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呦呦生無可戀地看著大公豬竄進(jìn)了老鄉(xiāng)的玉米地,不禁仰天長嘯:
“讓我死吧!”
話音未落,只聽天空“咔嚓”一聲,平地起驚雷,她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渾身難受,尤其是腦袋,轉(zhuǎn)著圈地疼。
梅呦呦用手一摸,黏糊糊的,額頭還有一個大包。
努力想睜眼,眨巴半天只睜開了左眼,掌中一片血紅。
又用手背使勁抹了兩把右眼,這才把糊進(jìn)眼里的血擦出去。
【青天白日怎么被雷劈了?這是渡劫失敗了嗎?姐不就是想拿個雙學(xué)位嘛,怎么就遭天譴了?至于嗎?】
為了外公的遺愿,她從省體校參加高考,沒日沒夜苦學(xué),好不容易考到農(nóng)學(xué)院,修了作物學(xué)和畜牧學(xué)。
誰知臨近畢業(yè),她養(yǎng)的豬吃了她三代玉米母本種子,豬還追丟了。
那一望無邊的青紗帳,鬼子進(jìn)去都蒙圈,她可不認(rèn)為她能找到一頭又伶俐又渣的豬。
誰明白農(nóng)學(xué)生的苦呀!
等視物正常了,她這才看清自己此時正仰面朝天躺在一處院落里。
深秋的太陽還很毒,曬得她半邊臉火辣辣的。
剛想撐著身子坐起來,突然一股陌生的記憶涌入腦海:
大夏朝,洪熙十年。
寧河郡,永安縣,大灣鎮(zhèn),謝家莊。
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梅呦呦,比她大了十歲,33了,生了四個孩子……
不等梅呦呦捋清脈絡(luò),就聽一陣急促腳步聲和一聲哭嚎傳來:
“娘,我追不上了,他們是馬車!
娘,你怎么流了這么多血呀?
嗚嗚嗚!”
這個長得細(xì)脖子大腦袋大眼睛,像非洲難民的,是原身11歲的小兒子謝二狗。
【原來姐十年的青春是為了你這個二狗!】
二狗口中的“他們”說的是原身的小女兒謝二丫,和原身的二小叔子謝承旺,還有來買二丫的牙婆!
謝老二在鎮(zhèn)上的雜貨鋪做工,牙婆應(yīng)該就是他找來的。這是要搭便車回去,還負(fù)責(zé)押送二丫。
梅呦呦一個鯉魚打挺,坐,坐了起來。
她這是穿越了!
【肌肉記憶呢?不應(yīng)該是站起來嗎?】
二狗跑到他娘身邊,伸手去攙她,還用爛的只剩半截的袖子給她擦臉上的血漬。
梅呦呦忽然間母愛爆棚,這一刻,她從內(nèi)到外,徹底與這具身體融合了。
這,就是她的孩子,沒有任何不適。
“扶娘起來,咱們?nèi)フ夷愀??!?/p>
梅呦呦扶著小兒子站起來,邁步就要往外走。
“咣當(dāng)”一聲,正屋的房門此時打開了,一個五十多歲發(fā)髻油亮、黃白面皮的老婆子叉著腰走了出來。
是原身的婆母,老羅氏。
羅老婆子用手指著她們罵道:
“干什么去?你不是死嗎?怎么沒死?敢情是裝死嚇唬人吶?
要死快死,死了還清靜,活著就是多余!
說你呢,你個掃把星,怎么不吭聲,沒死就去做飯。”
折騰了一晌午,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叫。以為這個死婆娘還要躺上半天,沒想到現(xiàn)在就醒了。
就知道她不會這么輕易死了。
既然醒了,就得干活兒,她家可不養(yǎng)閑人。
三兒子能考中秀才給老謝家改換門庭,都是她調(diào)教得好,一大家子勤快不偷懶,這才能供老三讀書。
梅呦呦松開二狗,用手背蹭了一把臉,“對呀,我要干什么去?”
【我已經(jīng)是我了,自己能解決干嘛指望別人?】
晃晃腦袋,四下瞅瞅,看到院墻邊靠著把鐵锨,她走過去抄在手里,直奔羅老婆子。
羅老婆子從來沒見過自家大兒媳這副表情,像是要吃人,嚇得她倒退了兩步,一手把著一扇門板就要關(guān)門。
梅呦呦三步并作兩步到了跟前,抬腿就是一腳。
這腳踹在門板上,震得羅老婆子一下子松了手,整條胳膊疼到了手指頭尖,像是斷了一樣。
這死婆娘哪兒來的這么大勁?
剛想再罵,梅呦呦已經(jīng)撞開她擠了進(jìn)來。幾步?jīng)_到里間,一把把床上坐著描花樣的謝玉華薅了下來,揪著她的頭發(fā)就往外拽。
9歲的小妮子被她這一薅一扯,加上從床上下來蹲了一下,整個人都蒙圈了。被拖到門口時才抱住了羅老婆子的腿:
“奶奶,奶奶,救我,救救我!”
羅老婆子想上前搶人,被梅呦呦用鐵锨柄頂了一下腰,踉踉蹌蹌后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反應(yīng)過來是挨了兒媳婦的打,還有些不可置信,猛地放聲干嚎:
“殺人了,殺人了!你個天殺的喪門星,下賤貨,你瘋了敢打我?我是你婆……”
這時里屋剛反應(yīng)過來的小羅氏也跑了出來。
“娘,娘,你這是怎么了?”
小羅氏是羅老婆子的娘家侄女,平日最是巴結(jié)自己的婆婆,這會兒見大妯娌拖著自家閨女,老太太還坐在地上,自然而然是先看婆婆。
拉了拉老羅氏沒拉動,這才越過她又來摳梅呦呦的手。
“大嫂,你干什么,你松開,玉華招你惹你了?”
她也不敢太使勁,畢竟梅呦呦的手指插入了她閨女的頭發(fā)里,她要是不分輕重就撕扯,怕傷到了自家閨女。
梅呦呦常年干農(nóng)活,三十幾歲的手已經(jīng)糙的像老松樹皮,這會兒像鐵鉤子一樣抓著。即便小羅氏使絕勁都不一定摳得開,何況沒盡力,自然掰不開。
梅呦呦一手拖著人,一手用鐵锨柄推開小羅氏,三個人拉拉扯扯到了門外。
見小羅氏還拽著謝玉華的腿,梅呦呦用鐵锨頭指著她,道:“你閃不閃?”
小羅氏,“你松開我閨女!”
梅呦呦,“你信不信我拍死你?”
說著就是一腳,一腳把小羅氏踹飛了出去。
謝二狗:說好的拍死她呢,怎么用踹的?
人落了地小羅氏那句“你拍死我吧”才說出來,一塊噴出的還有一口血。
噴了老遠(yuǎn),有幾滴濺到了羅老婆子臉上。
“打死人了,真殺人了!”
羅老婆子的音都岔了。
想起身去叫人,奈何起不來,只能側(cè)身往外蹭,邊挪邊喊,“來人吶,打死人了?!?/p>
小羅氏也想起來,可一動就又吐出一口鮮血,胸口悶悶的,喘不上來氣,嚇得她就窩 趴在那里,只敢蛄蛹不敢動。
謝玉華這時反倒比兩個大人冷靜,“大伯娘,我又沒招你惹你,你抓我干什么?快松開我,你扯疼我了!”
梅呦呦,“你說干什么,你奶奶你爹賣了我的二丫,我也要把你賣了!”
嘴上說著,腳步也沒停,一路拖到院門口,扭頭叫傻住了的小兒子:
“二狗,站著干嘛?去推家里的車,拿上繩子!”
二狗屁顛屁顛跑進(jìn)西廂雜物房,找了兩條小手指粗的麻繩。
又去南墻根放下靠著的小推車,推到院門口,把繩子遞給他娘。
梅呦呦三下五除二,單手打了豬蹄扣,把謝玉華反剪了雙手雙腳,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二狗上前幫著他娘,一起把小妮子扔到了小推車上。
謝二狗:怎么感覺自己沒使勁?
他還從來沒見他娘這么厲害過。
晌午牙婆過來領(lǐng)人時,她娘連哭帶喊,拉著二丫不放手,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瘋了一樣。
后來他娘被奶奶和二嬸摁著動不了,讓他去攔人??上庑]長勁,人沒攔下,馬車也沒追上。
回來時聽人說,她娘在他們走后,一腦袋撞在了犁杖頭上,死了!
大哥去燒荒了不在家,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誰知一回來就看到娘還好好地活著,還變得這么,厲害!
謝二狗胸脯挺挺著,跟在他娘后面,拽的二五八萬似的。
他覺得他娘肯定能把二丫救回來。
剛散去的看熱鬧的村民,這會兒聽到吵鬧聲又聚攏過來。有人問:
“大春他娘,你這是干什么去?”
梅呦呦,“家里沒錢了,把侄女賣了,給我小叔子湊束脩,供他考狀元?!?/p>
謝玉華這會兒是真怕了,剛才在家時她沒感到害怕,畢竟她這個大伯娘一向廢物,軟包子,她奶一瞪眼,她嚇得渾身都哆嗦。
可這會兒都離家門口十幾丈遠(yuǎn)了,她奶和她娘還沒跟上來,她就感覺大事不妙了。
“大伯娘,大伯娘,我錯了,你放了我吧,和我沒關(guān)系呀!”
梅呦呦,“怎么和你沒關(guān)系,和你關(guān)系大發(fā)了!二丫她三叔不是你三叔?你三叔做了官不拉幫你這個親侄女?
你三叔剛考中秀才,往后還要鄉(xiāng)試、會試、殿試,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光賣二丫的那點錢哪夠?
不光是你,你娘你爹也不能閑著,你大伯死了,我生不出孩子了,以后就指望你娘再多生幾個丫頭,多賣些銀子了。
咱們家以后可就發(fā)達(dá)了,又升官又發(fā)財?!?/p>
圍著看熱鬧的村民一聽這話便開始起哄。
“謝老三讀書就靠賣侄女?”
“那小羅氏可有得忙了,躺著別起來了!”
……
“哈哈哈!”
不管到了哪里,不管哪朝哪代,太多人氣人有笑人無。
老三謝承宗中了秀才,這在幾十戶人家的謝家莊可是有史以來頭一份,村里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呢!
這會兒他們家有熱鬧看,誰不湊上來樂呵樂呵!
謝玉華對著眾人大聲喊,“幫我,幫我去找我爺,我爺在東坡那邊,幫我送個信?!?/p>
讓她爺來救她。
她爹不在家,她奶她娘指望不上了,能救她的也只有她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