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靈堂的路上，是個眼生的丫鬟替許元娘掌燈引路，她滿肚子疑問，找不到冬枝也不好隨隨便便拉個人來問。
整晚亂七八糟的事兒全擠一塊兒來了，她回到靈堂腦子里還在想文蘭。
一會兒想她傷勢如何，不會就此沒了吧。
一會兒又想她撞那一下會不會影響肚子里的孩子。
天際泛白時，許元娘已經(jīng)累得上下眼皮打架，死活睜不開眼。
“奶奶醒醒?！痹S元娘支撐不住身子歪到地上前一秒，冬枝小跑進來抱住她輕輕搖晃。
“大爺他們快進來了?！?/p>
接下來許元娘腦子更懵了，主事的先生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該哭的時候，她一天一夜沒有闔眼，眼睛酸澀得不行，嘴一撇就哭出了主事人想要的效果。
至于蕭承歸出殯來了哪些人，她一概不清楚，眼睛都不敢四處亂瞟。別人也沒空搭理她這個湊數(shù)的新婦。
蕭承歸下葬后，回程路上她前腳被扶上馬車，后腳就靠在冬枝身上睡了個昏天暗地。
“可是奶奶回來了？”
馬車還未在國公府門前停穩(wěn)，車架外春桃就湊了過來，在車壁上敲了敲。
冬枝掀開車簾壓低嗓音，“奶奶累壞了正睡呢。你怎么不在院里跑外面來了?！?/p>
“太太讓我在這里守著奶奶回來，第一時間就讓過去見她?！?/p>
許元娘在她們對話中途迷迷瞪瞪醒來，理了理頭發(fā)強撐著混沌的腦子下了馬車，張氏估計是要同她說文蘭的事，她記掛著，總覺得事情未了，還是要親自去看看。
“我這就去?！?/p>
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一身孝服就趕了過去。
路上竟然沒想起問問冬枝關(guān)于文蘭的事。
張氏還在半夜文蘭發(fā)動臨時找的廂房外。
“你來的正好，過去瞧瞧罷。”
“可是文蘭生了？”
許元娘恍惚聽見嬰孩的啼哭聲，聲音不是微弱無力，應(yīng)該健康吧。
張氏沒有說話，指向一個房間，示意許元娘進去。
文蘭被人從產(chǎn)房轉(zhuǎn)移了過來，此時腦袋上纏了圈厚厚的紗布，臉色慘白到?jīng)]有一絲血色，看著怪嚇人的。
她很累，強打精神沒有睡過去。
許元娘甫一跨進門，她便顫顫巍巍的翻身跪在榻上。
“求六奶奶成全。”
許元娘滿心疑惑，“我成全什么？”
“六奶奶何苦裝傻，你還沒見過我與六爺?shù)暮⒆影伞Ｊ莻€大胖小子呢，咱們六爺有后了。孩子和六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還懷疑他不是六爺?shù)暮⒆訂?？?/p>
前頭她大致分析出孩子不是蕭承歸的，所以第一反應(yīng)是佩服。
她真的很佩服文蘭的心態(tài)和臉皮，世上怎么會有人，不要臉到這種程度啊。
欺負蕭承歸死了沒機會為自己辯解？膽子是真大，不怕蕭承歸半夜來找她索命。
第二反應(yīng)是，根本沒見過蕭承歸，怎么會知道孩子和他是一模一樣還是兩模兩樣。
許元娘腦子昏昏沉沉的，只想趕緊回去睡一覺。
“你想要什么，不妨挑明了直接說，不必問來猜去的?！?/p>
文蘭嬌弱的俯在榻上，不情不愿仿佛受人逼迫般委屈的磕了個頭。
“我能為六爺留下一絲血脈是我的福氣。原是想跟隨六爺去了，當孩子出生那刻哭得那般惹人心疼，我便再也割舍不下幼子?！?/p>
許元娘拉住想要上前打斷文蘭的冬枝，“聽她繼續(xù)說罷?！?/p>
她則坐在繡墩上，手撐下巴饒有興趣的聽這段瞎編的鬼話。
“我不奢求六爺承諾的貴妾，望六奶奶認下這個孩子，哪怕為奴為婢，只要讓我守在孩子身邊，我絕無異議。六爺沒了，六奶奶也不用擔心我分走了六爺?shù)膶檺?。?/p>
呵，
“簡單來說，你兒子要被記在六房名下，成為六房唯一的孩子。你也要入駐六房，貴妾最好。不行也無所謂，總之，你要和兒子在一起?！?/p>
許元娘無語為什么這么多人以為自己那點小算盤別人看不出來啊。
“讓我想想，你是生母，打小又和孩子在一塊。孩子年歲大了知道為母親爭取利益后，你在六房還會缺個位置嗎？我沒有親子，六房遲早是這個孩子的，相當于你的，臨了我能得到什么？”
“六奶奶思慮過度，難道所有人都跟你想象得那樣嗎？我從沒有逾矩的想法。六奶奶為何要這樣說我?！?/p>
就差明說許元娘心眼子臟看誰都不干凈了。
許元娘喝了口熱茶，艱難掀起眼皮拒絕道：“隨你怎么說，這孩子，我不認?！?/p>
她好像塊捂不熱的大石頭，任由文蘭服軟誘惑還是嘲諷激怒都不為所動。
文蘭手里沒有退路，許元娘死活不跟著她的想法走，急得也不跪了，坐在榻上破口大罵。
“六奶奶小家子氣得很！”
“你放肆！”冬枝回懟，許元娘拉了她一下。
“小戶人家能攀上國公府，怕是未出嫁前日日燒香拜佛，想要攀個高枝吧。真以為六房是個香餑餑了？六爺是有本事，奈何短命。他還能化成鬼護你一輩子不成？人前給你三分薄面稱呼你一生六奶奶，背地里你過得還不如我們呢，來日老國公和老太太去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十足十被人淹死在后院池塘奪你家產(chǎn)?！?/p>
好似想到什么，文蘭塌腰扭了下肩膀，風騷的露出半邊肩頭，唇瓣含著一指癡迷舔舐。
“我都替你惋惜，一輩子連個男人滋味兒都嘗不到，你知道被男人壓在身下做那事時的快活嗎？你也就是個燒極了只能去泡冷水的貨色。”
冬枝再也聽不下去沖過去一巴掌扇在文蘭臉上，文蘭被打得趴在床上。
“少說些污言穢語，免得臟了我們奶奶耳朵！”
她沒惱，笑容透出得意。因為許元娘不知是被氣還是被羞得紅了臉。
“我勸六奶奶還是認下這個孩子，對你我都好。有了后代也有個盼頭不是。反正過幾年族里會給你挑選嗣子，六爺親子更名正言順?！?/p>
許元娘沉默半晌，仿佛聽進去她的話，對外揚了揚聲兒，“把孩子抱來我看看?！?/p>
“不可啊奶奶，你別聽她挑撥，就算老太太她們走了，也會安頓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