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勾勒出他清瘦卻顯得可靠的側(cè)影，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

他手臂上那道被玻璃劃傷的疤痕已經(jīng)愈合，留下了一道淺粉色的、略顯猙獰的印記，

在他每一次抬起手臂掃動時，都清晰可見。那道疤像一根無形的刺，每每扎進(jìn)我的眼里，

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難以言喻的酸脹?！跋麓巍瓌e來了?！庇幸淮?，我嘴里塞滿了面包，

聲音含混不清，帶著一種連自己都覺得虛偽的抗拒?？諝饫锏乃晒?jié)油味似乎更濃了些，

壓過了面包的香氣。他正彎腰撿拾一塊較大的玻璃碎片，聞言動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

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他平靜無波的聲音，像是回答，

又像是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shí)：“面包烤多了，不吃會浪費(fèi)?！币痪漭p飄飄的借口，

卻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得我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我低下頭，用力咬著面包，

試圖把眼眶里那股莫名的熱意也一并咽下去。他總是這樣，用最尋常的理由，

做著最不尋常的事。時間在這種沉默的拉鋸中悄然流逝。工作室里的狼藉漸漸被規(guī)整。

顏料罐被扶起，蓋好蓋子，排列在墻角。散落的畫稿被小心翼翼地攏成一疊，放在桌角。

碎玻璃和瓷片被清掃干凈，地板被拖過，留下濕漉漉的水痕，空氣里的塵埃似乎也沉淀下來。

只剩下桌上那個空了的白瓷盤，和我心里那片被短暫安撫、卻依舊空曠荒蕪的廢墟。

他收拾好工具，準(zhǔn)備離開。走到門口，他總會停一下，側(cè)過頭看我一眼。那目光很沉靜，

沒有責(zé)備，沒有憐憫，也沒有探究，只是像確認(rèn)一件物品是否安好?！霸琰c(diǎn)休息。

”簡單的三個字，成了每次“儀式”的結(jié)束語。然后，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面走廊的光，

也隔絕了他帶來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暖意和秩序。工作室重新陷入一種巨大的、令人心慌的寂靜。

我獨(dú)自坐在桌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盤沿，胃里是溫?zé)岬娘柮洠?/p>

心底卻是一個更深的、填不滿的空洞。我甚至不知道他姓什么，做什么工作。他像一個謎，

突兀地闖入我破碎的夜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