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的住房通常都處于皇宮極為偏僻且位置最差的角落。那些平日里侍奉在各宮娘娘身旁的貼身大宮女以及少數(shù)幾個在宮中有些名望和地位的宮女,還能有幸與主子一同居住在同一個寬敞的院子里,享受相對較好的居住環(huán)境。對于絕大多數(shù)宮女來說,她們只能無奈地聚居在那統(tǒng)一規(guī)劃的宮女房中。
這所謂的宮女房,低矮得能觸碰到頭頂,狹窄得讓人幾乎難以舒展身軀,采光條件更是極差,整日里都顯得昏暗陰沉。一進(jìn)入房間,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巨大的通鋪,那通鋪粗糙而簡陋。在青磚地面的中央,擺放著一張略顯陳舊的方桌,旁邊則整齊地排列著幾個衣櫥,那衣櫥的木質(zhì)已經(jīng)有些斑駁,里面存放著宮女們?yōu)閿?shù)不多的衣物。還有幾個專門用來放置洗漱用品的柜子,雖不大,但也算是為宮女們提供了一些基本的生活便利。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多余的東西了,整個房間顯得格外逼仄和破舊。尤其是到了冬天,寒風(fēng)透過那薄弱的墻壁肆意侵襲,讓宮女們瑟瑟發(fā)抖;而到了夏天,悶熱的空氣又仿佛蒸籠一般,將宮女們包裹其中,讓她們苦不堪言。
唐西陸坐在椅子上,小太監(jiān)站在旁邊搖著扇子,扇子大小像個芭蕉,是藤編的,旁邊擺著一大盒冰塊,搖一下,吹來一陣涼風(fēng)。但唐西陸卻越扇越熱,額頭不停的冒著細(xì)汗,汗水順著他的脖子,流在領(lǐng)口里,他攥著手帕,一會兒抹一下,一會兒擦一下,煩躁不安。
魏貞兒靜靜地躺在一個半舊的枕頭上,身上蓋著一床略顯破舊的舊棉被,腦袋上裹著一圈白麻布,麻布上滲出一絲一絲的血跡,有些觸目驚心,慘白的臉上,沒有半點紅潤,仿佛一株將要枯萎的花朵,眼睛愣愣的,呆呆的睜著,半天眼珠才動一下。
蕭玲瓏捏著手帕,捂著鼻子,在丫鬟的攙扶下,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生怕沾染了病氣,不耐煩的盯著空氣中漂浮的灰塵,揮著手帕,冷冷道:“怎么樣?死了沒?”
太醫(yī)道:“這......這貞兒姑娘是氣血兩虧,流血過多,身子受損嚴(yán)重,恐怕不行了。”
聽到魏貞兒快不行了,蕭玲瓏嘴角上揚(yáng),笑道:“那不就是沒用了嗎?二殿下,這將死之人,您要來何用?”
唐西陸聽宮人稟報魏貞兒快不行了,他急忙忙的跑來,還帶了宮里最好的太醫(yī)。蕭玲瓏聽到這個消息,氣的摔了三個茶碗,一個花瓶,她不放心,也跟著跑過來,一進(jìn)屋,看到魏貞兒這油盡燈枯的死人樣子,嚇了一跳,但隨后就欣喜起來,魏貞兒這副鬼樣子,唐西陸肯定不會再要她了。沒有了競爭對手,她開心死了。
蕭玲瓏道:“既然人沒用了,那就不用救了,直接趕出宮就算了,省的過了病氣給其他人……”
話未說完,唐西陸怒聲喝道:“什么時候輪到你做本皇子的主了!”
蕭玲瓏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四周,看見宮女太監(jiān)仿佛都在嘲笑她,笑她還不如一個賤婢,她氣血上涌,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理智,抓起桌上的茶杯,憤怒的砸向唐西陸,怒吼道:“你居然吼我,唐西陸,你居然為了一個賤婢吼我,姑母,我父母都沒有吼過我,你居然吼我!”
唐西陸的額角瞬間涌出一股鮮血,流的滿臉都是,觸目驚心。
“不得了了,殿下流血了!”小太監(jiān)驚慌的嚷道。
一時間,眾人亂成一團(tuán)。有的給唐西陸包扎傷口,有的抱住蕭玲瓏,將她拖出屋子。蕭玲瓏雖被抱住,仍不斷掙扎,揮舞著雙手,臉上帶著恨意喊道:“你這個賤婢,勾引的表哥罵我,你去死,你去死?!?/p>
“蕭玲瓏你給我閉嘴......你居然敢砸我,你等著,我饒不了你!”唐西陸捂著傷口,對著門外大聲怒吼。
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給唐西陸上藥,雙手顫抖不已,唐西陸揪住他的脖領(lǐng),惡狠狠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她給我弄活!”
“可......就算活過來,這貞兒姑娘的身體,恐怕不適合在當(dāng)暖床宮女了,這房事,會要了她的命?!?/p>
“她的命不值錢,你只管救人,能活一日就成?!?/p>
唐西陸狠狠道:“本皇子看上的人,還沒享用,就死了,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等我玩完了,她再去死,我沒到手前,她不準(zhǔn)死,聽見沒?”
太醫(yī)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深吸一口氣,將厭惡不滿的情緒暗暗壓住,嘆了一口氣,道:“小人明白。”
他默默地給魏貞兒額頭左右的穴道扎上針,心中暗嘆:“這姑娘真是命慘!”
“你們兩個好好伺候她,等她能動了,立刻送到我宮里來,聽到了嗎?”唐西陸對著玉兒小桃吩咐道。
玉兒小桃緊緊咬著嘴唇,低著頭,臉上盡是恨意,道:“奴婢明白!”
唐西陸捂著額頭,扯著嘴角,齜牙咧嘴的離開屋子,跨過門檻時,啐了一口道:“這什么破地,又矮又悶熱,本皇子真是受了大罪了!”
太醫(yī)扎完針,拱手告辭,說不到一個時辰,魏貞兒定能醒來,他去回稟唐西陸,讓她倆做好準(zhǔn)備,他看了一眼兩個宮女,嘆了一口氣,默默的離開了。
玉兒小桃等太醫(yī)離開后,趕忙關(guān)上門,玉兒堵在門邊,小桃在柜子的最深處掏了一會兒,掏出一個圓形的小罐子,她抱著罐子,朝門口看了看,確定無人,從罐子里掏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就著一碗水,送進(jìn)魏貞兒的嘴中,輕輕喚道:“貞兒,貞兒醒醒?”
不一會兒,魏貞兒咳出一灘污血,悠悠醒來。
“貞兒,假裝垂死這招沒用,二皇子還是讓你去?!毙√冶瘋馈?/p>
原來,昨日三人商量了半日,魏貞兒決定用病重垂死這招逃脫,她偷偷去了一趟坤寧宮,自從顧蔓死后,皇帝唐炎覺得不吉利,將坤寧宮空置下來。坤寧宮現(xiàn)在雜草叢生,宛如荒地一般。
前世,顧蔓進(jìn)宮時,鎮(zhèn)北侯府送進(jìn)來好幾大箱的東西,里邊有藥品,金銀,珠寶等,都是極貴重能救命的東西。尤其是藥品,有很多是邊疆才有的稀奇藥材,這些東西,都藏在坤寧宮的密室里,只有顧蔓和魏貞兒知道。她們被打入冷宮后,這些東西就被塵封在密室中。
這些藥材里有一丸叫“落回”的藥,吃了,能造成垂死的癥狀,只要一個時辰內(nèi)吃了解藥,就不會有性命之憂。剛小桃給她吃的黑色藥丸就是解藥。
魏貞兒想,這二皇子再好色,總不能要個垂死的人,但真是沒想到,他竟然色膽包天,連將死之人都不放過。
“貞兒,這可怎么辦?”
玉兒小桃凄慘的盯著她,心里像是刀絞一般難受。
魏貞兒心里冷哼了一聲,這二皇子真是色膽包天,寧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小桃,你去通知二皇子宮里,我今晚就去?!?/p>
“貞兒......”
小桃望著魏貞兒蒼白的小臉,內(nèi)心五味雜陳。
午夜,永安宮的宮墻上,掛滿了紅燈籠,宮殿的屋檐下,也掛著紅燈籠,整個宮殿,搖曳在一片曖昧的紅中,那紅就像是燃燒的情欲,滾燙,不知疲倦。突然,一聲凄厲的叫喊打破夜晚的曖昧寧靜。
唐西陸披散著長發(fā),穿著大紅的中衣,衣領(lǐng)敞開,露出的肌膚上,滿是血掌印,那掌印像一朵一朵的盛開的罌粟花,爬滿他的胸膛,看著分外詭異,他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從寢殿里沖出來,邊跑邊喊:“死人啦,死人啦!”
守在門口的太監(jiān)宮女見唐西陸如瘋了一般,在院子里亂跑,一邊跑,一邊脫衣服,一邊大喊大叫。宮人們害怕他跑出永安宮,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忙令一個小太監(jiān)去通報蕭貴妃,又叫三個膽子大的太監(jiān),上前捉住唐西陸,將他捆綁在一張椅子上。
蕭貴妃聽到稟報,氣急敗壞的殺到永安宮,一進(jìn)院子,就見唐西陸衣衫不整,渾身是血,被捆在椅子上,瘋瘋癲癲的在那嚷道:“有鬼啊,死人啦,有鬼啊,死人啦!”
蕭貴妃上前一步,用盡全身力氣,啪的扇了唐西陸一個巴掌,扇的他腦袋亂晃,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但也把他打的回了一絲神,他愣愣的望著蕭貴妃,愣了好大一會,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母妃,母妃,那個宮女貞兒,死了,她死在我的床上了!”
蕭貴妃對身旁的宮女吩咐道:“去找太醫(yī),看好二皇子!”
她瞪了唐西陸一眼,道:“這件事要是被你父皇知道,你的太子之位,就休想得到了!”
唐西陸被蕭貴妃瞪的心虛,將頭低下,不敢抬頭看她。
蕭貴妃看見他那副樣子,氣的心口疼,嘆道:“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孽障!”
一旁的大宮女忙勸道:“娘娘,還是趕快進(jìn)去看看怎么回事,這件事,咱們得快速處理了,免的被旁人知曉,對二皇子不利。”
蕭貴妃聽到這話,也顧不得生氣了,忙匆匆走進(jìn)寢殿。
寢殿內(nèi),魏貞兒躺在一張碩大的床上,床的四周是紅色的紗幔,紗幔垂下,像搖曳的紅色藤蔓,周圍有四個瑞獸金香爐,爐內(nèi)燒著催情香,從瑞獸的嘴里,裊裊的吐出。
蕭貴妃聞到濃烈的令人不適的香味,眉頭一皺道:“給我把香滅了!把窗戶打開!”
宮女們紛紛上前,向四個香爐內(nèi)潑了兩盆水,又打開了四周的窗戶,一陣涼風(fēng)吹過,香味才漸漸消散。
蕭貴妃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心中那股厭惡的情緒這才稍稍緩解,她朝床邊瞥去。那床上平鋪著的銀絲床單,銀白如雪,然而此刻卻已被揉皺得全然失去了原本的平整模樣,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褶皺如同被揉爛的紙張般。尤其是那上邊,赫然有著一塊又一塊觸目驚心的大片血跡,殷紅的色澤與潔白的床單形成了極為強(qiáng)烈的反差。而魏貞兒靜靜地躺在那里,她的臉色慘白如同一張風(fēng)干許久的紙張,沒有一絲血色,那嬌美的面容此刻顯得格外虛弱無力。她身下是一道又一道暗紅的血跡,就像是一條條扭曲的絲線,在那雪白的床單上蔓延開來,那景象說不出的詭異和瘆人,仿佛是從地獄深處滲透出來的恐怖場景,讓人不寒而栗。
周圍的宮女看呆了,膽子小的宮女,捂住了眼,蕭貴妃也被這景象嚇了一跳,額頭滲出冷汗,她強(qiáng)裝鎮(zhèn)定吩咐道:“去......去看看她死了沒!”