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感嘆,“她從那么遠的地方嫁過來,又和二叔鬧得這么僵,也真是難為了?!?/p>
邢氏和大太太的表侄子雄州是不是真的,陳嘉無從得知,也不好奇。
孤獨的人會自己找尋樂子。
可能是麻將,可能是書籍,可能是性。
最小的侄女喝牛乳弄臟了衣裳,安氏張羅著給她換新衣,陳蕓陳嘉先行告退,去了廳堂。
在路上,陳蕓屏退身后的丫鬟,悄聲對陳嘉說:“方才你在大嫂屋里聽到的閑話,不要說出去?!?/p>
陳嘉點點頭。
她是真的不愛嚼舌根。
對傳播一個女人的桃色新聞沒興趣。
陳蕓道:“其實咱家最有本事的是二哥,可二哥對家里人冰冷至極,誰都不搭理,我只能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去巴結(jié)大哥大嫂,若是以后在婆家受了欺負,好歹還有兄弟能出頭幫襯一二,省得叫外人看清了咱們,”
“雖然咱們和大哥大嫂是一邊的,但也別得罪二哥二嫂,二哥是有大前程的,二嫂娘家更是惹不起,咱們姐妹夾縫求生,求得是穩(wěn)穩(wěn)當當?!?/p>
以前這些話陳蕓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自個妹妹性子實在古怪。
自從投井醒來后,許是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性子柔和聽話了許多。
陳蕓才把自己摸索出來的道理掰開揉碎講給陳嘉聽。
陳嘉不置可否只是一味的點頭。
所處時代不同,各人觀點亦不同。
陳蕓說服不了陳嘉,陳嘉講的再動聽也改變不了陳蕓。
到了廳堂,陳蕓拉著陳嘉坐在了偏廳。
她們是沒有資格上主桌的。
等所有人都到齊后,八姨太挽著陳大老爺姍姍來遲。
一進屋,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在大宅院里,四姨太穿的時髦,八姨太穿的大膽。
坐在陳嘉旁邊的陳靈湊過來嘀嘀咕咕,“你同學真不要臉,鏤空蕾絲式樣的旗袍只有樓子里的女人才穿呢!”
陳嘉“哦”了一聲問:“你怎么知道樓子里的女人穿什么?你去過?”
“我,我,我才不去那種臟地方呢!”陳靈氣的臉紅脖子粗,聲音都大了許多。
陳嘉沒有理她,專心干飯。
過了一會,陳靈又湊了過來,“八姨太的奶真大,又挺又大?!?/p>
“咳咳?!?/p>
陳嘉聽到她這番話差點噎住。
陳靈瞥了她一眼,臉上一副就這點出息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說:“中秋的時候,三姐回來哭哭啼啼的,說三姐夫嫌她乳小,三姐沒法子,就把身邊的竹翠給開了臉,結(jié)果三姐夫就不來她房里了,和竹翠整日在書房沒羞沒臊的。”
……陳嘉想,這是真不拿她當外人,什么都說。
陳嘉并不想和一個未成年討論這個話題,但架不住陳靈興致勃勃。
她道:“三姐罵竹翠是奶牛,還讓姨娘給她找生子秘方,真不知道我長大之后乳大不大?!?/p>
陳嘉摸了摸發(fā)熱的耳朵,問她:“你三姐和姐夫不是自由戀愛恩愛夫妻?怎么還會納妾?”
“什么納妾,不過是通房丫頭,給三姐夫解悶罷了?!?/p>
陳靈不屑的撇了撇嘴:“姨娘說男人的新鮮感就那么幾年,三姐和三姐夫戀愛談了兩年,結(jié)婚也快兩年了,早過了膩歪勁兒了,姨娘讓三姐趕緊生個孩子才是正門?!?/p>
“你年紀小小,懂得到多?!标惣斡芍缘母袊@道。
“你沒娘,當然啥也不懂了。”陳靈37度的嘴說出十分沒有禮貌的話。
陳嘉回敬:“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p>
“小五呢?”一道渾濁的聲音在飯廳里響起,“好了嗎,過來讓我看看?!?/p>
陳嘉沒聽出是在喊她,正低著頭干飯。
陳蕓瘋狂用手戳她,“老爺喊你呢,快去!”
“哦哦?!标惣尾换挪幻Φ姆畔峦肟?,拿起疊成方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子走到正廳。
“小五上前來,”陳大老爺朝陳嘉招了招手,“過來過來?!?/p>
陳嘉吐槽,跟喚狗似的。
陳大老爺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一笑:“挺精神的,看來是好利索了?!?/p>
陳嘉問:“老爺,我什么時候能去學校?”
“既然好利索了,明天就去吧?!标惔罄蠣旤c了點頭。
前幾日,陳蕓找了陳大老爺,給陳嘉轉(zhuǎn)到了一所新式女中,校服也重新做好了,就等著出門去上學了。
在這個家里,做什么都需要陳大老爺點頭,病好了去上學也得經(jīng)過他同意。
陳嘉說了句‘謝謝老爺’就準備回坐。
剛轉(zhuǎn)臉,又被陳大老爺叫住。
他說:“你下了學沒事做,就陪你八姨娘解解悶子,你倆都是同學,有聊頭。”
……這糟老頭子可真不要臉。
陳嘉在心里罵道,
堂而皇之的納了女兒的同學做小妾,還要女兒去陪小妾解悶,真不知道怎么說出口的。
八姨太低著頭沒有看她,倒是陳蕓拼命給她使眼色,叫她不要忤逆陳大老爺。
這院里的人都沒有臉。
一切都要看陳大老爺?shù)哪樕惺隆?/p>
人在屋檐下,陳嘉也只好乖巧的點點頭。
陳大老爺‘咦’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對八姨太說:“小五這孩子病了一場懂事許多,成了聽話的乖孩子,好好好?!?/p>
八姨太掩嘴嬌笑,聲音清脆:“看老爺說的什么話,咱家的小五什么時候不懂事了?在學校,老師時常夸她用功呢!”
“哦,是嗎?”陳大老爺笑呵呵的轉(zhuǎn)過頭,看著陳嘉說:“那我得獎給小五點什么,說吧,想要什么今天都賞給你?!?/p>
陳嘉的喉嚨涌出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好像吃了鼻涕一樣黏黏糊糊的。
陳蕓殷切的目光又投遞過來。
陳嘉想,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那老爺就給幾封大洋吧?!标惣温犚娮约旱穆曇糨p飄飄的。
陳大老爺像干柴火一樣枯老瘦癟的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瞇著眼問:“你要大洋做什么?”
冰冷的語調(diào)在大廳響起。
站在一旁伺候老祖宗老爺太太用膳的安氏手抖了一抖。
所有人臉色為之一變,偌大的廳堂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