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在手里輕飄飄的，卻是他最后的體己。他看也沒看，用盡最后一點殘存的力氣，

把那小布包狠狠摔在石大腳邊的泥地上。銀子撞擊泥地的聲音，清脆又刺耳，像砸碎了什么。

石大立刻眉開眼笑，彎腰飛快地?fù)炱饋泶нM(jìn)懷里，掂量了一下那輕飄飄的分量，

這才滿意地拍了拍胸口：“早這么痛快不就完了？等著吧，明兒給你敲樹去！

敲他娘的七下八下！”說完，頭也不回地鉆回他那黑黢黢、彌漫著霉味的廂房，

留下石老頭在冰冷的炕上，無聲地淌下兩行渾濁冰冷的老淚，滲進(jìn)破舊的枕席里。二第二天，

日頭西斜，像一顆巨大的咸蛋黃，把連綿的山巒染上一層黯淡的金邊，透著一股遲暮的蒼涼。

石大果然揣著那根油亮的木棒，一步三晃地出了村。他按著老頭模糊的指點往東走，

鉆過一片雜木林子，枯枝敗葉在腳下發(fā)出窸窣的碎響。眼前豁然開朗，

果然在山口處一個背風(fēng)的緩坡上，看到了兩棵緊緊依偎著的老松樹。樹干虬結(jié)扭曲，

盤根錯節(jié)，樹皮皸裂如龍鱗，飽經(jīng)風(fēng)霜，樹冠卻依舊蒼翠，枝椏交錯，

如同兩個相依為命、在歲月里佝僂了腰背的滄桑老人。山風(fēng)正從西北方向嗚嗚地吹來，

帶著深山的寒意，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石大撇撇嘴，山風(fēng)吹得他后脖頸涼颼颼的，

總覺得這荒僻地方透著股說不出的邪性，心里有點發(fā)毛。但想到懷里那點輕飄飄的銀子，

還有昨晚贏錢的手氣，又給自己壯了壯膽?！芭聜€球！”他嘟囔一句。

走到上風(fēng)頭那棵更顯粗壯的老松前，掄起棒子，

敷衍了事地敲了七下——“梆、梆、梆…”沉悶的敲擊聲在山谷里蕩開，

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能鉆進(jìn)骨頭縫里的回音，驚起遠(yuǎn)處幾只寒鴉，

“嘎嘎”叫著飛向暮色漸濃的天空。接著他又繞到另一棵下風(fēng)頭的松樹前，

更不耐煩地胡亂敲了八下，棒子砸在樹干上，震得樹皮簌簌落下。敲完，山風(fēng)似乎更大了些，

嗚嗚咽咽，吹得四周的蒿草和灌木簌簌作響，帶著一股莫名的寒意直往他衣領(lǐng)里鉆。

石大縮了縮脖子，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