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挑個日子,江清月沒料到這日子挑得這么急。
臘月十二,上上的大吉日。
據(jù)說侯夫人撐著病體親自去了城外的普濟寺,求了老方丈親自看得八字。
回來的時候,轉(zhuǎn)道去了三清觀,又叫紫陽道長給看了一遍。
江清月聽著小丫環(huán)喋喋不休的匯報。
想到此刻就坐在自家前廳的準婆婆。
這郡主大人,她到底是信佛,還是信道的?
或者兩個都不信,只為了表現(xiàn)對這婚事的重視?
坐在那想了一回,難免也帶了幾分緊張。
日子既然定下來,那……兩家就開始走流程了。
而需要她自己做的,只有那嫁衣。
嫁衣是早就準備起來的,京都的規(guī)矩,女兒家十三四歲就開始準備了。
一針一線,都是母親帶著親自繡的。
江清月心底將那日子算了算,前后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也幸而這是陛下賜婚,不需要那上官凌渡過了孝期。
而且……
伯爵府沒了兩個人,即便是自己頂著圣旨進去。
估計也是不能同房的,何況、那小爵爺?shù)降资翘贻p了。
她在這胡亂的想著。
前廳的侯夫人倒是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原本她是擼胳膊挽袖子,準備陰陽這郡主幾句的。
可才見到晨陽郡主的面,侯夫人那擠兌人的話是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紙片一樣的人,臉色比侯爺案上常年不動的紙都要白。
衣服掛在身上,幾乎完全撐不起來。
被小丫環(huán)扶著一路進來,還沒等她說話,那郡主倒是微微的行了一禮。
侯夫人看著這樣的晨陽郡主,忽然覺得……若是言語太過于犀利,倒顯得自己欺負人。
板著臉的侯夫人,急忙叫人上了熱茶,又叫小丫環(huán)們將那炭盆往郡主那邊移了移。
最后又親自過去,往郡主背后塞了個軟墊。
做完這一切,又覺得有些不自在。
低低的加了一句“郡主有事還是盡快說吧,萬一在我侯府出了事,我們可擔(dān)不起。”
晨陽郡主靠在軟墊上,看了看幾乎就在自己腳邊的炭盆,低著頭輕輕的笑了笑。
“我?guī)Я肆瓒蛇^來,讓兩個孩子見一面?!?/p>
“也給你們見一見。”
“若是你們不同意,我去和陛下說。”
不過這么幾句話,晨陽郡主連著喘了幾口氣。
喘得侯夫人覺得她隨時可能咽氣。
這么一想,又為自家女兒不值。
可對上晨陽郡主那病蔫蔫又強笑著得臉,拒絕的話愣是一句沒說出來。
最后直接對著外面吩咐了一句“去書房叫侯爺和公子過來?!?/p>
“把小爵爺也帶過來?!?/p>
這么氣呼呼的吩咐完,又讓人去后院給江清月傳了句話。
上官凌渡隨著侯爺父子在書房,本也沒什么可說的。
他坐在那里,端著自小母親教得禮儀。
看著那小世子在自己眼前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略有些緊張和無措。
母親這么做,似乎有些不對。
咽了下口水,將一側(cè)的茶盞端起喝了一口。
抬頭又對上那小世子好奇的眼睛“小爵爺,你除了長得好看,還有什么別的本事沒?”
這一句話,讓上官凌渡一怔。
他還有什么別的本事沒???
他怔然得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小世子忽然靠過來。
盯著他的眉眼看了看。
忽然又來了一句“長得好看也行了,我姐可厲害了?!?/p>
“你若是能憑這張臉,把我姐哄開心了,你伯爵府的家業(yè)就算是保住了?!?/p>
這話、讓上官凌渡瞬間臉紅。
又有幾分尷尬。
看吧,這傻子一樣的世子,都知道自家的算計了。
他局促的搓了搓自己的袖口,那邊老侯爺終于咳了咳“清風(fēng),不許無理?!?/p>
這呵斥毫無威懾力,還沒自己母親發(fā)火嚇人。
上官凌渡覺得、這父子兩個大約是不喜歡自己的。
就在他有些坐不住的時候,小丫頭來喊人了。
三人相互謙讓了一下,上官凌渡隨著這父子兩個去了前廳。
然后……見識了更不喜歡自己的人。
那侯夫人的目光嫌棄的在他身上打量了半晌。
又看了看自家母親。
最后不耐煩的擺手“帶他去花園里轉(zhuǎn)轉(zhuǎn)?!?/p>
這句話,讓上官凌渡不解的看向自家母親。
晨陽郡主卻是沒有看他。
所以,跟著小丫頭一路出來,上官凌渡腦子里只有一句話:這冰天雪地的,花園里有什么可看的?
可是才繞過角門,遠遠的便見到那小路上的影子。
回廊下,江清月裹著鵝黃鳳羽的斗篷,抬頭便見呆呆站在那里的小爵爺。
兩人遙遙的對視了一眼,江清月帶著丫環(huán)緩緩走來。
走得近了,側(cè)頭對那丫環(huán)吩咐了一句。
自己抱著手爐過來,在幾步之外站定。
上官凌渡呆呆的望著走過來的人。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江清月身子彎了彎,行了一禮“小爵爺!”
聲音與那日似乎沒什么不同,可上官凌渡還是聽出了一點緊張。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輕輕的笑了笑。
跟著行了一禮“江姑娘。”
兩人行了禮,一時又不知該說什么。
江清月對著和自家弟弟一樣年歲,卻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人,有些無措和尷尬。
而上官凌渡則是腦子里紛紛雜雜的閃過無數(shù)的想法。
最后清了清嗓子“江姑娘,我威遠伯府的情況,你大概也是知曉的?!?/p>
“此事本就不該將你牽扯進來,要不……”
他望著江清月,后半句卻是怎么都說不出來了。
而江清月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忽然發(fā)現(xiàn)這小爵爺似乎比自己還要矮上一些。
大約是養(yǎng)了一陣子,氣色比上一次看要好一些。
兩人對視半晌,上官凌渡嘴角動了動。
那想說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江清月笑著低頭輕輕的拂了拂身子“此處風(fēng)大,小爵爺還是回前廳吧?!?/p>
這么說著,將自己的斗篷緊了緊。
回身的時候,到底是沒忍住將自己手爐塞到了上官凌渡的懷里。
暖暖的溫度,讓幾乎凍僵的人連著心口都暖起來。
站在原地望著江清月消失的方向,上官凌渡抱著那手爐抿了抿嘴。
回身走了幾步,想了想將那手爐直接攏在袖子里。
離開侯府的時候,留下了一張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