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夫人讓房媽媽親自送了柳大夫出去，還讓她去賬房支十兩銀子，謝謝柳大夫的救命之恩。
之后，屋里便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藥里看不出問題，人吃了卻出了問題。
那會兒是哪里出了問題呢？只能是她身邊出了問題。
“外祖母，您不要太難過了，小魚兒會一直陪著外祖母的?！?/p>
姜沉魚趴在陳老夫人膝頭，軟軟的嗓音雖然因為不舒服有些沙啞，卻能安撫人心。
她仔細回想，前世外祖母好像一直有胸悶的毛病。
但是看大夫，又都說看不出什么來，后來外祖母便不愿意看了。
可明明藥吃著，人卻出問題，這肯定是身邊出了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操縱。
陳老夫人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輕嘆了聲，“小魚兒，你還小，你不懂?！?/p>
“外祖母，小魚兒年紀不小了，我都懂的?！苯留~扭起臉來，卻因為動作太猛又咳了兩聲。
嚇得陳老夫人連忙要扶她回床上。
“我沒事的外祖母?！苯留~連忙深吸了口氣，“只是嗆著自己唾沫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陳老夫人卻不肯，堅持扶她回床上。
姜沉魚見拗不過，便隨她的心意去了。
只是，她拉著陳老夫人的手不肯撒開。
“外祖母，你不要灰心，也不要喪氣，只要可以用心，一定可以把問題找出來的?！?/p>
“不若就先弄清楚是什么讓您一直胸口憋悶呼吸不暢，再從日常起居的物品中，一樣一樣的排查，一定能弄清楚的?！?/p>
“不一定就是您想的那樣?！?/p>
陳老夫人吃驚看著她，“你知道外祖母想的是哪樣？”
“外祖母一定是覺得，您這樣是因為咱們家里有人不想讓您壽永，可大舅母雖然一根筋想掐尖，卻不敢做這種事；二舅母心眼多，也沉穩(wěn)，可她也不見得就會做這種事?！?/p>
“還有家里幾個表兄弟，雖然頑劣了一些，也不愛讀書，可誰會對自己的親祖母下手？”
陳老夫人愣了又愣，仿佛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外孫女。
姜沉魚自重生以來，就沒想瞞著外祖母自己的變化。
其他人她都可以瞞著，唯獨外祖母是不需要的，因為外祖母可以接受任何樣子的她。
“外祖母，您先讓房媽媽一一排查，咱們弄清楚了再說，不要自個兒先下了結(jié)論，好不好？”
陳老夫人捏著她柔軟的小手，到底是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好?！?/p>
姜沉魚便作乖巧狀躺下好好休息了。
她落水受寒又發(fā)熱，一時半會兒的是不會挪動了，還會在永安堂多住兩日。
陳老夫人擔驚受怕了一場，也有些累了。
還好姜沉魚無虞，她老人家便在綠衣的陪同下，先回去午睡片刻。
“房媽媽，我們家姑娘有事找您。”
房媽媽送了柳大夫出去后回來，剛走到門口便被銀朱叫住了。
聞言。
房媽媽猶豫了片刻，還是隨她進了姜沉魚的屋子。
“姑娘，您找老奴來可是有何吩咐？”
姜沉魚直接掀了被子下床，“房媽媽，方才柳大夫有些話不好當著外祖母的面說，我相信您出去了肯定是有問的?！?/p>
“柳大夫可有說，長此以往，外祖母會如何？”
房媽媽初時是不肯說的，可姜沉魚淚眼汪汪的看著她，“房媽媽，我如今就只有外祖母這一個依靠了?！?/p>
房媽媽也知道上京城的永寧侯府是個什么德行，若是這孫小姐回去了……
想到這里，她便堅持不起來了。
“孫小姐，柳大夫說，老夫人本就在年輕時傷過了心肺，需要常年用藥調(diào)理。如今她上了年紀，黃芪湯本是沒錯的，可如今卻不知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長此以往，非但不能補氣，反而會害了老夫人性命。”
姜沉魚攥緊了拳頭，“查，我一定要弄清楚，是誰如此歹毒！”
房媽媽神傷的應了是。
“剛才外祖母已經(jīng)答應過我先調(diào)查了，房媽媽，外祖母的身子出了問題這事先不要往外聲張。您先去看看外祖母煎好的藥渣，看看里頭沒有什么問題?！?/p>
“若是藥渣沒問題，就再瞧一瞧熬藥的人，和端上來的湯藥?！?/p>
房媽媽是個聰明人，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自然是能想到的。
藥方和未煎的藥都是沒有問題的，但喝下去之后人出了問題，要么是有人偷偷在熬藥的時候加了什么；或是有人熬完了才加進去的。
總會有某個關節(jié)出了問題。
“孫小姐請放心，老奴定會用心查辦的?！?/p>
房媽媽行了個禮就退下去了。
姜沉魚隨即也讓銀針先去換身衣裳，等吃了東西再過來，這個空檔就讓半夏先過來伺候。
銀朱領命退下。
姜沉魚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頗為感慨。
當初這兩個丫頭被她帶去了上京城侯府，銀朱因為她被活活打死；半夏，卻說她阻撓了她的富貴姨娘路，所以被姜佩瑤當槍使，也是陷害她失了清白的關鍵一環(huán)。
如今，一切從頭開始，半夏若還是想當姨娘，她自不會再攔著了。
……
房媽媽回到陳老夫人房里，便將姜沉魚說的那些都上報了。
陳老夫人聽完，欣慰之余，眉間又染上了一絲愁緒。
“我原以為能一輩子護著這丫頭，沒想到她還是早早見識了人心險惡。我對不起霜姐兒啊……”
房媽媽連忙說道，“老夫人莫要傷懷，老奴覺得，孫小姐如今能看清府里的局勢，自己立起來，未必就是一件壞事?！?/p>
“您是想護著孫小姐一輩子的，可以孫小姐的年紀，您未必就能護她一輩子，總是要她自己明白人心險惡，世事無常，才能長進。”
陳老夫人搖搖頭，道理她自然都明白，可她私心里還是希望小魚兒能過得簡單快樂一些。
如今這般，雖然不是她所愿，但看到那個小魚兒如此聰慧，遇事不慌不亂，卻又感覺到欣慰。
“你且照著小魚兒說的安排下去，我身子的問題先不要聲張，大爺也不要說。但也要看看這日常起居的物件兒里，都有些什么不妥的?！?/p>
房媽媽點頭稱是，轉(zhuǎn)身出去便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