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行出五里后。
裴翰林突然站住,神情陰翳的握緊拳頭,背后的長槍嗡嗡作響!
“三仙山在鎮(zhèn)江府是最盛的道統(tǒng)宗門沒錯!”
“可在慶州,前五之位都未必擠的進去,更不用談?wù)麄€大康國!”
“竟敢傷我,小瞧我!”
“景叔,你我剛才就應(yīng)該出手,滅了那兩人!就算三仙山計較,自然有我裴家,有我父親與二爺爺出手壓下!”
景和靜靜地聽完了少年的抱怨,這才悠悠道:
“你父親貴為府主,是從三品的一方大員,還有一位正三品的侍郎京官。
“一門雙三品,自然壓得住三仙山……”
“可是,單憑你我,如何滅了那二人?”
景和的話讓裴翰林沉默了一陣,道:
“其中一人是門人?”
“嗯,出手傷你的應(yīng)該是圣體道門人?!?/p>
“雖然同為大道門人,但當時只有幾步之隔,不待我出手,頃刻就會被撕碎!”
景和微微搖了下頭。
才氣道可不擅長近身搏殺。
“更何況,此事卻是你沖動了?!?/p>
“不要忘了,臨行前,院主叮囑過你,行走在外,最好不要與那些道統(tǒng)宗門的人發(fā)生糾葛。”
“如今,邪魔外道猖獗,夜詭頻頻出沒?!?/p>
“十五州各地接連發(fā)生災(zāi)禍,單憑我們巡察院已經(jīng)是舉步維艱?!?/p>
“朝廷有意讓道統(tǒng)宗門也出人出力,你清楚了嗎?”
裴翰林抿著嘴:“我……明白了?!?/p>
“大丈夫不可意氣行事,尤其是大道中人,應(yīng)該以修行為主?!?/p>
“若你是位天師,三仙山的弟子招惹了你,不需你動手,三仙山的宗主會親自提著那人的頭來給你請罪?!?/p>
景和的話讓少年身體為之一震,眼瞳爍爍。
恰時。
一輛馬車順著官道疾行而來,停在了近處。
車上下來一人,身穿淺紫色正七品官袍,朝著兩人朗聲問道:
“在下松陽縣縣令馬河圖,二位可是巡察院的巡察使?”
“白玉符巡察使景和?!?/p>
“木符巡察使裴翰林,見過馬大人?!?/p>
“二位大人可是從小河莊而來?”
“正是!”
“昨夜,可是兩位出手,助元田豐大人之金身解決了夜詭渡魂船?”
“沒錯。”
“善!”
馬河圖欣然一笑。
“今晨,總督大人以風之號角傳訊下官,讓我趕往小河莊詢問昨夜之事,沒想到半路遇到了二位,倒是省去了不少時間?!?/p>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物來,是個三寸長用獸角制成的黑色號角。
用嘴巴對準號角的聲孔,詳述了事情,說完后,用力吹響。
“嗚嗚嗚~”
一股淡青色的風從號角中涌出,迅疾飛遠不見。
“風之號角,真是玄妙?!?/p>
裴翰林神情歆羨。
“我父親就是用此物與身在王城的二爺爺傳音,兩地相隔兩萬六千里,卻無需半日就能送達,如人親至!”
景和點頭,說道:“卻是玄妙?!?/p>
“只是,此種道器只有朝廷正四品以上大員和各州總督、府主還有縣令可憑官印領(lǐng)取一件,用來傳達緊急政務(wù),被罷了官,或是調(diào)任還需歸還。”
“景叔,您已經(jīng)晉升門人多年,大可以買下一個風之號角。”
“據(jù)我所知,一個最尋常可傳音三千里的風之號角,六十枚金錢足矣?!?/p>
裴翰林道。
景和瞥了一眼:“你身為裴家子弟,豈能不知金錢的重要?風之號角雖然玄妙,可也只能用以傳音,金錢豈能浪費在這上面?”
“香火功德?”
“嗯?!?/p>
……
小河莊里的一片空地堆起了柴,點起了火。
一頭剛剛宰殺的牛和一只羊架了起來,烤的滋滋冒油,撒上各種香料,香飄三里!
蘇真真手里拿著一柄割肉小刀,親自操刀。
不斷地切下一塊塊熟透的肉。
也不顧那肉滾燙直接塞進嘴里,咀嚼吞咽,嘖嘖有聲。
倒是無人圍觀這般奇景。
莊客都已經(jīng)被白仲升下了命令回到各自屋舍,不得出來打擾上人用餐。
而一旁坐在椅子上的白青禾,身前擺著一張方桌。
上面只擺了一小碟切碎的羊腿肉。
其余都是些時鮮瓜果,只吃了幾小口便不再動了。
陪坐在一旁的白安年看著一頭牛已經(jīng)去了大半,心里第一個念頭竟是。
“如果去吃自助餐,老板都得賠的尿在褲子里?!?/p>
當個吃播肯定火……
同坐的白仲升連連發(fā)出驚嘆:
“不愧為上人,果然非凡人能比?!?/p>
“只可惜,當年三仙山?jīng)]挑中我,唉,沒有那大道機緣?!?/p>
“小年,你遭遇夜詭無面女,險些喪命,我已從兄長的信中得知?!?/p>
白青禾面對白安年,語氣略有些猶豫。
“臨行前,也曾找到宗門一位見識淵博的尊者請教過。”
“知曉,一旦遭遇無面女,就算僥幸活下來,多數(shù)人都變得瘋癲?!?/p>
“極少數(shù)能清醒過來的人命魂大損,想要恢復(fù)如初,是極難的……”
她也清楚的感覺到了。
上一次見面,侄兒雖然年幼,眼瞳中精光內(nèi)斂,神氣十足,可見魂力雄厚。
今日再觀,卻是與常人無異。
看到白青禾神情間隱現(xiàn)的難色,白安年當即安慰了起來。
“小姑姑,您不需要為難,不能成為三仙山弟子,雖然是憾事,但侄兒能僥幸活命,已經(jīng)滿足。”
白青禾沉吟著了一陣:“也不是全無機會。”
說著看向還在大快朵頤的蘇真真。
蘇真真是三仙山親傳弟子,更是踏入第三步的門人。
她不需要和其他弟子共居一地,可以自建一座宅院居住,更可招攬三個仆從照顧日常起居。
“在三仙山,仆從和外門弟子一樣,也有機會凝結(jié)道胎,納為內(nèi)門弟子?!?/p>
“唯一的區(qū)別,外門弟子最多可以留在宗門五年,而仆從只有三年,不能凝結(jié)道胎就要下山?!?/p>
“蘇師姐已經(jīng)有了兩個仆從,一個是她本族的侄孫?!?/p>
“另一人則是她師父的一個六世孫,如今,還剩下一個名額……”
當仆從?
白安年下意識的就要回絕。
死而復(fù)活,難道就是來給人當仆從的?
當牛做馬的事,上輩子已經(jīng)做的夠多了!
可是,看到小姑姑認真的眼神,他遲疑了,更想到了不久前的一幕。
如果不是蘇真真的出手,以漆黑眼珠之能,真的能讓他從長槍下活命嗎?
他擁有了道胎,成了上人,也有了點不為人知的手段。
可是以自身的見識,對天人大道的了解都只是一些皮毛。
對這條大道該怎么走,知之甚少。
“她救了我一命,又是小姑姑的至交,實力也很強,給她當仆從……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卑装材臧蛋迪氲?。
見他沒拒絕,小姑姑白青禾欣慰的微微一笑,旋即正色:
“來的路上我已經(jīng)問過蘇師姐,她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可能有心要考察你?!?/p>
“畢竟,那仆從的名額也是非常珍稀的?!?/p>
在姑侄二人說話時,架子上的一頭牛和一只羊已經(jīng)成了兩副白骨架。
連骨頭都敲碎了吸干了里面的髓,狗看了都得搖頭嘆氣。
“哈,總算吃飽了?!?/p>
蘇真真走過來,坐下后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一臉滿足,笑瞇著眸子,對白青禾道。
“比起吃養(yǎng)元丹,還是肉食合我的胃口。”
“蘇師姐,肉食雖好,可雜質(zhì)太多,不利于圣體道的修行……”
說話時,白青禾從袖口拿出一個帕子,擦去了蘇真真嘴角的油漬。
蘇真真頗不耐煩,用袖子擦了擦嘴:“我當然知道,哼,不需要你來啰嗦?!?/p>
“當初我進三仙山,選擇了修行圣體道,就是因為修了這條大道,就可以吃的更多,不是為了吃,我才不修!”
“你也想修天人大道?”忽然,明眸皓齒的蘇真真扭頭看向了白安年。
白安年點點頭:“想!”
“為何?”蘇真真又問。
白安年幾乎毫不遲疑地說道:“為了松陽縣白氏一族的昌盛!”
這是“白安年”的。
但他沒有說自己的理由。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還對修這所謂的天人大道沒什么想法,頗為隨遇而安。
但在差點就被一槍穿身射殺過后,他徹底的改變了想法!
蘇真真像是沒了興趣,轉(zhuǎn)而同白仲升說起了話:
“莊子門口的金身重修了,又來了兩個巡察使,昨夜是有夜詭闖門?快說給我聽聽?!?/p>
“是,是出現(xiàn)了夜詭,似乎叫渡魂船……”白仲升急忙詳述起來。
此時白安年差點忍不住用漆黑眼珠去窺探蘇真真的念頭。
看看這個一手托腮兩眼亮晶晶聽故事的“少女”在想什么。
有沒有打算收下他當仆從的打算。
但想到對方天人第三步的實力,還是熄了這個大膽的想法!
“小姑姑,您可踏入了第二步?”
白安年回想起,白青禾在進入三仙山第三年凝結(jié)了道胎,已經(jīng)過去了十七年。
白青禾淺笑點頭:“于去年歲中,終成司南。”
天人第一步,和道,第二步,司南,第三步,門人!
“恭喜小姑姑,賀喜小姑姑!”
白安年面露笑容,由衷的感到開心。
白青禾卻是輕嘆了口氣:“以我資質(zhì)悟性,天人第二步已是僥幸,可能窮盡我一生也難以晉升第三步?!?/p>
“天人大道,九步登天,一步便是一道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