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說了,越國公是個有些酸腐氣的讀書人,雖然他自己寵愛妾室導致家里姨娘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但他覺得自己身為男人,于妻子和孩子已經做得相當不錯了。
典型的寬以待己,對待別人卻十分嚴苛。他可以沒規(guī)矩亂來,兒子不行,必須遵守禮法,否則就是給家族蒙羞。
打老五并不是為了給老六討說法,畢竟,他對蕭承歸桀驁難馴的性子很是厭惡。
不過也要看跟誰比。
如果是他看重的老二跟老七,他都不會親自走這一趟,甚至可能會逼著許元娘認下。
老五就不同了,在越國公眼里,老五老六算倒數(shù)第一和倒數(shù)第二的區(qū)別。
如今倒數(shù)第一沒了,多少還是有點為人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傷心,正是對蕭承歸父愛大爆發(fā)的時刻,倒數(shù)第二的老五,榮登倒數(shù)第一的位置。
老老實實窩在自己院子里玩兒女人,不出來惹他的眼倒還罷了。
老五倒好,蕭承歸剛下葬,轉頭就想把私生的兒子硬塞過去。
說得好聽是可憐老六膝下無子,在越國公看來,這不上趕著羞辱蕭承歸斷子絕孫嗎?
且許元娘才進門第一天。
他越國公府堂堂一等公爵之家,去欺負個才十幾歲的新寡,他臉還要不要了?
越國公越想越氣,不曉得打哪里找出來的戒尺,一下下狠勁兒打在五爺后背上。
“我越國公府怎就出了你這么個沒出息的窩囊玩意兒!”
“成日的不學好,你二哥那般有本事你不跟著他讀書問學,只曉得在女人堆里打滾。”
許元娘看呆了,她印象中世家大族不都是罰跪祠堂之類的,怎的國公爺這般性情,當著兒媳的面就動起手來。
愕然過后,許元娘很是出了口惡氣。
打得好,五爺哪里有貴公子的氣質啊,活脫脫一個潑皮無賴。
她看戲看得太過認真,嘴角不自覺上揚,冬枝在后面拉她衣袖示意別太明顯,她才驚覺收了笑。
小心觀察張氏的臉色,發(fā)現(xiàn)張氏置身事外,像廟里的菩薩沒有喜怒哀樂。
對于五爺死活和國公爺暴怒持隨便的態(tài)度。不勸阻亦不添油加醋。
沒人為五爺說話,他自己抱著頭哀嚎:“還不是父親管教太嚴!”
好家伙,他被打出了火,管不得誰是老子誰是兒子。
“當初是你非讓我娶崔家女兒!我認了,娶回來快兩年我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力氣,她下過蛋嗎?”
許元娘聞言,不舒服的擰眉,這個五爺,說話也太難聽了些,在場還有好些沒成親的小丫鬟,他就這樣急赤白臉的說些葷話。
崔氏跪在地上狠狠咬牙,要不是國公爺和張氏鎮(zhèn)著,她真想撲上去和這個沒良心的撕打。
“院里好些人都有過孩子,我肯定是沒問題的。好在娘子生育不行,腦子還算清醒。我本就入不了父親的眼,要是搞出個庶長子出來,你不更煩我,攆我出家門都可能。多虧娘子提醒,我才沒讓那些個沒成型的東西毀了前途,文蘭這個賤人,算她瞞得緊,足月了才讓我發(fā)現(xiàn),可是都那么大了,打也打不了,我能怎么辦!”
他一番沒道理的鬼扯,理不直但氣很壯。
越國公揮動戒尺的手頓在半空,張氏淡漠的臉裂開一條縫。
許元娘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默默又站遠了些,簡直開了眼界。
“我割舍血脈過繼到老六名下,名聲保住不說,老六也有后,清明年節(jié)有人給他祭祀燒香,豈不兩全其美。說起來,我還虧了。老六還在世時,對我這個五哥可曾放在眼里過?我用力整出來的血脈,他一分力不出白撿個大胖兒子,就是托夢,他也要到我夢里三叩九拜感謝我。還有六弟妹,難道不該對我說聲謝謝,感激我給你送來的依仗?”
許元娘來回吸氣呼氣試圖壓下躥上腦門的火氣。
別說國公爺想打死他,許元娘都想動手了。
合著你不要的強塞過來,給她惹出一堆事,不惜大鬧她亡夫靈堂,她還得叩頭感謝。
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她是弟媳,不好真和亡夫的哥哥動手,國公爺可不慣著。
扯了抹核善可親的笑容,“光是口頭感謝沒誠意,要不要你弟妹每個月再給你上供點銀子啊?”
明顯是酸他的話,在場都聽出來里面的不對勁兒,五爺是真蠢到家了,不僅沒聽出來,還正兒八經思考了會,
為難的說:“可也行?!?/p>
國公爺戒尺撐地直接給氣笑了。
“好好好!”
緊接著戒尺狂風驟雨般落在五爺背上。
“我讓你惹出事了賴我頭上!”
“我讓你行為不端!”
“我讓你割舍!”
“我讓你惦記六房銀子!”
……
直打得五爺身上血肉模糊找不出一塊完整的地兒,再打下去該上天和老六兄弟團聚了,張氏才堪堪起身虛攔國公爺一把。
“老五固然糊涂,此番小懲大誡讓他長長記性就行,既然孩子已經出生了,到底是老五的親子,留下養(yǎng)著吧,老爺實在不喜,送到莊子上去眼不見心不煩。至于文蘭,我看不是個安分守己的,污蔑起主子來了,留下她來日不知惹出多大的禍端,找個人伢子把她遠遠發(fā)賣了罷?!?/p>
不待國公爺喘口氣,張氏自顧自拿走他手里的戒尺,對一旁癱坐在地上嚇傻的崔氏說:“愣著做什么!平日看你還算懂事,私底下不好好規(guī)勸老五上進,盡在他耳邊挑唆,那么多無辜孩兒被你們這對狠心人打掉,你們的良心呢!他今日犯下大錯你有一半責任!還不叫人把老五帶回去,請大夫好好醫(yī)治?!?/p>
“至于你,等大夫看過老五傷勢后再行處置?!?/p>
崔氏軟著手腳頭都不敢抬,全沒了昨晚新房看許元娘笑話時的輕蔑。
婆子們得令進來拉她,她才恍惚回過神,撲到許元娘腿邊拉扯她的衣裙。
崔氏害怕極了,她眼睜睜看著國公爺把五爺打得昏厥過去,親生兒子都下得去這種狠手,她一個外來的兒媳,還是唆使者,下場可能比五爺還慘,她可比不得五爺皮糙肉厚,經不住這番毒打啊。
“六弟妹你是新婦,比我得臉,你向父親母親替我求求情,這一切都是五爺?shù)闹饕獍?,我是個沒見識的婦道人家,還不是爺們兒說什么就是什么,我有膽量反駁他嘛,我知錯了,六弟妹你說句話啊,我再也不敢了?!?/p>
透明人許元娘被她拉到明面上,想躲,奈何崔氏求生欲望太強,將她生拉硬拽到國公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