他身上是一套暗紅色的華服,寬大衣袍上纏著各種飾品。東海的玉輪冰魄珍珠鏈,
浮生島的玉玲瓏環(huán)佩,西華宮的金縷衣帶鉤,悉數(shù)堆砌在身上。卻不顯繁瑣,
只是越發(fā)襯托出他的華貴。褚念稚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角,緩慢抬起頭,
正對上東方綏的視線。東方綏那雙慵懶散漫的眼眸里,像是盛滿了朝露,眼波流轉(zhuǎn)間,
溢出粼粼光澤。氣氛旖旎。褚念稚只覺得東方綏的眸色似是一條蜿蜒妖異的河,挽著她的腰,
邀她墜入水底。一夜無眠。夜半時分,褚念稚從昏沉夢境中驟然驚醒。
夢中最后一個場景是景焱神魂破碎,吐血而亡!褚念稚從床上掙扎而起,
披了寢衣尋了一處無人之地。手腕翻轉(zhuǎn),幻化出一方水鏡,口中念訣,
洗梧宮一切已經(jīng)悉數(shù)展現(xiàn)。方才夢境過于駭人,褚念稚心慌意亂,仔細(xì)探查著景焱所在。
白光閃現(xiàn),水鏡中出現(xiàn)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褚念稚才略放下心來,正要傳音。
下一瞬卻看見景焱面前放著一尊冰棺,他神色溫柔,正眷念地望著冰棺。而那冰棺內(nèi),
赫然是一個紅衣女子!第三章一時間,無盡的冷意竄進了褚念稚全身血脈!這女子是誰!
景焱又為何會露出如此珍愛的神情!褚念稚怔住。突然,水鏡中的景焱似乎覺察到了什么,
猛地回過頭,抬手一道神力揮來。“嘩!”水鏡驟然破碎。余下的神力直擊褚念稚心口,
頓時五臟六腑像是被攪在一塊又撕裂。痛楚灼燒著她所剩無幾的神志。褚念稚渾身發(fā)僵,
震驚,無措,也不敢相信!景焱這一記神力渾厚,完全不像是中毒命不久矣的樣子。
難道……不等她思索,她留在景焱身上的那縷神思突然猛烈顫動,這無疑說明景焱身體有恙!
碎裂的水鏡碎片中,景焱竟然已經(jīng)鮮血淋漓毫無生機地躺在地上!褚念稚徹底慌了神,
一邊唾棄自己對師尊的懷疑一邊瘋狂掐訣,趕到神界。一個閃身,褚念稚已經(jīng)到了景焱身側(cè)。
景焱氣若游絲,眉頭緊皺,仍有一絲神志,似乎還想催動神力,
口中胡亂說著:“魔族休想傷我神界!”褚念稚幾乎要被愧疚擊垮。她才明白,
剛才探尋的神念來源于魔境,才會惹得景焱不顧自身安危也要使出那一記神力。
景焱說完這句話已然沒了動靜,甚至連帶著眼睫上也凝上了一層寒霜。褚念稚緩了緩心神,
強撐著將景焱攙扶著出了內(nèi)室,兩人踉蹌著到了床榻邊。司命正巧來送藥,
撞見兩人渾身血污的樣子,聲音也變了調(diào):“這是怎么回事!”褚念稚只能將一切和盤托出。
司命也不多言,仔細(xì)查看景焱的狀況,臉色大變:“戰(zhàn)神方才強行運功,已經(jīng)傷及心肺,
心脈破損,恐怕會就此殞命!”褚念稚倏地跪地,心如刀絞,
乞求著握緊司命的衣角:“難道沒有任何辦法嗎?師尊他……不該如此!”都是她的錯!
褚念稚跪行挪動到景焱身側(cè),握著景焱冰冷的手,整個人也跟著冷了下去。
司命的聲音恍若神祗:“還有一法能護住他心脈,加上燭龍目,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褚念稚猛地抬頭,目光灼灼:“什么方法!”司命神色有些遲疑,表情復(fù)雜:“阿念,
你的真身是天下獨一的靈泉草,其葉可生死人,其根可以肉白骨,可有假?
”褚念稚有一瞬的愣神,承認(rèn)道:“是,需要我做什么,為了師尊,我做什么都可以!
”司命冷聲道:“你的一縷精魄可以勉強護住他的心脈。
”褚念稚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捏訣。
生生剝離出自己的一縷精魄,打入景焱體內(nèi)!不多時,景焱悠悠轉(zhuǎn)醒。
他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視線掃過司命,最后定格在褚念稚身上?!鞍l(fā)生什么事了?
”失去一縷精魄,褚念稚視物辨聲都有些困難。她只能大致判斷著景焱的位置,
簡單解釋:“師尊您方才神力耗損暈了過去,好在司命正巧來送藥,將您救醒了。
”景焱眉心一蹙,開口卻是急切的咳嗽聲。褚念稚心中焦急,氣海一陣翻騰,
暈眩感更是讓她眼前模糊一片。咬緊了舌尖借著疼痛刺激才勉強能夠視物,
勸慰著景焱:“師尊,您好好歇息,我很快會為您尋來燭龍目,您體內(nèi)的毒很快能解!
”景焱略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竟又昏沉睡去。褚念稚緊繃的心神卸下,身形踉蹌,
強行咽下喉中的腥甜,囑咐司命照顧好景焱。
自己卻是拖著才失了一縷精魄又挨了一記神力的軀體徑直回了死海魔窟。死海魔窟,幽冥海。
霧色迷漫,海浪滔天,似有巨物在海底翻騰。褚念稚眼神狠厲,隨手掐了一個避水訣,
催動神力化作一柄長劍,入了幽冥海。海底漆黑一片,連一絲光亮都無。
她試探著動了一下手,身上像被碾碎一樣的疼痛,倚靠礁石勉強穩(wěn)住身形。
眼前晃過一絲紅光,她猛地回頭,意識到面前這個渾身赤紅的兇獸便是燭龍!
褚念稚瘋狂催動手中長劍,欺身而上!幾番纏斗下,褚念稚明顯不敵,燭龍又是一記甩尾,
她直接被拍上灘涂!褚念稚輕易被燭龍一掌壓在身下,身上使不上一絲力氣,
只能眼睜睜看著燭龍利爪快要落在她胸前!第四章“當(dāng)啷!”巨大的碰撞聲響起,
褚念稚耳邊一陣嗡鳴,眼前也成了一片虛影。預(yù)料之中開腸破肚的疼痛卻并沒有出現(xiàn),
東方綏的怒喝聲將她神智喚回:“快!燭龍目!”褚念稚不及思索,掏出長劍,掙著去刺。
燭龍哀鳴一聲,使出渾身力氣將兩人甩出,褚念稚躲避不及,
后背驟然被利爪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東方綏那一方更是凄慘,他方才已經(jīng)力竭,
卻還是提神擋在了褚念稚面前,此時已經(jīng)撐不住跌跪在地上,腳下是一灘黑血。
燭龍沒有再攻,嘶吼一聲沉入幽冥海底。燭龍目化作一道金光,落在東方綏手心。
東方綏衣衫已經(jīng)被撕毀,裸露的皮膚上滿是傷痕,神情晦暗不明。褚念稚不明白他的意圖,
心里暗自籌謀著應(yīng)該如何將燭龍目拿到手。東方綏踉蹌著步子,艱難挪到她跟前。
褚念稚死死盯著東方綏的動作,不自覺握緊了劍柄。誰料東方綏只是將手?jǐn)傞_,
輕嘆了一口氣,語氣里竟是有些憐憫和無奈:“燭龍目,你拿去。”褚念稚欣喜異常,
來不及探究東方綏的神色,匆促道謝之后便又飛身上了九重天。九重天。
褚念稚一身白裙經(jīng)此一戰(zhàn)已經(jīng)殘破不堪,頭發(fā)散亂宛若瘋婦,行走之間傷口更是痛苦難捱。
身上的腥臭味讓過往仙人無一不是嫌棄厭惡。褚念稚只當(dāng)聽不見看不見,一刻不敢耽誤,
疾步趕到洗梧宮。洗梧宮。景焱一改往日頹敗的樣子,似是已經(jīng)早早等候,
沒有多余的一句話,只是將手遞出。褚念稚一句“師尊”哽在喉間,神情黯淡了瞬,
鬼使神差地將懷中護著的燭龍目放在他掌心。景焱接過,探查一番,眼睛驟然發(fā)亮,
轉(zhuǎn)身就走。對她,竟是一句關(guān)懷都沒有。褚念稚盯著景焱走遠(yuǎn)的背影,
心里像塞了塊充水的棉花,酸脹地難受,呼吸之間都帶著苦澀。掙扎一番,還是抬腳跟上。
景焱步履匆匆,到了內(nèi)室。褚念稚怔怔凝望著眼前的一幕,依舊是那尊冰棺。
景焱一個抬手冰棺已經(jīng)融化,一紅衣女子飄飄然落下。景焱珍之又重地將那女子攬入懷里,
源源不斷的神力渡入她體內(nèi)。見如此耗費神力,景焱的臉色都沒有半分異常。
褚念稚才后知后覺地明白,或許那句“命不久矣”從頭到尾都是一句謊言。她身體一陣疲軟,
心臟處泛起細(xì)細(xì)麻麻的疼,像是將渾身骨頭寸寸折斷般。她想問他為什么要騙自己?
他明知道只要他開口,自己不可能會拒絕!為什么要用這樣的法子?
所有的疑惑和困苦涌上喉嚨,最后,褚念稚卻還是生生咽下?;椟S的燭光下,
那女子隱隱有了蘇醒的跡象。褚念稚癡癡地望著景焱,他滿眼充斥著失而復(fù)得的欣喜,
看上去格外鮮活??伤谒媲笆冀K是冰冷的,像沒有情緒的冰塊,或是一塊無心的樹木。
原來,只是那份柔情從來沒有落在她身上。女子痛苦地悶哼一聲,景焱瞬間慌亂,
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將褚念稚曾分給他的一縷精魄抽出。褚念稚僵硬在原地,
心里的苦澀向上蔓延到唇舌,苦到發(fā)麻。原來,這竟然也是景焱的算計。
褚念稚靈泉草真身凝結(jié)了半生修為的精魄入體,那女子緊蹙的眉舒展開來。幾次呼吸之間,
那女子已經(jīng)睜開了眼。褚念稚看清那女子面容的那一刻,一直強撐的堅強也寸寸龜裂。
她竟是與自己的樣貌別無二致!第五章褚念稚怔怔看著眼前一幕,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窖之中,
身體的每一寸都凝結(jié)成冰。她神情麻木地上前,腳步卻又在兩人半步的距離生生頓住,
酸澀發(fā)問:“師尊,她是誰?”景焱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你不需要知道。
”他的臉像是凝了一層寒霜,看向褚念稚的神情滿是不耐。換做以前,褚念稚不會再問,
她害怕惹他生氣??涩F(xiàn)在,她身上滿是傷痕,生生剖了精魄的痛還在隱隱發(fā)作,
地上是新傷洇出的血水。再看到景焱與這女子兩相交纏的手,褚念稚有些失控,
聲音也在發(fā)顫、不穩(wěn)?!皫熥穑阋恢倍荚隍_我,只是想利用我救這個女人,是嗎?
”“她究竟是誰?竟值得你如此對待!”景焱沒有說話,將女人打橫抱起,安穩(wěn)放在床榻上。
女人似乎有些體弱,面上是帶著病氣不正常的潮紅,此時死死攥著景焱的衣袖,
一副害怕極了的模樣。若有若無地目光投在狼狽的褚念稚身上,眼神中夾雜著恐懼、挑釁。
景焱順著她的視線,明顯有些嗔怪地睨了一眼褚念稚。褚念稚被那一束責(zé)怪的視線釘在原地,
景焱很少會對她露出這樣直白的厭惡。成為他徒弟的幾萬年,就算是她當(dāng)年闖下彌天大禍,
險些遭受神界眾人格殺。他都會站在她身前,護住她:“這是我的徒弟,犯錯了我自會懲罰,
輪不到別人問責(zé)!”可如今,僅僅是這女子的一絲畏懼,竟然就讓景焱對她生出怨恨。
褚念稚心口頓時像是被千萬根針扎過一樣。景焱卻毫無察覺,仔細(xì)安撫好女子:“瑾兒,
我很快回來?!薄拌獌骸瘪夷钪墒竦啬钪@個名字,心里的澀苦更濃,
景焱何曾如此親密地喚過她的名字。她早該明白的,那一聲聲親昵的“阿念”只是做戲而已。
景焱聞聲抬頭,似是才注意到褚念稚,見她臉色慘白如紙,滿身血污,心里無端生出些異樣。
他默念靜心決壓下,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掐著手腕將人拉到了偏殿。偏殿內(nèi)。
景焱松開了手,褚念稚失了支撐,險些跌倒在地,被他用手托住,溫和神力浸潤經(jīng)脈。
褚念稚臉色好了些,正欲道謝,卻見景焱罕見開口:“你好好療傷,照顧好自己。
”他竟然還會關(guān)心自己嗎?褚念稚苦嘲著,微微仰頭,凝望著面前長身玉立的景焱。
許是剛剛貼的近,他的衣角染上了幾滴自己身上的血。赤紅的顏色,沾染在青衫之上,
格外刺眼。格外,不相稱!像是在提醒她,她與景焱永遠(yuǎn)都不會在一起,
從頭到尾只是哄騙她的一場戲!可景焱明明許諾了,會娶她!她原本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是能夠藏好的,可景焱一朝挑明。她又怎么心甘情愿重新回到那個遵規(guī)守矩,
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徒弟的位置上!叫她眼睜睜看著景焱另娶他人,她又如何甘心!
褚念稚猩紅著一雙眼睛,難得執(zhí)拗:“師尊,她是你的心上人嗎?你救我,收我為徒弟,
說要與我成婚,是因為我長得像她嗎?”景焱對上她通紅的一雙眼,語氣涼?。骸安皇?,
瑾兒是我救命恩人,我待她好,是因為她對我有恩。”“我不想懷著對她的愧疚與你成婚,
阿念,我希望你救她?!本办偷奈惨舳嗔诵┣醒肭?,褚念稚不錯眼地盯著他。她想賭一賭,
這幾萬年的陪伴,
究竟能不能換來景焱一絲一毫的真心……她不明白他的一句“不是”究竟是回答的哪一句話。
只知道,他說了謊。沉默半晌。褚念稚率先別開視線,此刻,她仿佛一具空殼。
只能聽見自己沙啞晦澀的聲音響起:“好,我會救她?!钡诹戮办途o蹙的眉眼舒展開來,
大約是寬慰,他面不改色地說道:“阿念,等瑾兒痊愈,我就與你成婚。
”褚念稚強撐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點了點頭算作回應(yīng)。景焱也不再多留,
只扔下一句:“好好養(yǎng)傷”,便倉促離開?!芭椋 彪S著殿門被關(guān)上,
褚念稚似是再也撐不住,頹然在地。澀意在心間不斷彌漫,像是開閘的洪流,
將她整個人都淹沒其中。翌日。仙使將她的衣物用具悉數(shù)搬到了洗梧宮偏殿。
不知道景焱用了什么法子,
總之她一個明面上已經(jīng)成了魔族王后的人竟也在神界相安無事地住下了。
景焱約摸五日會來一次,取她真身的枝葉入藥。這日,景焱又來了。今日是她生辰。
褚念稚心里是歡喜的,甚至暗自掐訣,使了個法術(shù)讓自己臉色看上去好一些。
她失了一縷精魄和一半的修為,真身的枝葉又每隔五日被取一次。
原本自愈的能力大幅度被削弱,甚至好幾次連人形都不能維持,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了。
她只是忍著,不愿讓景焱為難。景焱站在門口,緊盯著褚念稚虛浮在臉上的“好氣色”,
垂在身側(cè)的無意識地攥緊。須臾之間,又松開,恢復(fù)了素日冷淡的神情。
褚念稚視物有些不清,強撐著身子站起來,緊走幾步急切地趕到景焱身前,
聲調(diào)上揚:“師尊,你來了。”“今日是我生辰,你是特意來看我嗎?”褚念稚的聲音懇切,
帶著些悲切的祈求。她明知道景焱來偏殿大約只是為了取藥,但偏偏今日,
許是因為生辰日的緣故,她多了一些奢望。往年她生辰,景焱總是會大張旗鼓地給她過,
設(shè)宴款待賓客。素來節(jié)儉的他,只在她生辰這天會格外鋪張一些。和景焱過的第一個生辰,
她身體才被景焱養(yǎng)的好些,勉勉強強能化作人形。景焱親自主持,領(lǐng)著她在上位坐下,
她至今還記得那天。她功力不穩(wěn),身上帶著些潮濕泥土難聞的霉味,即使是坐在上位,
也免不了被人嘲笑。向來溫和的景焱在一個女仙不加掩飾的嘲諷下黑了臉,
揚手將那人逐出門外。轉(zhuǎn)而牽起她因為緊張汗津津冰冷的手,
面向眾人厲聲道:“褚念稚是我的徒弟,若是有人膽敢再說她半句不是,那便是與我為敵。
”場上一片寂靜。烏泱泱的一群人站起,又略微彎腰曲背,行禮作揖,稱“是”。
也是自那日起,她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愛上了景焱。“我忘記了。
”景焱冷得叫人生寒的聲音似是要將褚念稚剛暖起來的心擊得粉碎,
她聲音不自覺地發(fā)顫:“什么?”“忘記今日是你生辰,只是方才瑾兒說要來感謝你,
我便將她帶過來了,她身子不見好轉(zhuǎn),想著從你這多拿點藥葉去熬藥。”景焱略微側(cè)身,
讓出跟在他身后,面色紅潤,體態(tài)日漸豐腴的瑾兒。瑾兒才進門。景焱便急急地去攙著她,
只是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便叫景焱慌了神:“褚念稚,快將你的神力渡給瑾兒,
大約又是你的精魄在瑾兒身體里作亂呢。”褚念稚見他催促焦急的神情,眼睛驟然睜大,
嘴唇哆嗦地說不出話。對上瑾兒得意的視線時,心里難言的不適痛苦,鐵銹味在唇間彌漫,
被她強行壓下。她的聲音碎得不成樣子:“師尊,若是再失了這修為,
我會死的……”她聲音太輕,被掩蓋在瑾兒越發(fā)痛苦的呻吟聲里。景焱一邊分心護著瑾兒,
一邊沒有半分憐惜地將褚念稚的修為提取了,又將她所剩無幾的藥葉煉化。
語氣不耐:“死便死了,原本你這條命便是我撿回來的?!钡谄哒隆稗Z!
”景焱的話像是一記重錘幾乎要將褚念稚整個人擊穿,本就破碎的心此時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堪堪忍下的血和痛一起翻涌,“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腥甜。褚念稚再撐不住,
身子像一邊歪去,裸露的手臂上多了幾層灰黑色的痕跡,似是燒焦的木炭。她神色麻木,
仰面躺在地上,悶哼一聲,昏死過去。褚念稚再次清醒時已經(jīng)是第二日。天色有些暗,
殿內(nèi)沒有掌燈,褚念稚愈發(fā)看不真切。
方才被景焱生生剝?nèi)バ逓榈耐礌砍吨鴾喩硗鹑艋馃愕奶弁?,痛苦勝似剜肉剔骨?/p>
褚念稚緊閉上眼,小口小口地喘著氣,試圖緩過這一陣痛?!澳阈蚜??
”褚念稚仔細(xì)地分辨著發(fā)聲的人。那人似乎明白了她的不適,遠(yuǎn)了一瞬,
再近時手里多了一盞燭火。褚念稚才得以認(rèn)清眼前的人,竟然是瑾兒。
她已經(jīng)換下了先前那件緋紅色常服,現(xiàn)今身上的衣服是與景焱相似的青白色,質(zhì)地柔軟,
觸感細(xì)膩,是最精細(xì)不過的布料。褚念稚斂下眼眸,難掩失落。
這是她最熟悉的布料——她與南海鮫人纏斗了數(shù)日才得的鮫綃衣。彼時她以為景焱時日無多,
聽聞鮫綃衣能護住心脈,不遠(yuǎn)千里不惜萬難替他尋來。甚至險些丟了性命,
景焱卻只是看了一眼便丟在一邊,勸她:“不必多費心思?!比缃?,
花的那些心思竟是用在了瑾兒身上……褚念稚只覺得自己一顆真心恍若被人挖了又丟在地上,
狠狠踐踏!強壓下苦澀,緩了一口氣,只裝作無常:“你來做什么?”瑾兒見她態(tài)度強硬,
也不再用和善假面掩飾。自顧自起身,剪了發(fā)黑的燭心:“你應(yīng)該能看出來,景焱喜歡我。
”褚念稚聞言喉嚨發(fā)哽,心臟悶疼,只是強撐:“我知道,可是他才許諾了我,要與我成婚。
”“師尊他從不說謊?!瘪夷钪傻穆曇粲行┌l(fā)虛,她不是看不出景焱對她的敷衍。
而是她只能一遍遍念著他對她的那一句承諾,才能熬過這些日子的苦和痛。瑾兒勾了勾嘴角,
緊盯著褚念稚混沌的眼睛,挑了挑眉,極盡嘲諷:“是嗎?”“他若是真要娶你,
為何要將你囚禁在這偏殿?”“你現(xiàn)在的身份依舊是魔尊東方綏的王后,你覺得,
景焱會娶一個魔后嗎?”幾句反問就叫褚念稚失了所有分寸,
她用深沉愛意為自己編織的那場成婚美夢也被擊潰。褚念稚捂住叫囂著痛苦的心口,
依舊不甘:“師尊,他對我有情,不會這樣對我的!”“他救下我,說我是他唯一的徒弟,
他對我那么好!他不會這樣對我的!”褚念稚聲調(diào)逐漸提高,最后幾乎是嘶吼出聲!
瑾兒理了理衣衫,滿眼的諷刺:“你其實知道,你的臉和我很像。
”“你猜猜他對你好是因為什么?”褚念稚動作一滯,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最后的尊嚴(yán)霎那間被碾碎成粉。她怔怔地看向瑾兒,她依舊神情冷淡,
甚至眉宇間多了幾分憐憫:“你原本不是這幅樣子,是景焱將你化作了與我一般的相貌。
”“你再猜猜看,你這些年尋來的那些奇珍異寶,都用在了何處?
”“我還要多謝你的真身藥葉,多謝你的精魄和修為,才讓我痊愈,能和景焱成婚。
”瑾兒的話像是利刃,每一道落在褚念稚身上都是刻骨的疼痛。她僵硬在原地,
痛苦宛若層層潮水,將她淹沒,幾近窒息。門開了又關(guān),是瑾兒走遠(yuǎn)了。褚念稚死死攥著手,
透過半掩的窗戶看見外面層層疊疊的紅綢。大紅的囍字掛滿了整個洗梧宮。
她以為是她與景焱的新婚,如今看來,竟又是一場戲。第八章夜色漸深,
褚念稚的一顆心也愈發(fā)酸脹苦澀。景焱進來時,褚念稚正坐在椅子上出神。
察覺到他的氣息后,她才慢慢抬眸看向景焱。他身上竟是一件婚服。
連日來一直壓抑的情緒翻涌著,瑾兒的話更是成了撕碎景焱溫情的最后一柄利刃。
她不想再裝傻了。四目相對之間,褚念稚先開了口:“師尊,你是不是從始至終都在騙我?
”“你對我只有利用,沒有半分感情,你對我好,只是因為我用了這張和瑾兒相似的一張臉,
是不是?”景焱的神色一點點黯下來,只是不答。褚念稚的心也徹底沉下去。
她只覺得自己竟然傻到這個地步。為了眼前這個人,她丟了精魄,真身被毀,失了修為。
卻連他一句真話都聽不到。褚念稚滿身傷痛,那顆真心混著所剩無幾的尊嚴(yán),已經(jīng)潰爛不堪。
她凄苦一笑,神色灰敗:“景焱,你真是好會算計。”褚念稚已經(jīng)再無一絲力氣,
那句“師尊”再也叫不出。景焱清冷的面容終于因為她一句話有了一絲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