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梢的茉莉香突然具象成老屋后的那叢野茉莉——母親總在花開時念叨："等默娃娶媳婦，

用這個熏喜被。"廣告屏切換成鉆戒特寫，八心八箭的切面折射出無數(shù)個哭泣的自己。

陳默在某個棱面里看見十六歲那年的暴雨夜，他蹲在漏水的閣樓用臉盆接雨，

母親把止痛片碾碎拌進紅糖水。此刻舌尖泛起同樣的甜腥味，

混著紅豆面包的酸澀在喉頭凝結(jié)成塊。手機再次震動，

鎖屏彈出房東的語音條："月底不交租就清房。"聲波震碎了積水中的霓虹倒影，

那些彩色碎片聚合成工頭逃跑那天的暴雨。他忽然看清雨簾中閃爍的不只是探照燈，

還有母親為了省電關(guān)掉的那臺老款電視的電源指示燈，兩者以相同頻率在記憶深處明滅。

夜風(fēng)掀起他的襯衫，后腰疤痕上的縫線痕跡開始發(fā)癢。陳默對著玻璃幕墻哈氣，

在霧面上畫了個歪扭的喜字。水汽消散時，他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踮腳在窗花上描鴛鴦，

母親裂著血口的食指按在紅紙邊緣，

那些滲出的血珠此刻正順著3276.42的數(shù)字往下淌。便利店暖光透過玻璃，

將他的影子釘在斑馬線上。穿超短裙的少女舉著冰淇淋與他擦肩而過，

甜膩的奶油味混著尾氣鉆進鼻腔，在喉管凝結(jié)成母親偶爾咳出的帶血絲的痰。

遠處建筑工地的塔吊仍在轉(zhuǎn)動，紅色警示燈刺破夜幕，像懸在云層里的血滴。陳默摸出手機，

通話記錄里躺著十幾個未接來電，最新一個是房東催繳房租的短信提醒，

標點符號在視網(wǎng)膜上增生出黑色菌絲。存折邊緣被捏得卷起，3276.42變成螞蟻軍團，

正啃食著自己的影子。他想起開戶那天柜臺上方懸掛的電子鐘，

紅色數(shù)字與此刻塔吊警示燈同步閃爍，如同命運設(shè)定的雙重倒計時。

冰淇淋少女的珍珠耳釘突然炸裂，滾落的珠子在柏油路上。陳默彎腰去撿時，

看見積水里漂著老家屋后的梧桐葉，葉脈是父親煙桿裂紋的復(fù)刻。葉子突然卷曲成煙管形狀，

吐出三十二年前他出生時的晨霧——產(chǎn)房窗外的牽?；ㄕ手摻钌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